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域奇香四个字,代表着汉阳城中,胭脂水粉的最高品质。
但凡是辛夷亲自出手的东西,总能卖到脱销,甚至还会有人投机倒把哄抬价格。
这情况,即使是辛夷,当初也不曾预料的。
好不容易将团团包围的小姐夫人们打发掉,辛夷简直要累出一身汗来。太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儿,人力有限,辛夷自己不可能将店中所有货品全部包揽。
明明辛夷再三保证了,所有胭脂水粉,质量都是上乘。还是有人缠着她,只为了买她亲手调制的香料或者胭脂。
久而久之连辛夷都差点儿相信了,她生着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与旁人不同。
人怕出名猪怕壮,声名累人可见一斑。
乔正臣等的坐卧难安,见辛夷终于过来,慌忙起身相迎,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
拜辛夷所赐,自从经了那次缠绵多日的伤寒之后,乔正臣面上总是带着两分病气。他本来生的儒雅,举手投足间有着书生特有的清贵气,如今全成了要死不活的病气。
“辛姑娘生意兴隆,可喜可贺。”
乔正臣头一句话就是夸辛夷的生意,她也不回礼,直接坐在了另一侧,摆弄着指甲不走心的说:“小本生意,无足挂齿。乔公子今日来,有何贵干?”
辛夷将敷衍二字写在脸上,就差在身上挂个牌子说我不想理你了。奈何,乔正臣一心想征服她,少奋斗个几十年,完全视而不见。
英国公以及世子离开汉阳城的事儿,乔正臣早从市井之中得知。大病一场后,他本想熄了心。听到世子离开的消息后,他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乔正臣曾经猜测过辛夷和柳元景的关系,他本以为两人之间有私情。只是世子离开,辛夷留在汉阳城中,日子过得愈发红火,还开起了铺子,让他的揣测落了空。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乔正臣发现辛夷不止为人聪明伶俐,还与侯府有着说不明道不明的关系,更有很好的生意头脑。
并且,乔正臣发现辛夷骨子里有一种清高。这样的女子,只要他用心去感化,终有一天能看到他一片良苦用心。
在乔正臣眼里,辛夷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这一切不过是乔正臣的一厢情愿,他要是能到辛夷心里走一遭,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辛夷的回答定然是:“嫁给乔正臣?哪怕世上的男人死绝了,她守寡也不会嫁给他。”
不知不觉中,乔正臣为自己选择了一条究极难度的挑战。
辛夷不冷不热的样子,并没有浇灭乔正臣的热情,他从身旁拿出一副卷轴,语气谦卑的说:“这是小生最近的画作,贵店开张以来,乔某一直想送上一份薄礼。无奈囊中羞涩,只能送上画作一幅。”
“诶,这是什么玩意儿,让我看看。丫头,不是郑直哥说你,怎么什么人的东西都能乱接呢。”
横插进来的男子俯身从乔正臣受中国夺过画,劈头盖脸一通话,让乔正臣脸色青红交加。
郑直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把天域奇香当做了自己家。
他大大咧咧插话,毫不顾忌是否于理不合。
辛夷轻笑一声,扬声吩咐道:“给郑公子上茶,要最好的碧螺春。”
乔正臣在店里坐了这么久,也无人奉茶,郑直一来就被奉为上客,这差别显而易见。
别说及时上茶,连迟来的茶都没乔正臣的份儿。他眼睁睁的看着店中婢女端了一壶茶,却只拿了一个杯子。
郑直翘着二郎腿,在辛夷身旁找了凳子,歪着身子坐下,随手抖开乔正臣的画,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说:“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全是黑团,难看难看。”
面对郑直毫不留情的敲落,乔正臣嘴角抽搐忍住怒气解释:“郑公子,还请您细看,这是写意画,乔某精心准备了好久。”
听到这里,郑直胡乱将画合上,塞到乔正臣怀里说:“劳什子写意随意的,我跟你说,你郑直兄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花花肠子没见过。你小子还是带着写意画,快点儿消失,我这妹子可不是你这表里不一的人能高攀的。”
郑直这张呛死人不偿命的嘴,让人无可奈何,不过当他针对的人是乔正臣时,辛夷只剩下暗爽。
在外人看来,兴许以为郑直出身商贾之家,接手偌大商行不通文墨一身铜臭味。但辛夷与郑直在同一个学堂中坐了那么久,知道他绝非不懂欣赏书画之人。
郑直此举,可以说纯粹为了辛夷出头。
也许是郑直性情秉直,所以更容易分辨出人心奸邪。纵然辛夷没在郑直面前刻意抹黑乔正臣,在不小心打了两次照面后,郑直对乔正臣能用憎恶形容。
为了准备这幅画,乔正臣闭门准备了很久,他本非愚笨之人,又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如今被郑直毫不留情的讽刺,乔正臣自然觉得憋屈。
但是眼前粗俗不堪的少年郎,并非无名之辈。正源商行的名头极大,乔正臣要是得罪了正源商行的少东家,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想在汉阳城中安身立命,乔正臣只能委曲求全。
正因如此,乔正臣百般隐忍,忍气吞声的说:“郑公子说笑了,乔某只是感激辛姑娘的照拂,所以略尽微力。”
接着,他又饱含幽怨的看向辛夷,仿佛控诉般说:“辛姑娘冰雪聪明,乔某只是一介书生,怎敢玷污小姐英名。”
面对乔正臣以及为退,刻意示弱,辛夷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前世到底是被什么糊了眼,竟然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就算乔正臣有辛桂香的帮助,对她的喜好品性了若指掌,她也不该对这样一个人动心。
呜呼哀哉,果然爱情让女人盲目,辛夷当年一定是眼瞎心瘸了。
乔正臣满怀幽怨的自贬没换来辛夷的另眼相待,郑直拊掌大笑,他模样夸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费心表演的乔正臣,脑门上青筋暴露,再也忍不住提声质问:“请问郑公子因何发笑,百无一用是书生,乔某虽然不才但是还是有几分骨气的。堂堂正源商行的少东家,应该不会刻意针对落魄书生。”
越是虚弱的人越是话说,辛夷和郑直一句话没说,乔正臣再三辩解,只觉得血液倒流。
他一直因着家世自卑,又因为才华自负。自卑自负交织,让乔正臣性格变得扭曲。每每受了他人冷眼,都会归结于自己一文不名上。
郑直本就是豪放不拘小节之人,嘻嘻一笑,抽出扇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漫不经心的说:“没笑什么,只是我错怪了乔兄的。本以为你是没有认清自己几斤几两,这才来纠缠辛夷。如今看来,乔兄虽无长处,自知之明倒有些。”
屡次遭到郑直羞辱,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乔正臣再也不坐不住起身告辞:“辛小姐,既然这里不欢迎在下,乔某先行一步。”
在天域奇香的地盘,乔正臣一直被郑直办难堪,他本想以退为进,让辛夷从中调合。谁知沉默许久的辛夷,笑着开口:“店务繁忙,恕不能送客了。”
辛夷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店内是客人很多,可是自有人招待。她一直在这里坐着,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
哪怕乔正臣一直告诫自己要卧薪尝胆,还是气的七窍生烟,抱着书画离去。
倒不是他不想将书画腆着脸留下,但是乔正臣保证,他敢强行放下的话,郑直一定会不留情面的把的画扔出来。
等到乔正臣离开之后,郑直啧啧两声,端起桌上的碧螺春一饮而尽叹了声:“痛快,好茶。”
他说的是好茶,辛夷只看郑直一眼,便能猜出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不过是无名小卒,你看不惯他,抬抬手指汉阳城里,他都待不下去了,何必置气。‘
辛夷嗤然说着,郑直杯子放下,撇嘴道:“你这丫头,好心替你出气,倒来嘲讽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脸上眼里全都写着,你讨厌他。“
郑直说完之后,又将辛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打了个响指:“真没想到,你这家伙会是女子。你看你比狐狸还精明,哪里像个女儿模样。“
平时自带嘲讽光环的郑直,挖苦起辛夷也不遗余力。
好在辛夷根本不在意这点儿唇枪舌剑,她慵懒的斜了郑直一眼,目光落在他脸颊上扎眼的络腮胡上。
也不知郑直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非说留胡子有男子气概,故而蓄起了胡须。他要好好的蓄胡子也罢了,做生意人有两撇小胡子,也很寻常。
偏偏郑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趁着在南疆的日子,蓄起了络腮胡。
一把胡子几乎将脸遮了大半,搞得辛夷久别之后,在大街上差点没认出他来。这副绿林好汉的样子,让不熟识郑直的人,未免受了一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