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您怎么知道?”裴锦程犹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查了那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可是爷爷居然说在马赛?
裴立倒是很享受这一刻孙子这样蹲在他面前的感觉,似乎晚景儿孙绕膝,分外幸福,他坐直了些,目光淡软,声音缓缓,“四年前你被阿璇伤成了植物人,裴家刚开始是一定要把她送进法庭,做最重的判决的,当时你父亲连怎么把她弄残在监狱里都打点好了。荣方跟他的外孙江钊为了阿璇的事来过G城,江钊你还没见过,那时候你昏迷了。对江钊,我很欣赏,所以一直都有联系,而这次我正在查一个很重要的人,摸到一点线索,但线索堪堪就在江州断掉,江钊如今调回了江州,所以我又跟他联系得频繁了些,希望他能帮我查一查。”
裴锦程愈发的糊涂了,当初申璇的境遇,他能想象出来,秦家是裴家的姻亲,他也知道,江家号称东边实力最硬的一座豪门,但里面的那几个公子哥,他没有接触过,江钊?听过,不认识,“可这跟阿璇在马赛的事有什么关系?”
裴立慢慢解释道,“申家人走的那天,你告诉我你去了机场查到阿璇换了名字,去了巴黎,当天晚上,我就跟锡山一同去了机场,调出了阿璇登机的证件信息,锡山帮我查到证件所办地,是江州,是江州而不是海城,而和申凯关系要好的江州有权利的人,便是江钊了,不然当年江钊也不会跟荣方一起来裴家为阿璇求情。”
“我电话过去的时候,也是开门见山,江钊说他不能违背对朋友的承诺,我能理解,所以便又打了电话给申凯,将我已经知道阿璇的证件是江钊所办的事告诉了他,并承诺裴家不会反悔离婚,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是否安好,也算放心。最后,是申凯自己告诉我的,希望我不要告诉你,因为阿璇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你相遇。”
裴锦程突然感觉有些堵着,那口气堵得他心血管里的血液都动不了了,她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相遇?
对的,她是不想的。
否则怎么会走得那么干净。
可他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即便爷爷复述着她哥哥的话,他依然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说出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相遇的话。
但是爷爷早就知道,却不肯告诉他!
裴立睨见裴锦程眼里复杂染殇的眸色,“你不用怨恨我,申凯也不知道她在马赛什么地方,因为她至今没跟家里联系过,说是要等一切安定下来,才会和家里联系。”
裴锦程腾地站起来,裴立吐了口气,背又往后一靠,道,“你可以去找她,但是不准动用裴家的钱帮申家!这是底线!”
裴锦程此时退到斜对椅子的桌边,靠在那里,满目疑虑,“爷爷?难道不想我把她带回来?难道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了吗?我不相信您这么绝情!”
裴立眸底如寒渊一般深沉,道,“感情是感情,事情是事情。”说完,他继续道,“你去马赛可以,但申家的事,让她自己解决,也好让她反思一下,她已经6了,在这一个6年中,她做过多少让家族左右为难的事?而她自己能为自己的家族做什么?她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申家的人不会什么都不在乎,她觉得自己苦,怪不得申家,怪不得裴家,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谁叫她生在豪门?”裴立苍眸微微一眯,偏头望着孙子的时候,眸噙笑意,“还有你,你也是一样,怪只怪你投错了胎,生在了豪门,你要后悔都没用。”
裴锦程摇头,对于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纠结,“爷爷,我没有后悔生在豪门,我从小就知道,过得比别人优越,就应该付出更多的东西,想要自己的子孙更得优越,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东西,这次我想去马赛,申家的事,我绝不动用裴家的钱,行么?”
裴立苍眉一扬,“好!”
....
裴锦程只知道申家已经出事这么多天,申璇还没有回海城,要么就是申家把消息锁得太好,要么就是申璇真的没和申家联系,申凯在电话里并没有对裴立撒谎,可不知道具体地址,他该如何去查?
早上开完视频会议,坐在电脑前,久久的睨着电脑上的桌面图案,照片中是男女手拉手的背影,二人的背影用相机的光圈虚化,远处的景看着也是蒙胧一片,有深秋迷人的银杏成片的变成点点光斑,有一条被虚化却仍然能分清的一条灰白色小路,弯弯曲曲的从他们手的下面一直蜿蜒去向远方,向没有尽头的地方伸去……
相机的对焦对在手上,两手相牵分外清晰,跃然与整个画面之上。
女人纤指如荑,根根细白,男人的手掌是浅蜜色,比女人的肤色深两个色阶,大掌反过来轻轻包裹女人的手,反扣着女人手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洁。袖子是挽着的,他腕上的手表表面正对镜头,放大后,时间定格。
女人小手在男人手中,唯有无名指上的纹身指环是深蓝的强烈对比。
这张照片本来是手机屏保,后来影楼的成品做出来,在两手相携处的上方做了手写体的白色英文字体“Fever”。
永远吗?
苦涩一笑,不过才一年。
电脑放在酒店,穿了身休闲装,随身带了一个钱包和证件,便出了酒店。
马赛太大,又与非洲交界,政治环境复杂,望着到处都各种肤色的人,裴锦程的脚步开始不知道往哪里放。
站在街心,看着人潮,裴锦程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幼稚。
来找人。
连申家人现在难成那样了,她都没有回去,没有联系,他又如何去找,上哪里去找?
他以前担心巴黎的小混混会抢她的包,巴黎的警察太傲慢,她那种性子会受不了起冲突。
可如今站在马赛的街头,他更恐慌了。
这个地方比巴黎复杂上百倍吧?她在这个地方,到底是因为没有安定下来不和家人联系,还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
他捂了脸,用的揉了揉,真是糟透了,他一点也不能乱想,一乱想头皮都发麻,脑子都有绳子在打结。
如此湛蓝如画的天空,如此异国风情的街头,一路都有带着相机的游人,对着镜头开怀绽笑,他却没有半分欣赏美景,留下纪念的心情。
走进报社,把钱包拿出来,一翻开,便看见一张贴在内夹上的大头贴,像极了申璇赖着亲他脸,他却有些躲闲嫌弃的样子,记得当时他说,“你看,女孩子家矜持点都不会,硬赖着别人亲,多不端庄。”
那时申璇也从手提袋里翻出钱包,撕下一张两人嘴对嘴接吻的一张大头贴贴在她自己的钱包上,拿到他的面前同样晃了晃,扬眉自得的说道,“这张照片告诉人们一个事实,当时你是自愿的,哈哈!”
当时我是自愿的。心里一哽。
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希望能登个寻人。
才刚刚开口,他又把证件收回来,装好。
如云烨所说,她若执意要走,登报寻人,只会让她躲得更远。
她为什么会喜欢马赛?旧港的风景怡人,澄蓝的天空中无论是浮过云层还是掠过海鸟,都会让游客举起相机,将美好的景况收进相机。
裴锦程沿着一条条的街,慢慢的走,只要有店,不管大小,他都会进去看一看。
走得很累,却不愿意坐车。他知道,要么找到,要么放弃,也许在这个难上加难的过程中,他就会越来越失望,直到没有一点希望,然后放弃。
一个酒吧,外面放着板子,法语英语日语韩语中文都写着“装修中,暂停营业”。
.........
申璇头上绑着头巾,拿着刷子,漆着酒吧墙面,整个酒吧装修基调也不是她喜欢的。
她想做个自己喜欢的风格,酒吧正中间要做个小舞场,当乐队演奏出令人激动的舞曲的时候,便请客人上台演绎一段恣意的Tango,淋漓尽致才好!
脸上沾着一点点的油漆,却浑然不觉。
她哼着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唱着唱着又开始,“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阳子的被窝里。”
背后被人戳了一下,申璇哎哟一声,“韩启阳!”
“我就睡一天懒觉,你至于唱一天嘛。”韩启阳笑得妖孽,搬着脚手架,立搭在墙边,准备爬上去,刷更高的地方,他头上戴着报纸糊的帽子,相比申璇的美丽头巾,他这身行头,可真显寒酸,但好在人长得漂亮,加上心情看起来极好,穿身洞洞服,那也是时尚。
“偏要唱一天,谁叫我今天起得你早?”申璇摇晃了头,弯腰将刷子伸进油漆涌,刷子在经脉边刮了刮,“以后你天天比我起得晚,我就天天唱死你!”
“你睡了这么久的懒觉,我就睡了这么一天!之前哪天不是让你睡,我去弄早餐,才把你从床上拖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