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打发了下人去请柳元景,心中十分忐忑,担心会打扰到对方。
她原想柳元景在侯府有诸多应酬,等到过来,也定要到几日之后了。
不料,在报信的奴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时,柳元景便登门了。这厢辛夷刚换了衣服,洗了妆容,得知柳元景来了,又匆匆匀上一层薄薄的胭脂。
他出现的如此之快,让辛夷颇有应接不暇之感。
在感情上,辛夷虽然不算通透,但绝不是一张白纸。如今柳元景的好意已经释放的足够明显,她又如何能假装不知。
如果不在意她,柳元景何必事事亲为,将她的一切打点的妥妥当当。
想到一路来的点点滴滴,和柳元景相处的朝朝暮暮,方才的感动没来得及升到心上,便缓缓落入谷底。
那种飘飘忽忽的失落感,如果用四个字形容,只能是无以为报。
他便是来的慢些,辛夷倒还能骗自己只是多心而已,此情此景,真不知教她该如何是好。
辛夷方换好见客的衣裳,眉心微蹙,不忍间又带着两分欢欣。只是她自己却未曾意识到,女为悦己者容,衫裙贴在肌肤上泛着凉意,她的脸颊却开始发烫。
窗外绿意盎然,日薄西山,鸟儿在花丛中跳跃。
为了不让来客久等,辛夷虽然此刻思绪万千,心情繁复,仍旧挑了帘子出门见客。
柳元景独坐中堂,身边桌几上摆着清茶,他看也不看,只是瞧着墙上山水画。
这几幅画皆出自名家,正是薛城上次送来的,不知怎的,想到这是表兄送来的,柳元景心头有些不快。
只有他对她好才可以,别人怎能代俎越庖,即使那个人是表兄也不可以。不知何时起,柳元景对辛夷的占有欲,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两人打了照面,柳元景剑眉入鬓,往日的阴柔似乎一下子散去,阳刚之气尽显。
他今日穿着一身葱绿的长袍,更显得肤色白皙。说来也怪,柳元景投笔从戎这么久,这一身娇贵的皮肉,硬是没熬磨掉。
辛夷骤然与柳元景四目相对,脑海中轰的一声,陷入了短暂的空白。男色诱人,如柳元景这般龙姿凤章的男儿,让人无论何时看了,都会目眩神迷。
目眩神迷四个字进入脑海,辛夷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她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理了下裙边,这才抬首露出一个微笑。
若说辛夷心思浮动,柳元景何尝不是意乱情迷,辛夷身量渐长,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番韵味。柳元景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见惯了名门闺秀也看多了小家碧玉,辛夷偏偏和这些女子不同。
她笑容明朗,不卑不亢,引人着迷又娇憨可爱。每当她出现,柳元景都会情不自禁的移过视线。
女子身上穿的衣衫花纹多瑰丽,柳元景目光扫过她衣袂处的绣花,又不知不觉上移。
这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让柳元景百思不得其解。他定定的看着辛夷的笑靥,胸腔中又生出无名的苦恼。
“你看我作何?”
灼灼的目光,终于让辛夷不自在起来,她以手掩面,略带尴尬的头口而出这么一句。
只是话一出口,辛夷才发觉她这是不识抬举,外加火上浇油。
柳元景什么身份,堂堂英国公世子,更是她的恩人,看她是看得起她。她这样一说,本来没什么,气氛也变得**了。
好在,柳元景心中懊恼,刻意转移了话题,没有接这茬,问到:“不必拘礼,先坐下吧。你今日寻我来,可是有事?”
见他忽略了自己的话,辛夷暗自庆幸,提起裙裾坐到了柳元景旁边,试着鼻观口养观心。等到情绪调整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将今日的事娓娓道来。
柳元景安静听着,并不因李氏母女身份卑微露出轻视神情,也没因辛夷一件小事便要寻他,流露出不耐烦的意思。
相反,当辛夷带着试探的神情,求助自己时,柳元景生出一股快慰之意来。
当她为难之时,想起的是他,她是信赖自己的,柳元景如是想着,面上表情愈发柔和。
辛夷琢磨不透柳元景的想法,当叙述的差不多时,她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汉阳城辛夷无相熟之人,不知世子能否助辛夷一臂之力。李氏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只要侯府放一句话,她们便能过上太平日子。”
这话是真的,凭着侯府在汉阳城的地位,只要一句话李氏宗亲上上下下,只怕将李氏娘儿俩供起来尤怕不足。
只是拿这样鸡毛蒜皮的事儿麻烦柳元景,辛夷脸火辣辣的,好像有火在烧。
所谓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了。
辛夷的不安溢于言表,柳元景又如何看不出来,为了让她宽心,柳元景随口道:“无妨,我会记下的,到时候只要侯府到官府叮嘱一声便是。想来,一个小小宗族,也不敢与官府为难。”
“谢谢你。”
得了准话,辛夷空悬的心终于放下,她是一个念旧情的人,翠翘有恩于她。今生有机会让翠翘避免前世的悲剧,辛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为了帮助翠翘,又欠下柳元景的恩情,辛夷真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了。
她眉峰又蹙,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回报柳元景的地方。今日,她方知自己的可笑,往昔她的盲目自信,也不知从哪儿来的。
王公贵族和平头百姓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当初所想实在太天真,就算她成了商人,对于世子这类人来说,依然只是蝼蚁。
很快,辛夷暗自舒了口气,以后的事儿以后操心。好歹,翠翘和她娘的劫难,今生应该是避过了。
有铺子还有宅子傍身,将来李氏再为翠翘招一个忠厚老实的夫婿,想来两人以后生计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辛夷暗道,下次若是再去铜锣巷,她可出言提点李氏一二。
道谢的话,柳元景并没放到心里去,他惦念着明日礼佛之事,也没铺垫直接问到:“明日若是无事,到城外普运寺礼佛可好?”
“啊?”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辛夷脑袋里全是问号,柳元景怎么会突然提到去普运寺礼佛?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佛教徒么,辛夷有点纳闷儿,大华国佛道并重。以前辛夷做生意时,图个吉利,也会到庙里捐些香油钱图个吉利。
只是平白无故的,柳元景怎么会叫她去礼佛,辛夷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堂内并无外人,两人说话十分随意,辛夷面上恭谨,言行却未拘束。柳元景听她啊了一声,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没头没尾,让辛夷摸不着头脑了。
他难得耐心了一次,眸光柔和的解释:“普运寺香火鼎盛风景秀丽,你来汉阳城这么久,也没出过城。明日正是十五,不如到城外散散心。”
面前人温言软语的样子,让辛夷颇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回想起刚认识柳元景的时候,他便是冷若冰霜,惜字如金何时会与人如此亲和。
要说柳元景性子变了,但他对上别人时,总归还是一副疏离的样子。
心头百般情长,绕了又绕,末了辛夷唯有点头应到:“既是这样,明日我便出城一趟,为祖父祖母祈福。”
所谓祈福,心诚则灵,辛夷无意问姻缘,只当去为家人祈福便可。只是说到祈福,她又难免想起林然来。当初送行之时,她特地求了平安符让他带在身上。
如今山高水远,也不知林然在书院过的如何。这般牵挂,如今无人可言,只能埋在心里。
也罢,明日既是去普运寺,她便为林然烧一炷香求一道符,也算了了心愿。辛夷如是想着,倒开始感激柳元景邀她出门。
得了辛夷的应允,柳元景心情自然畅快,展颜一笑:“既是如此,明日一早我便派马车来接你出城,你只管明日出门便罢,一应用具我都会备好。”
“谢过世子,劳烦世子挂心。”
辛夷感激做不得假,又知柳元景不耐俗礼,只能诚恳道了谢。
这边两人相谈甚好,侯府里又是一番景象。
薛巧巧一颗芳心全系在表哥身上,她本为着明日普运寺之行欢欣鼓舞。恨不得立马置办来天上仙衣,明日打扮的光彩照人,让表兄移不开眼睛。
一直留意里柳元景的薛巧巧,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他临时出府的消息。她暗地里叫来了辛木桃,一番威逼利诱后,得到了她想到的消息。
当然,这个消息对于薛巧巧来说,称不上好消息。对她不假颜色的表兄柳元景,竟然会出门探望一个身份卑贱的丫头。
薛巧巧自恃聪明,当然不会联想到辛木桃是刻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只为了一石二鸟,让她和辛夷彼此嫌恶。
作为侯府嫡小姐,薛巧巧一直被人娇惯着,几次三番让一个乡下丫头比下去,她如何服气。
不过她到底身份尊贵,并未在辛木桃面前露出不虞来,等辛木桃离开后,她才找茬发作了身边丫头,纾解心中郁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