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人的要求,无忌端身而坐,调息宁神。
这是冥想的基本要求,经过大半个月的练习,他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熬过了最初的痛苦之后,他虽然还没有感受到元气的脉动,却已经能够享受这份宁静。
老人让林飞等人在四周警戒,以免有什么野兽惊扰了无忌,然后将木针轻轻的刺入了无忌的百会穴。
木针入脑,无忌觉得一阵刺痛,脸皮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快停止!”一直盯着无忌的嬴亦然连忙叫道,眼睛有些湿润。
老人手一停,无忌却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忍得住,继续。”
“当真?”
“当然。”无忌笑笑。“朝闻道,夕可死。我虽然不是天书院的大国师,却有以身奉道之心。”
“贫嘴!”嬴亦然破涕为笑,嗔道:“就你这样一心想娶妻生子的俗人,还想成为大国师?”
无忌眉毛一挑。“为什么不可以,什么时候天书院也可以娶妻生子,我可以考虑考虑加入天书院。”
嬴亦然反唇相讥。“你以为天书院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自以为是。”
“嗯咳!”老人见这两人越说越开心,再让他们说下去,很可能会演变成打情骂俏,连忙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收敛心神,守住丹田。”
无忌连忙打住,重新调息,入静。
嬴亦然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讪讪,佯作无事的把头扭了开去。
等无忌重新入静,老人轻轻捻动木针。木针慢慢的刺入无忌百会穴,居然摇摇晃晃的立住了。
老人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悄悄的吁出一口长气。嬴亦然看看无忌,又看看老人,愣了片刻,在意念中说道:“有几成机会?”
“一成。”老人看了她一眼:“甚至不足一成。”
嬴亦然的脸色大变,刚要说话,却被老人拦住了。“你放心,我有分寸。成功的机会虽然不足一成,却不会轻易送命。你守着,我恢复一下精力,有什么情况,立刻叫我。”
嬴亦然迟疑了片刻,慢慢退了回去。老人就地盘腿坐下,调息入静。嬴亦然看着无忌头顶摇摇晃晃的木针,眼角跟着一阵阵的抽搐。
无忌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此刻已经被脑中的刺痛淹没了。他的脑袋仿佛被巨斧劈开,又仿佛被利剑刺入,痛不可当。别说意守丹田了,没跳起来骂娘,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对老人没有半点怀疑。
因为他很清楚,杀了他,对老人没有一点好处。老人和嬴亦然都是心有大局的人,如果必要,他们也许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但是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自断手足的事。
正因为他对老人的信任,他接受了老人的建议。此刻,也因为对老人的信任,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不想成为殷玄的猎物,他更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人。
这是他提升实力的一个机会。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他都必须坚持下去。
在前世,为了验证一个想法,他曾经在实验室连续做了六个月的实验,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不离实验台。当他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报告,身上却少了二十八斤肉。
可是,他凭着这份仅仅三页的报告,一下子挤进了基因科学的前列。
没有这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就有那么大的成就。
现在,殷玄同样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道山,他要么翻过这道山,要么永远止步于山下。
放弃,不是他的性格。宁愿坠崖而亡,也不能止步不前。
无忌的脑中渐渐一片空明。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宫殿,殿中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高,不知道有多大,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间,有紫色的闪电划过夜空,虽然一闪即逝,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光明。
这是一个如星辰大海般浩瀚的空间,无边无际,而他仿佛一粒微尘。
闪电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明亮,照亮了更多的空间。渐渐的,他看到了更多的闪电,一条条闪电之间互相连接,倏忽往来,络绎不绝,慢慢的变成了一张网。
这张网,似曾相识,如同夜空,又与夜空不同。
无忌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是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慢慢的,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所有的闪电都来自于一个点,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点。在闪电的照耀下,那个点渐渐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座倒置的山峰,而且在慢慢长大。一道道闪电从峰顶释出,一次次的照亮整个空间。
嬴亦然盯着无忌头顶的木针,目瞪口呆。
正在四周警戒的林飞等人也发现了异样,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着无忌的头顶。
紫月已经升起,淡紫色的光辉洒在林间,却不均匀。方圆十步以内的月光似乎都被无忌头顶的木针吸引过来,凝成一道,注入木针。
木针亮了起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似乎要化为一道光,消失在无忌的大脑深处。
一尺长的木针,已经只剩下六七寸左右,有三分之一陷入了无忌脑壳。没有人动它,就像是无忌的头顶裂开了一条缝,木针自己就消失在这条缝内。
木针越陷越深,只剩下针尾。
凝聚在木针的月光越来越亮,如同一轮明月。
无忌一动不动。
“先生……”嬴亦然声音发颤,轻轻地摇了摇老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睁开了眼睛,半晌没有回答,可是他的眼神中却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说道:“建木果然是能贯通天地的神木,只是……一个人,怎么能一下子承受这么多的元气?难道……”
嬴亦然听了,眼珠一转,忽然说了一句:“先生,会不会是孔德之容?”
“是的,是的,孔德之容,唯道是从。天门开阖,莫辨雌雄。原来如此,圣人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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