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好意,我收下了。”
将一切收入囊中,苏长风握着乾坤袋脸色平静,尽管心中涌起万千波澜,但是面上却岿然不动。
他自然也明白这也许是个好东西,甚至也知道即墨身后的家族是真的无法窥探到其中隐藏的秘密才会将它拿出来发给即墨,到最后落到了自己手里,但是谁都会有一定的希望——万一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呢?万一自己误打误撞把秘密破解出来了呢?
至于之前还左右不定的心思这时候到是沉稳下来了,他也倒是想着去真正考虑辅佐一下即墨去争一争那大位,失败和成功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太大差别,无非就是能获得的利益多少罢了。
此事成了,那不用多说,有从龙之功在,他能获得的利益肯定少不,甚至是身后的佛门也会进来分一杯羹,两相结合到时候说不得就是一飞冲天;就算是败了,那世俗的争端和他这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又有什么干系?他所为的是为我佛塑造金身罢了,难道要怪罪佛祖吗?
我佛慈悲。
心思流转之间,苏长风脸上神色愈发庄严,身上那种得道高僧的气质也越来越厚重。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退了。”
班和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凸出的肚子却没有形成丝毫的阻碍。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苏长风目光越发悠远。
…………
从禅房中出来,苏长风看着大变样的院子,双目之中惊艳之色一闪而逝。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却又不再是那个院子。
原本摇摇晃晃的木门已经换做了两扇闪烁着金色光泽的大红门扉,一枚枚金色的铆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门扉之上,一块散发着浓重慈悲气息的牌匾高悬,抚慰着人的心灵。
原本好似随时都会坍塌的院墙也被一圈石墙所替代,石墙上弥漫的金色光泽下隐藏着淡淡的道术气息,并且那道术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流失着,显然这不是普通的手段造就的。
踩着结实的地板,苏长风看着焕然一些的院子,当真是为即墨的手笔所惊讶,在这其中,也是真的看清楚了即墨的手段。
世家公子果然就是世家公子,不愧是出自于世家之中,哪怕是之前二者允诺的计划也是另做了一番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二者没有关系,也会给人造成一种关系不浅的既视感。
毕竟,若非关系足够深,谁又会随便让人来装修自己的寺院?要知道,寻常寺庙中的菩萨金身也不是谁想装修就能装修的,有钱只是第一前提罢了。
苏长风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恼羞成怒,毕竟除了那些苦修士,谁也不会嫌弃自己居住的条件太好不是?甚至相传佛祖讲经还要求金砖铺地,即使是因为经不轻传,但是他这个佛子佛孙也不能低了格调不是?
无视身上传来的那种注目感,身上气息流转之间,苏长风回到禅房,打开了乾坤袋,将那半张残页取出。
双目紧紧盯着那尊佛像,心神完全倾注到其中,半柱香过后,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趺坐在床上,苏长风没有丝毫的沮丧,若是这其中奥秘就这么被他参悟出来那岂不是说明这东西也就这样?
细细摩挲着那张残页,那种有些异样的手感从底下传来,苏长风心中一喜,将残页拿起来,仔细地查看着。
之前因为班和在场,他只是有些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把这东西收了起来,刚刚也是急着参悟其中奥秘,并没有对其进行真正的探查,现在他才发现,这描绘着佛像的载体似乎不是普通的丝帛?
一根根仿若丝帛的细线交织在一起,凑成了描绘着佛陀画像的模样,这些看似丝帛的东西,其实只是一根根细小的根茎,也不知是花还是草的根茎,就这么交织成了一幅画像。只是感觉起来区并不是那么普通。
将其收起,苏长风取出装着千年朱果和万年温玉的盒子,他已经准备先将这东西使用了再说。
其实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这两种天材地宝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服用未免有些浪费,只有将其练成丹药才是发挥其最大的效用的渠道。
但是对于苏长风来说,这种浪费根本不存在。
炼丹有君臣之分,寻常炼丹师将其练成丹药,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还要额外加入一些其他的辅佐之物,确实是更能激发其中的奥秘,但是一炉成丹数枚,无疑会将其中的灵气大大分散,而在炼丹过程中所流逝的丹香更是对于灵力的分散。
之所以成丹,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不能一次性将这些天材地宝之中的能量使用完毕罢了,但是这种问题对于苏长风来说确实不存在的。
当然,若是那些炼丹师有着太上老君的能耐他也倒是不吝于将这些东西交出来,毕竟到了真正的丹道顶峰,那炼的就不是丹,而是对于道的理解。
将琉璃盒子打开,随着符文的光芒黯淡下去,不等其中的香气散发出来,苏长风一口将其塞到了嘴中。
这东西倒也无愧于天材地宝的称呼,一入口便化作暖流顺着喉咙流淌下去,随后便是一阵爆烈的能量从腹中爆炸开来。
但是在白象镇狱功所塑造而成的坚韧躯体下,这些爆炸开来的能量甚至不及苏长风在大鼎之中修炼所来的痛苦大,甚至在白象镇狱功的镇压下,那些能量只是小河之中卷起的浪花,稍稍掀起了波澜就又重新恢复平静。
能量仿佛春雷初绽下的春雨,滋润着苏长风的身体,缓缓推进者他的身体向前更进一步,虽然进度缓慢,但是肉眼可见。
良久,苏长风睁开双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还是小觑卧佛寺在他身上的投入了。
一枚千年朱果的能量竟然只推动了白象镇狱功前行一丁点,虽然能感觉出来进步,但是给他的感觉确实微乎其微。
这倒不是千年朱果的问题,实在是他的身体太过强大了,原本可以将普通修士撑爆的能量在他的身体内安静的如同小河一样,再掀不起丝毫波澜。
这是好事,毕竟强大就是强大,不管是用哪种方式强大的,只要是归属于自己,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苏长风欠下的因果就更大了。
因果不得不还,特别是欠下佛门的因果更是不得不还,君不见当初西方二圣只是出手一次,想要消弭因果就需要一场西游来解决吗?
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过场,而是信仰的争端,教派的争斗。
也是这一场西游,佛教才真正的在大地上开花结果,万年不息。
而苏长风这欠下来的因果他又该如何偿还?只能尽心尽力来帮助卧佛寺办事了。
话又说回来,解决因果的方法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因果的另一方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这就像是欠债一样,当被欠债的人死了,身后也没有子孙后代,那这笔账就成了一笔死账,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偿还。
但是这个想法还是算了吧,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卧佛寺把事情办好为妙。
而且,随着在卧佛寺的修炼,苏长风也逐渐不是那么特别将利益摆在第一位了,曾经的他是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无非是利益的交换,也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但是在卧佛寺的修炼之中,在佛经的熏陶之下,苏长风渐渐扭转了这个想法。
修行,也是修心,就是修心。
心灵的完整和健全,才是窥探达到的基础和根本。
一个心灵缺失,无善无恶,只知道为了浅显而又空泛的利益而胡来的存在,无论他是仙、是佛、是人还是别的其他的什么,都无法走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佛经里字字珠玑,句句劝人向善,想来道经亦是如此,若是有机会,苏长风是想要借道藏一观的。
他并不是个真正的和尚。
把一切甚至连自己都当成利益的存在,也许在前期勇猛精进,势不可挡,但是终究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因为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利益交换不来的。
苏长风并不排斥利益交换,也不排斥这种善,因为没有利益交换他就不可能度过前期,没有这种心灵上的寄托那他就不可能有未来,就好像追逐大道一样,单是有着一颗向道之心不可,还必须有着护道的手段。
取出万年温玉,其中那条银线依旧兀自游动着,仿佛活物一般带着几分灵性,苏长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正所谓神物自晦,但是当神物真正绽放出属于自己光芒的时候,那将是最耀眼的一刻。
就好像这万年温玉一般,当它深埋地下,潜藏火山之中,就好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样不起眼,但是当它借着火山喷涌而出的能量出现在这世界上的时候,那它就将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将温玉握在手中,引导着血气将其包裹,苏长风缓缓将这个变得血红色的东西放在胸前,感受着其中的律动。
万物都有着自己的呼吸,草木如此,山石亦是如此。
在其中的一瞬间,血气爆发开来,这块温玉化作芥粉,顺着包裹着的血气流转到苏长风体内,而那丝银线挣扎了一下,却也只能乖乖地顺着苏长风规划的方向前进。
玉石的能量大多都是温和的,所以哪怕是凡尘中也有人常年玉不离身,人养玉,玉也养人,除了一些被灌注入阴冷寒戾能量的玉石,大多数玉石都摆脱不了这个特性。
万年温玉化作的能量缓缓渗透进四肢百骸,在推动着苏长风身体更进一步的时候也在滋润着他的神魂,眉心祖窍之中,苏长风面容的神像趺坐在白象身上面色狰狞可怖,而白象盘踞在一朵血色莲台之中,面容温柔祥和。
丑陋与美丽,暴虐与慈悲,两种不同的东西此时却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突兀之感。
这就是苏长风的进境,也是来到此方世界之后所取得的最大成就,也是最大的进步。
即使金像功来源于佛门,白象镇狱功同样来源于佛门,二者同出一源,但是将其结合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长在别人树上的花,根是别人的,茎是别人的,日日夜夜汲取的能量也是通过别人的管道输送上来的,最终那花,不也是别人的了么?
所谓的神功妙法也是这样,学是可以多学,但是却不能只按照别人的路走下去,前人的路终究是前人的,一味的按着别人的路走,只会成为别人路上的后进者,再无自己的觉悟。
这就好像武侠小说一样,一本铁砂掌摆在那里,有人炼它成为一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有人却能凭其扬名天下,这是走出了自己的路。
一刀江山如画,有人真正做到了江山如画,以刀为笔,天地做纸,灵气为墨,万里河山栩栩如生,但是苏长风却将其练成了江山入画,纵然威力不足千百分之一,这也是他自己真正的东西。
前人的终究是前人的,他们的东西可以借鉴,可以学习,但是却不能尽然拿来用,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不同的人就算是同样头痛都会有着不同的治疗方法,这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
能量徐徐浸染着,经脉血肉之间似乎多出了一份青色,但是下一个瞬间又消失不见。
万年温玉的能量也是很多,但是比起帮助苏长风塑造身躯的那一枚枚舍利子来说却依旧不及。
待到一切消化完毕,苏长风缓缓睁开眼睛,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明白了,卧佛寺之所以没有供给给他这些天材地宝很有可能不是因为他没有,而是因为苏长风已经不需要,使用这种不需要的东西,只能是资源的浪费,而这种浪费是可耻的。
窗外已经蒙上了一层银色,皎洁的月光犹如白纱一样洒落下来,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苏长风再次闭上了双眼。
勤修不堕,方为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