朝廷要与恭奴议和,边关战事即将结束,捷报像插了翅膀,飞遍了大华的大街小巷。这场战争持续了太长的时间,让百姓身心俱疲,没有人不盼着战争结束的。虽说议和刚刚提上章程,汉阳城如大华大多数地方一样,喜气洋洋等待迎接凯旋的战士归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华的男儿为了保护国土,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家乡的妻儿以及父老乡亲,苦苦等候他们归来。只要人活着就是希望,哪怕远行的人和去时一样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兵卒,多少闺中人朝思暮想,只愿心中那人平安归来。
这种心情,辛夷十分能够体会,战事倘若没有意外,即将宣告结束。这就意味着柳元景即将归来。他们有太久没见了,辛夷在伺候红薯之余,捡起了荒废的女红,一针一线为柳元景缝制着御寒的衣物。她缝了一件又一件,细密的针脚中,全是她日日夜夜苦盼的心事。
缝好了衣物,辛夷却无数投递,她只能将这些衣服熨烫好之后,叠起来放入箱中。思远之人兮,不知归期,辛夷盼着战争早日结束,更盼着柳元景归来。有时瞧着自己做的衣服,辛夷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若不是思念之情无法排解,她又怎么会耐烦做这些,从前极不喜欢的琐事儿。
平日里辛夷顶多绣一条帕子,做一个荷包,如今做起衣裳来轻车熟路。
对于议和,辛夷表示赞同,比起旁人考量着国家财力是能支持战争继续下去,辛夷还忧心着接下来的旱涝灾害。
如今大华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边疆平定之后,才能在旱灾来临后,对灾区百姓进行援救。因为柳元景在战场,所以辛夷对战事十分关心,她知道恭奴人打着打着老可汗归西了,临死前他遗言让最小的儿子登位,但是其余两位王子并不服气。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于任何人都具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恭奴人陷于王位争夺中,自然无法继续骚扰大华,若不是即使打下了恭奴居住的草原,对于大华来无利可图,也许军队乘胜碾压过去,大华就能多些版图了。辛夷只知恭奴人陷于内乱之中,但是具体情形,她是难以知晓的,她只盼恭奴能够再乱一些,议和能够顺利进行。
偶尔,辛夷会祈祷,但愿恭奴人越乱越好,最好自己人打自己人,直接打残了,免得大华发生灾害时,他们在一旁趁火打劫。莫说辛夷残忍,对侵略者的善良,才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辛夷向来不吝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恭奴人,若他们不在内斗中消耗了战斗力,介时大华内忧外患交集,究竟该如何是好。
只要双方签订了停战协约,离柳元景归来的日子应该就不远了。相思惹人断肠,经历了漫长到了离别后,辛夷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感情,是不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改变的。
边关战事零零散散,趋于停战边缘,朝中科举盛事如火似荼的举行着。辛夷一心牵挂着柳元景,偶尔也关注下京城的消息。毕竟,除了爱情,辛夷的世界里还有友情,还有其他很多东西。科举关乎着朝中人才选拔,辛夷希望大华能够多选一些有真才实学清廉正直的人。
新生力量对改变朝廷动向,有着巨大作用,万一这次科举选出几个清官来,也许旱灾发生后可用的官员也能多一个。因为前世辛夷对于朝廷的事儿并不上心,她连前世是否开过恩科都不记得,更不知高中状元的人是谁。
前世这个时候,林然坟前已经长草了,造化弄人今生他却在京城中,参加着天下书生梦寐以求的科举。辛夷在心中默默盼着林然能够高中,万一他中了状元,以后她想在旱灾中出力,也算多了一份助力。
状元这名头,只要听着就让人心生向往,辛夷对林然有信心,虽说这信心来的有点儿盲目。凭着林然的本事哪怕拿不到状元,也能拿到榜眼或者探花吧,辛夷在心中揣测着。
六月初五,恩科正式开场,历时五天。半个月后,即六月廿日,在考生的翘首以盼中殿试开始了。此次参考的约莫有一千余人,最后成为的贡士的只有不足八十人,饶是如此,他们还要进行最后一层筛选。
觐见天颜,对于大多数书生或者百姓来说,这都是一件值得像子孙后代夸耀的事。在百姓看来,皇帝乃真龙天子,见皇上一面,整个家族都能跟着荣耀。这种夸张的崇拜,使得每年的殿试,都在一种压抑的狂热下进行。能够走进大殿,接受圣上和文武百官检阅的,胸中锦绣文章自然少不了。
此次恩科会元乃是白露书院林然,此前默默无名低调行事,甚至被人讥笑堕了白露书院名头的林然,以令人难以忽视的身份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这样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怎么会是传言中徒有虚名,弄虚作假的人。
谈起有关林然的传闻,自然和付心良逃不开关系。他在诗会上胜过林然之后,却被他彻底无视。心有不甘的付心良,乔装之后,收买了说书生,刻意夸大起当日诗会上的故事。在说书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林然成了凭着弄虚作假,徒有虚名的白露双骄,并且暗指他江郎才尽,这才在诗会上落败。
传言这东西,没脚没翅膀,飞的比什么都快。白露书院的特殊性,让大家对出自白露书院的林然怀着深深好奇,当听着强大的对手原来不过尔尔,他们内心深处悄悄蓄起一丝畅快。都说文人重风骨,背地里谁的肚子里能少了弯弯绕绕。谣言渐渐发展为诋毁,从怀疑到猜测再到言之凿凿,林然的名声如白纸染墨。偏偏林然又十分低调,有心人查了一下,他来京城后鲜少投卷,与人切磋时很少挥毫。
再论林然参加的诗会,也就一次而已。林然到底有才没才,渐渐成了谜题。朱文听不过甚嚣尘上的流言,曾劝林然辟谣,不过被他淡然拒绝了。在林然看来,这些不过是虚名,名声再盛对于科举又有何助益。若侥幸提前成了风云人物,介时落榜该是何等的尴尬。
当贡士名单公告之后,众人看向林然的目光,能用火热来形容。虽说殿试时,之前的名次不再算数,圣上会重新钦点名次。但是历来,会元即使不是前三甲,最差也是个传胪,这对于前程未卜心生忐忑的人来说,无疑是件值得艳羡的事。
得知自己高中会元之后,林然同样是激动的,他非极端自负之人。相反,林然做事偏于保守,他没有自恃才高露出轻狂举态。能在一千多学子中,拿到第一,即使对于林然来说,也是极其不容易的。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朱文,他亲自摆宴,与林然小酌一番,又叮嘱了他一些进宫以及殿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朱文言谈中对皇宫熟稔,让林然隐隐有些不安,曾经的怀疑一丝一缕涌上心头,朱文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只是朱文不曾明说,同样无意彰显身世,林然也不好多问。他恨感激朱文能够在他殿试前,提供如此宝贵的帮助。
此番殿试,林然的目标是夺魁,他已经拿下了案首和会元,再中了状元便是连中三元。待那时,他便可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光明正大的再次向辛夷提亲。若不是平京城与汉阳距离太远,在成为会元之后,林然头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辛夷。他想让辛夷知道,他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从此以后,他也能给他庇护。
这种心情很难用言语描述,边疆的战事在京城中几乎是实时汇报。越来越频繁的捷报,已经玉面将军柳元景的传奇故事,让林然压力倍增。只要听到柳元景的名字,林然就会想到,辛夷喜欢着这个人。
林然每次听到柳元景的事迹后,都会在心中暗自分析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然而,他越了解就越心惊,这样一个惊才绝艳,武可勇冠三军,文可智取城池,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将军,让他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以柳元景的身份年纪,以及他的事迹,莫说是当朝,恐怕前推一千年后推一千年,也没人能够越过他去。
太监尖利的嗓音,像是坏掉的风箱,刺耳无比。林然回过神,眼睛盯着白底黑面的朝靴恍然发现,他竟在金銮殿中走神了。
皇宫实在杀太大了,林然与众贡士天还未亮就从东门进入,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了圣上早朝的地方。
头一次进皇宫,这些往日里沉浸于诗书的书生们,面色各异。他们中年长的已经四旬有余,年轻的像林然一样,光洁的面颊上连胡须都找不到。无论年长或者年幼,他们的眼神中,流动辄同样的光华。
当然,不是所有人心理素质都能强悍到,在新环境中游刃有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