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那场昏倒,来的快,去的也快,连老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夏樱,“樱樱,你真没自已吃过什么药?樱樱,人家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骗人家。”
老鬼边说着边作势要哭。
夏樱的毒,本就是景枫给下的,可是后来因为林阮思的天山雪莲,以至于那毒的药性被改了,连景枫都不得而知,甚至跟本没有联想到夏樱是毒发才导致的昏迷。
夏樱知道老鬼对自已好,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相信老鬼。若没有景枫,夏樱自然会将天山雪莲的事全告诉老鬼,可有了景枫,这事就好不说了,老鬼对自已再好,也不表示老鬼不可以对景枫效忠。
夏樱不想骗老鬼,故而,将话题给差开了,“景枫,你到底对百里凤烨做了什么?”
长发披肩,自有一番风味,清风濯来,景枫淡笑反问,“你希望我对百里凤烨做什么?”
老鬼拿着眉笔在旁边安静地给自已画眉,那模样比最爱美的女子,还有严肃几分,听见夏樱和景枫又谈及这般打打杀杀地事情,放下眉笔,生气的翘起兰花指,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讨厌,人家不和你们说了……还有樱樱最讨厌了,人家好不容易才给你画的妆,樱樱,你居然洗了,人家好伤心。”
说罢,夏樱只觉得眼前有一道橙色影子那么一晃,再看时,老鬼已经消失在客栈里了。
夏樱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四处寻找着她的包袱,完全把景枫当成了个透明人,正眼都不瞧一下。
景枫也不在意夏樱的态度,自若地问道,“找什么呢?”
“你会不知道?”夏樱反唇相击,不用猜夏樱也知道,她的毛皮是景枫收起来的。
耸了耸肩膀,景枫饮了一口清茶,一付惬意悠哉,“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听到这里,夏樱知道,要重新拿回那包袱是有些难度的,她也不想在这耗费时间,找不到……大不了,再买一份,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的钱。
夏樱从里衣里拿出一大沓银票,在景枫面前晃了晃,“记得跟慕臣说声谢谢。”
没等夏樱走出屋子,她只觉得手腕一痛,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景枫已紧紧地扼住了夏樱,“你非去不可?”
夏樱用力地将手从景枫的桎梏中解脱,眼神凌历地扫了一眼景枫,语气万分坚定,“非去不可!”
“你不等百里凤烨了?”景枫皱了皱眉头,一眯眼正好瞧见夏樱欲图将龙渊给抽出来。
这么几句对话间,夏樱和景枫已过了十招有余。
提起百里凤烨,夏樱莫明地想起怀里揣着的休书,心情可畏好极!
“他会来的。”夏樱说的肯定,“所以……不用我等他。”
惊讶于夏樱话中的意思,景枫不觉楞了一楞,随即便觉得一股怒火从胸口中肆意地衍生了出来,“你看好了他会不会来。”
景枫并未发火,说出的话也是斯文至极,可隐隐透着的那股气势却让夏樱感觉到十分不舒服。
连景枫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咬紧下巴,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景枫给百里凤烨使过绊,但夏樱相信以百里凤烨的才智计谋,景枫奈何不了他,心里微微地咯噔了一下,夏樱不由地扶上手臂,那里的红色三点至今天没有消失。
昨日昏迷后,那红色三点的颜色已经退了不少,可惜,红色是退了,但那黑色的迹象却越来越明显了。
怀里的雪莲也已经不够了,最多只能支撑七天,百里凤烨虽不会有事,但要在七天之内赶到雪山却是有点困难的。
见夏樱一直沉默着不再说话,景枫以为她是在担心百里凤烨,挑眉轻声笑了句,“当真是夫妻情深!”
夏樱最恨的便是听到夫妻二字,脸上虽没有什么表示,可是心口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这一次,夏樱连与景枫争辩的精力都没有了,再不与景枫多说一个字,夏樱将前些日子慕臣输给他的银票揣在怀里,大放往前走去,只想快些将景枫甩开。
夏樱才出了客栈,自二楼处便飞下一物,直直地朝着夏樱的脑袋砸来,天生的反应让夏樱立刻抽出龙渊,将那东西给挑了起来。
一看却发现……正是夏樱之前丢失的包袱,里全的干粮和棉袄毛皮,一件都不少。
放着楼梯不下,似是显示他轻功了得,在万众瞩目的眼神中,景枫从二楼一跃跳到了夏樱面前,“我跟你一起去,恰好我也要去昆合雪山找些草药。”
别说是雪山上的草药,就是西域番邦的贡品,不用说,华褚皇宫里绝对都有,景枫这么说,分明就是找了一个借口。
夏樱也没功夫计较,再说,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来说,就是想要计较,也没有和景枫这个绝世高手计较的资本。
“你不用朝廷的事了?你不用筹备婚礼了?”夏樱自知问了也白问,却也还是按着太阳穴提了提。
“你关心?”景枫跟在夏樱身旁,“你不也是皇后和大帅么?怎么我也没见你管管军事后宫。”
夏樱深吸了一口,怎么也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是可以比较的,自己一个敌国公主,她有自知之明,虽握权但也不敢以权为利,可景枫是正牌皇帝,他怎么敢与自已去雪山?
对了,雪山!
夏樱想到了些什么,唇边含笑……心里暗忖道,在雪山上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可查不到她夏樱头上,更查不到大夏境内。
夏樱动了心思,脸上却半分表情都没有流露,可景枫是谁,早在跟着夏樱从客栈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料定夏樱会动杀他的心思了。
其实,景枫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万分戒备着的,就怕夏樱会突然偷袭……
两人各怀着心思看了对方一眼。
事实证明,带着景枫也还是有好处的,毕竟这是一个土生土长地华褚人,虽贵为皇帝,却也不是那种一出生就在皇宫生根,从来不会与民间打交道的井底之蛙。
去昆合雪山,景枫显然比夏樱熟悉多了,夏樱原本预计三天的路程,不到二天,景枫便带着夏樱从小路赶到了。
同时,夏樱也收到了百里凤烨千里外的飞鹰传信。
“好个百里凤烨。”景枫负手而立,虽未看信,却也知道那必是百里凤烨的笔迹,景枫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快意,“想不到,连十天也困不住他。”
夏樱知道景枫为难过百里凤烨,景枫也没想过否认,此刻若还一味地说自己没有,岂不太娇情了,何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景枫冷笑了一声,“看样子,我的人还没练到火候,竟然让百里凤烨十天之内便逃出来了!”
夏樱没有把握能将景枫至之死地,但若再加个百里凤烨,这胜算可就不小了。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景枫适当地泼了一盆凉水,“就算入了华褚也不一定能走到雪山。”
“是吗?”夏樱将手中的鹰放回天空,回头看了景枫一眼,“那就试试看吧!”
景枫淡淡地笑着,看着那展翅高飞的老鹰消失于碧蓝的天空,慢慢地重复着夏樱的话,“没错,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夏日炎炎,唯有昆合境内冷风习习,方圆百里冰雪漫天。
越朝昆合走去,寒气便越发地盛了起来,龙渊剑气偏寒,一早便自个儿跑雪堆里了,夏樱也没管,腰间别着剑鞘,没走一会,就连夏樱也打起了哆嗦。
“怎么不走了?”景枫紧随其后,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夏樱的背,“这么小气,一丝内力也不肯用?”
夏樱并不理会景枫,看了看他那长及脚踝的头发,心道——就那一头黑发也抵得上毛皮大衣了。
将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夏樱将那件上好的紫貂皮给取了出来,往身上一披,又将别的几件次品皮衣撕成了条,往脖子上一围,同时,又用细碎的毛皮把自已的手给裹了起来……
少了装毛皮的包袱,看起来,夏樱身上的行李已是轻了不少。
夏樱按着胸口,摸着放天山雪莲的那个锦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愿那剩余的量,足够她从雪山走一圈回来了。
从头到脚夏樱已是全付武装,将肩膀上的干粮和水壶紧紧地握在手里,看了一眼那买多了的皮毛,夏樱毫不犹豫地又往裹成了粽子的身上包去。
“得了!”景枫轻声笑起,将那件毛皮从夏樱身上拔了下来,“我帮你穿。”
那件毛裹在身上也是累赘,但皑皑雪山上,不知还会遇见些什么,即便现在是多余的,夏樱也不想舍去,景枫为她分担了那累赘自然是好事,虽然……这对景枫也有益。
“可以!”夏樱将大衣递到景枫手里,未了,不忘说道,“若我需要它,无论什么时候,立刻脱下来还我!”
“……”景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若我说不呢?”
“那我宁愿现在就将它毁了!”看着夏樱的眼睛,景枫知道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好!我答应你,若你需要,我立刻就将大衣还你。”景枫半闭着眼,朝着夏樱点了点头。
闻言,夏樱这才将手给松了开来。
穿了大衣,两个人继续赶路。
脚下已经踩着了雪,景枫大气,一身内力像是怎样也用不完似的,一步一脚,踏雪无痕。
倒是夏樱,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就怕身内的内息不够她压制毒素。
这还没到雪山脚下呢,夏樱踮了踮手中的食物,这些干粮,够她一个人吃一个多月了,可是若加上了景枫……
摇了摇头,夏樱皱了皱眉,“华褚陛下,食物不够,你若要去,先把你的食物备好了再说,趁现在边境还有商旅,你购好了食物自已去,采药嘛,着实没有必要与我同去……”
景枫笑而不答,自顾自地理着身上的那一袭毛皮大衣。
“你上你的雪山,我上我的雪山,不一定要同路,不是么?”虽说与景枫呆在一起,夏樱对景枫枫于死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但夏樱心底深处还是希望自已能一个人走到昆合山顶,替沐煜看一看他所想看的光景。
“你放心,你身上的食物,我绝对不会碰。”景枫打了个吹欠,较低的温度让景枫的唇边也涌起了一层白白的雾气,“除非是你亲手给我的。”
就景枫这样,一身空,什么也不带,这样子就就想上雪山?夏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太自信了。
周围的岩石和枯木已经渐渐地消失了,就连露着尖角的山峰也慢慢隐去了,这才是刚刚到昆合呢……
站在山脚下,夏樱抬头看了一眼高耸之云的昆合雪山,沐煜若你来过,山顶上定有你亲手埋下的凤凰叶……
浅浅地叹息从鼻腔里溢了出来,周围的世界已经全然成了白色,放目远眺,几乎看不见一丝除了白色之外的别的颜色。
站在山脚,夏樱的心情是异常奇怪的,想哭,想笑……
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已还能有一刻可以那么一心一意地思念着沐煜,那个一袭白装的男子。
沐煜希望你到过雪山,沐煜,你要等我!夏樱的手紧紧地按在了胸口中的休书之处,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了开来,夏樱这才回过神来,连将牙齿从下唇之上移了开来。
有那么一秒钟,景枫看到夏樱的表情,那种绝望死寂又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的眼神,让景枫的心跳露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雪山的气候,景枫觉得自己连鼻尖都有点泛酸,他将手移到夏樱的肩膀之上,想要拍下来,但不知中途想了什么,景枫的那只手终是挪了开来。
“走吧!”夏樱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看着苍茫的高山。
景枫闻言,先一步迈开了腿,见景枫走远了,夏樱这才将腰间的剑鞘握在手心里,重重地一掷,在入口处的山峰处刻下了个‘樱’字,又将龙渊剑鞘的外形给深深地印在旁边,那种深度的雕刻,即使在这飞雪满天的昆合境内,也足以保存十五天有余。
夏樱相信,若是百里凤烨真的找来了,他不可能看不见那樱字的,更不可能不认得龙渊剑鞘的外形。
景枫远远地看到夏樱刻下的字,摇摇头自语道,“靖安王爷果然不错,竟这般小心!”
的确,若是景枫在旁边,那么,他跟本不可能任由那樱字好好地存在山壁上,总会‘一不小心’给他毁了!
夏樱必然是知道景枫的心理吧!
越往上爬,寒气便越来越重,便是那上好的紫貂皮裹在身上,夏樱也觉得冷了起来,就连那那冰雪也不再是软软糯糯地了,有的雪甚至比石头还硬上几分。
脚下的雪也异常地光滑,走在上面步步艰难,步步惊心,逼得夏樱不得不提前运用起内力。
景枫看了看天,对夏樱说道,“快走吧,这会儿还好,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就走不了。”
夏樱曾与敌军在雪山中交斗过好几个月,对雪山的天气变化多少也有些了解,此刻听景枫这么一说,也立刻意识到暴雪就要来了。
“想不到?”见夏樱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景枫把玩着自已的头发,慢慢说道,“我师傅亦欢便是在雪山给我授艺的。”
提起亦欢,夏樱看见了景枫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敬重。
一路往雪山上爬,景枫一点点地将自己童年时的往事告诉了夏樱,景枫的母亲本是一个宫女,没有野心,没有抱负,更不敢与自己的主子,后宫的妃嫔们争宠,但是,那个小女人却是异常地爱着自已的儿子。
那个时候的景枫,父皇不管,兄弟姐妹们看不起,就连下人们也敢给他脸色看,小时候的他不知道吃了多不苦,但他的母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用她所有的爱保护着景枫,没让景枫被妃嫔们害死。
终于,那个少年的韧力被亦欢看中了,从此便将他从皇宫中接到了雪山,不过四岁的孩子而已,景枫便已经知道了世态炎凉,亦欢的武术景枫是见过的,景枫知道,亦欢是他命运唯一的转机,所以,他很用功,比任何人都要用功,他要变强,他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要他的母亲堂堂正正地成为父皇的妃子,再不是人人可欺的小宫女。
可惜,天不从人愿,那个女子之所以活着,大半部分的原因都是为了儿子,如今,儿子已经不需要他再牵挂了……
就在景枫随亦欢离开的第三天,那个女人死了,连景枫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当景枫十六岁学艺回来,他连母亲的骸骨都找不到了……
在昆合冰冷的雪山上生活,所以,景枫觉得人心也会变的比以往更冷。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这么熟悉的昆合雪山,一向只有他一个人的昆合雪山,突然间多了一个可以听他细数往事的人,景枫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脆弱了不少!
夏樱与景枫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回忆起了那些血猩的,不想面对的往事。
景枫的故事实在太过平凡了,在皇家,夏樱见多了像景枫那样的人,就连她自已也是如此。
在皇家活下来的孩子,谁没有那么一二分的无奈与故事?
茫茫雪山,一望无垠,哪里有什么山洞?看了看低沉的云层,夏樱有些焦急,暴雪就要来了,若再找不到山洞和避风的地方,那么……
风很大,纵然有内力护体,但身体脆弱的地方还是有冻僵麻木的感觉,此刻,夏樱与景枫的耳朵都被冻的一片鲜红。
在景枫没注意的时候,夏樱慢慢地蹲下身子,将那坚硬如石的冰给扳了一块下来,牢牢的那握在手里,要知道……那冰的棱角足以至一个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