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盖的绒盒从男人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盒盖打开,是晶闪璀亮的钻石。
申璇忽地一抚额头,钻石的光芒让她晕炫,裴锦程送她钻戒的时候,给了她一片回忆的地方。
靳斯翰则选择了他们在马赛初次见面的地方给她钻戒。
各有各的心思。
只不过两人都是紧步迫人的气势,似乎并不想给对方任何考虑的时机。
她的右手已经被男人拉起,“阿璇,我们结婚吧,我们相处也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很认真,你也知道的。”
右手无名指上的刺青没有炫丽的色彩,当初让人刺得很深,很疼,现在已经忘了那种疼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怎么知道秋千上的人一定是我?”申璇记得儿时,却无法重合儿时那些大哥哥的样貌,记忆太久远。
“我记得Nina,每次都是她跑出来赶我们走,你和小时候的样子,差别好大,Nina也提过说你小时候来过。”靳斯翰微显腼腆的笑,“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原来如此,因为没有一个女孩像你一样。”靳斯翰第一次被邀请到申璇家里吃饭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对马赛的熟悉度并不高,但记忆中这座像古堡一样的欧式建筑一直很深刻,特别是在异国他乡那座古堡里的秋千上坐着的小公主,那印象深到无法抠走。
申璇不愿意提及过去,任何事。
所以他便一直什么也不提,本来他认为自己还可以放慢脚步,等着申璇慢慢适应,可裴锦程的突然出现,并且顺利闯入让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马赛的港口突然间灯火辉煌,那些零星璀碎的小灯都被隐了下去。一整片的海港上空被直升机拉起一张星光一般的灯网。
“Marry-me”像钻石一般飞扬在整片海港的上空,初见此景的人必然心口一提,感觉张扬而心动,而后等一切沉浸,却又如夜色一般温柔浪漫。
所见之人,无一不吹嘘求婚之人的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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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着天空被直升机拉起的网,整片天幕都成了“Marry-me”。
申璇的手被靳斯翰捏在手中,是右手,若他记得没错,她的无名指上纹着向征着希望和幸福的四叶草。
她真打算让靳斯翰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真打算让靳斯翰的戒指盖住那一枚刺青吗?
当时跟到港口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天晚上申璇一说有私事,他就知道不对劲。
儿子还没吃晚饭,他原计划是一家三口出去吃中餐,儿子特别喜欢花样繁多的中餐。
结果这女人倒好,跟别的男人花前月下,这是要打算抛夫弃子啊!
裴锦程拍了拍饿得焉耷耷的裴小单,“小单,饿了吗?”
裴小单平时爱晃的小腿都摇不起来了,一听baba问他是不是饿了,心想肯定有吃的了,一抬头看着慈祥的父亲便两眼泛光,拍了拍有些瘪掉的肚皮,“嗯。”
裴锦程优雅的跷着腿,“你妈咪在那边,如果那个叔叔手上亮亮的东西戴到你妈咪的手上了,今天晚饭我们就不吃了,你自己想办法。”
裴小单立即爬起来,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父亲所指的方向妈咪和靳叔叔站在那里,今天晚上的天空好美啊,真漂亮,可是没有“又又”的味道美。
当车门被打开之后,裴小单便溜下了车,虽然没有吃晚饭,但是为了有晚饭吃,他还是努力的甩开小短腿“噔噔噔”的往申璇那边跑。
在跑的过程中,裴小单就想,不要回去跟baba一起吃饭了吧。
跟妈咪一样有饭饭吃,有“又又”吃的。
裴小单这次抱住申璇的腿就一直要抱,“妈咪妈咪。”
申璇大惊大喜,不知道裴小单居然跑来找她了,裴小单乖顺的把头一歪,搭在申璇肩头,委屈的吸着鼻子,“想妈咪。”
申璇眼睛一酸,眼泪就在眼框里转啊转啊转。
裴小单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却没有眼泪的眼睛,拍拍自己的肚子,“想妈咪,饿。”
“没吃饭,宝贝儿?”
裴小单愈发委屈的点头,“嗯,饿。”
靳斯翰差点就要爆发了,他这是在求婚!
申璇摸着裴小单的脸,“小单,爹地没让人弄吃的给你吗?”
裴小单眨巴着单纯的眼珠子,摇头。
“也没带你出去吃吗?”
裴小单觉得自己可能是拣来的,再次摇头。
申璇看了一眼靳斯翰,“斯翰,要不然我带小单去吃点东西吧。”
靳斯翰顺手一指右边远处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裴锦程在那里,阿璇,你还不明白,是他故意让小单过来的吗?”
申璇看过去,果然那边停着一辆车,便问裴小单,“你爹地在那辆车上?”
“嗯。”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撒谎。
申璇心里想着有些气,看一眼靳斯翰,“你晚上就布置了这些?安排了晚餐吗?”
靳斯翰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揽住申璇的肩膀,“当然有,我们上船吧,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裴小单一听有吃的,肚子里咕咕咕的叫得更欢了。
裴锦程还来不及阻止,申璇已经抱着裴小单跟靳斯翰一起上了船。
裴锦程猛的一拳敲在椅垫上,心里恼骂,裴小单!你这个叛徒!
裴小单对靳斯翰的印象越来越好,小孩子容易对经常见面且面善的人友好,这是天性,就像很多孩子家长无论怎么劝导不要跟谁谁谁一起玩,但他们偏偏要玩在一起一样。
靳斯翰这一夜虽然求婚未果,但是裴小单要他抱了,而且愿意跟他一起玩,他做的牛排比申璇更美味,裴小单是个嘴刁的家伙,好不好吃,吧叽几下就感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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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电话打给申璇,“阿璇,小单晚上要早睡。”
“你敢让他来找我,难道不是让他今天晚上跟我去睡的吗?”
裴锦程无语,申璇若是被惹到了,就是这样的口气的,硬梆梆的。“申璇,你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跟靳斯翰卿卿我我,要注意一些,。”
“放心,我不会当那么忍不住,要做什么,也会等小单睡觉后。”申璇挂了电话。
这后半段的话申璇若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裴锦程一怒之下差点下车把车掀进海里。
等小单睡了后,她想和靳斯翰干什么?
裴锦程早就知道申璇是把他克死了,若不是因为那时候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他现在也不会任她这样逍遥快活。
裴锦瑞找不到叶筱也是活该!
但是当裴锦程一直等在港口,看到靳斯翰抱着裴小单下船的时候,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这个小叛徒!
裴锦程理了理自己的大衣,推开车门,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关上车门后,步履沉妥的朝着那边的三人走过去,目光阴翳低沉。
裴锦程是真生气了!
申璇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抱他们的儿子!
她是为了让小单接受靳斯翰不择手段了吧!
裴锦程心里怄火,却又因为无法发泄而愈发让他秀雅的面宠蒙上了一层铁铸的轮廓,生硬而冰凉。
裴锦程从靳斯翰手中抱过裴小单,凤眸一个瞠瞪,裴小单吓得立即低下头去,申璇心里一揪,不知道裴锦程要干什么。
裴锦程又道一句,“看来是没打你屁股,不知道该几点回家了!”说完没和一个人打招呼,抱着裴小单就走。
申璇一听,忙就追过去,“裴锦程,小单才十四个月,你不能打他!”
“我的儿子!我高兴打就打!”
申璇因为这一句话,被裴锦程气得差点吐血,“那也是我儿子!我说不能就不能!”
裴锦程步子一顿,侧身冷眼对上申璇责备的眼神,斥声道,“你儿子?你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他十四个月,你给他换过一片尿不湿吗?你喂过他一口奶吗?你给他讲过一个睡前故事吗?你陪他去过一次游乐场吗?你给他买过一件衣服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他是你的儿子!”
申璇身躯怔抖,她看着裴小单似乎有些害怕的眼神,也许在裴小单的世界里,没有妈咪还无所谓,但是有了妈咪却整天和爹地吵架的生活,一定让他感到很害怕很惶恐,瞧瞧他抓着裴锦程衣领时害怕的眼神,多可怜。
申璇伸手兜住裴小单的小脑袋,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而后退了一步,看着裴锦程,“裴锦程,很抱歉,但请你不要打小单,他还小,很多道理,多说说,他会懂。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原本安宁和谐的生活。”
申璇说完,快速转身,快速离去。
裴锦程亲眼看到申璇被靳斯翰伸开的臂揽住,一同上车离开。
他很庆幸申璇的右手所有手指中,只有一枚四叶草的刺青。
裴小单第二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妈咪的手机打不通了。
裴锦程以为昨天晚上说出那样一番话后,申璇一定会睡不着,一定会自责内疚,一定会在反思过来主动打电话来跟裴小单过亲子世界。
然而他失算了,他等来的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电话号码突然无法接通。
他甚至带着裴小单散步散到申璇家外,也没有碰到她的车开出来。
裴小单有妈咪的日子过了之后,再也不习惯没有妈咪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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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璇回去后,哭得很伤心,她内疚,自责,裴锦程训斥的那些内容,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当初不想和裴锦程再有交集的时候,她毅然选择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只怕以后裴家任何人再来找她要孩子又有牵扯,而且裴家爷爷对子嗣的渴望几乎成了一种信仰,她不忍。
既然当初是她选择的,如今又去打破这种平衡,是她的不对。
做人贪心之后,都会遭报应,这是她经历过的,不想再经历了。
孩子跟着裴锦程,不会苦,而且小单的家教很好,这从平时的接触中能够感觉出来,这里面不可能没有裴锦程的功劳,所以教育孩子的事情,申璇认为自己并不会比裴锦程好。
既然如此,孩子好就行。
没有她的时候,孩子过得也很好。
她不想再说什么为了孩子和裴锦程有任何瓜葛,她害怕受那种苦,地狱出来的人,是不可能愿意再进去的。
申璇在第二天一早跟靳斯翰一起离开马赛,去了巴黎,她把所有事务交给秘书和副总。
半公半私的出差,申璇也想将自己这几天的杂念放空,靳斯翰的求婚虽然没有答应下来,但是她很想认真并且正式的考虑,面对这样的裴锦程,她必须尽快结束单身的生活,否则摆脱不了。
虽然她也很想和小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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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璇电话打不通的第一天,裴锦程只当她是在思考。
第二天,他当她是在发脾气。
第三天,他当她是在矫情不肯认错。
第四天的时候,裴锦程坐不住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裴锦程的脾气愈发的不好起来。
每天看着儿子睡在雪球的肚皮上,他就想起那个抛夫弃子扔狗的女人。
小孩子的世界,什么东西都是来得快,去得快,去得再慢,也会过去,裴小单的伤心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继续跟雪球一起到处跑,到处爬。
裴锦程觉得裴小单的无情简直遗传了申璇,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这对冷血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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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璇去了巴黎,没有她想象中好过,每天一入睡,就全是裴小单搂着她脖子,拍拍他的小肚皮,“妈咪,饿。”
小脑袋又轻轻一歪,搭在她的肩膀上,“想妈咪。”
那肉乎乎的小手,像软软的小包子,孩子发音不准,一个劲的跟在她的身后,“妈咪,妈咪,又又,饿。”
梦里的裴小单说一下“饿”,就瘦一圈,瘦着瘦着,就瘦成了皮包骨。
申璇半夜哭着醒来,靳斯翰端着温水敲开她的门,把水杯放在她的床头柜上,伸手抱住她,“是不是想小单了?”
“嗯。”申璇伸手抱住靳斯翰的腰,“我梦到他瘦了好多,一天天的掉肉,我梦到裴锦程虐待他,不给他吃饭,不给他吃肉,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是小单不爱吃的,小单绝食,什么也不肯吃。小嘴巴一直撇着,喊妈咪,饿。”
申璇越说越伤心,眼泪都打湿了靳斯翰胸前一片衣衫,他的手掌修长温厚,拍着她的后背,“阿璇,你不放心,我们就回去看看,我想锦程对小单一定会很好,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看小单长得多可爱,多聪明,多懂事,而且身体好棒,带着小单出去,谁也不会说他像一个早产儿,是不是?”
一想到儿子是个早产儿,申璇更难受了,那时候身体不好,天天的吸不到氧似的要晕倒,多走几步路就头昏眼花,血压不正常,孩子的心率总是时快时慢。
别人都说女人怀孕是十个月的皇后,她做了八个月的冷宫皇后,还是一个随时随地担心突然会从天而降一道圣旨赐她三尺白绫的冷宫皇后。
她甩了甩头,不能回想,一点也不能想,一想起来,她全身都会发抖。
申璇抬起头,“斯翰,我想回去一趟,想看看小单。”
“好,我陪你。”
“谢谢。”
靳斯翰心里轻叹,伸手轻轻揩掉申璇的眼泪,眸里淡淡柔光,都是心疼,“还要跟我说谢谢吗?”
申璇反着手背揩了揩脸,朝着靳斯翰一咧嘴,“不用谢。”
“睡吧。”
申璇回到马赛,车子缓缓从裴锦程别墅外的大门前开过,裴小单和雪球正玩得开心,小家伙依旧很壮实,一点也没瘦,梦和现实果然是反的,她多心了。
雪球看到申璇的车子,突然停下来,叫了一声,疯狂越过大草坪朝大门口跑去,裴小单纳闷为什么雪球会跑。
裴锦程听到雪球突然的吠声,也从厅里走出来,看到外面停着的车,顿感一阵不妙!
等他想过去喊小单的时,申璇的车子已经开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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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裴锦程心情极度不佳之时,迎来一个让他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害他失去妻子的二弟,裴锦瑞。
大厅里,虽然有茶有水果,但是气氛很冷。
裴锦瑞前来造访的理由很简单,如今裴锦程已经找到申璇了,儿子也大了,锦瑞控股的董事会已经没有了裴锦瑞的一席之地,他现在只想先把叶筱找到。
裴锦程冷然一笑,“你要叶筱?等申璇回到我身边再说。”
裴锦瑞揉着额心,他自然不可能去跟申璇说出那时候的绑架与艾滋,如果申璇一个冲动说出去,二房不但不能立足,裴家的在整个南方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裴家的地位在南方不仅仅是靠金钱撑起来的,还有世世代代家主和裴家子孙做人做事的口碑。
兄弟内讧,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差点让裴家几落,说到底,伤的是整个裴家立足的根本。
若不然,裴锦程早就跟申璇说清楚了。
“要不然我主动找大嫂承认。”
“多谢。”裴锦程嘴上说着,眼里却一点谢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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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七月
申璇和靳斯翰从巴黎回到马赛,准备结婚。
这个消息,几乎在申璇和靳斯翰刚刚抵达马赛不到一小时,裴锦程就收到了消息。
他站起来告诉自己,冷静!
然后坐下来。
不到三秒,他又突然站起来,捏着拳头,再次告诉自己要冷静。
然后再次坐下来。
第三次,他等了一分钟。
一分钟的时间像一个世纪,他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不能忍,不能忍受自己还有大好几十年的光景中天天去听说申璇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幸福,那干脆让他得绝症死了好了!
一年半的时间,他任着她,其实也在劝说自己就这么算了,强求不来的,靳斯翰条件那么好,他们很般配,这也是他自作孽。
一分钟后,裴锦程蹭地站起来!一把将正在画手指画的裴小单抱起来,已经快三岁的裴小单很压手,抱在裴锦程的手上却像是没有什么分量,
他走出大厅,单手抱着儿子,单手将自己的衬衣理得整齐一起,走路的姿态一点也不因为抱了一个孩子显得不堪,反倒更显冷酷,俊帅。把儿子放在副座,发动了引擎。
裴锦程的车子开出别墅,目光凝视着前方,“裴小单,我认为,我应该给你找个妈妈了。”
裴小单交叠着腿,“我想找个年轻,漂亮,会唱歌,会做饭,会跟我做好朋友的后妈。”
裴锦程扯了扯嘴角,“当然,这次给你找的妈妈年轻,漂亮,会做饭,会很疼你,至于唱歌,我认为你的那些低智商小儿歌她一点问题也不会有。”
裴小单在心里白了裴锦程一眼,脸上却还是比较狗腿,“那麻烦您快点开车,别让我的后妈成了别人的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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