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蓝昭容手里去将那酒壶接住,伊尚果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枫和夏樱。
他们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缓慢地接近她,然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从她身边走开了。伊尚果望着景枫的身影离她近了又远了……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浓厚的绝望。就连她蓝装上的盛世蓝樱也仿佛变得悲哀起来……
司徒青怜跟在景枫身后,脚下一顿,隔着数十张桌子,将目光直直地投到了伊尚果身上,那一刻,伊尚果只觉得身上一寒,就好像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司徒青怜看穿了一般。
司徒青怜非常平和,从不与人争执,有时候,便是她说几句过份的话,司徒青怜也不会计较,哪怕她之前拿着凤印,却从来没有以此在后宫中耀武扬威过,按理说,司徒青怜应该是那种老好人,非常好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得势与失势,伊尚果总是不想去招惹司徒青怜,就好像自己的本性是在畏惧着她的。
别过眼睛,伊尚果将眼中的失落与伤感全都挡了起来,远远地朝着司徒青怜点了点头……
司徒青怜回了伊尚果一笑,复便回过头,继续走在景枫和夏樱的身后。
宴席摆了好几桌,皇帝没有到,宫女们也不敢上菜,现在,桌子上只是摆着一些水果、糕点和酒水,仅管这样,这些东西看起来已经很丰盛了。
百里凤烨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瞧见月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月华出现在夏樱面前,还是不希望月华在宴会上出现,百里凤烨一口气吸在脖颈中,不知道是要咽下去还是要吐出来。
刚才还有说有笑,熙熙攘攘地大臣妃嫔们一见景枫和夏樱便立刻收住了笑容,站起身子垂下头,一付恭敬的模样……
大臣们的手中还提着礼盒,想来是要送给夏樱的礼物,百里凤烨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这么多的礼物,不可能不收,可是,这收吧,又担心不安全,毕竟有太多的东西单独放时不仅无毒而且名贵,可是,一旦与某种东西放在一起,便能杀人于无形,他百里凤烨虽然知道一些,却也不是神,总不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晓得,百里凤烨凤烨害怕自己会因为孤陋寡闻而让夏樱在这些东西上吃亏。
摇了摇头,百里凤烨也没多想……今晚这宴会一完,明儿他就和夏樱出宫,夏樱去查她想知道的事,而他呢,忆冰楼也有些事要他处理,当初他还在景枫面前放话过,三日便要毁南城,他百里凤烨总不是一个不守信誉的小人,说过的事是一这要做的,当然,也算是给景枫备的一份大礼,毕竟……他真的很不喜欢夏樱与景枫穿一对的衣服,虽然没什么,但是,只要百里凤烨不痛快了,便是要找景枫的麻烦的。
夏樱穿着凤袍,再加上她的眼神,旁的人再怎么着也能感觉到夏樱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她与景枫在一起,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被景枫的气势给遮挡掉。
众大臣对景枫要立夏樱为后的做法,大都是非常抵触的,只不过不敢说出来的而已,而现在……看着夏樱的这般模样,当是她身上发散出来的凌厉,便叫这些大臣们惊了一下,原来……这便是顶顶大名的靖安王爷,果然名符其实!
虽然依然不喜夏樱为后,可是,这却无碍于大臣们认识那个女子,或者……如果她不是来自大夏的,那么,朝中拥戴夏樱为后的臣子一定会很多吧。
景枫跟本不想理会这些大臣们心思,此刻,他站在御花园的中心,刻意地往夏樱身边挪了一步,更紧地靠近夏樱,这才一扬宽大的-袖子,微微一拂手,“都坐下吧,坐下吧,家宴而已,何必那么严肃,不要因为朕,坏了大家的兴致。”说着,景枫便指了指宫女们,“开始吧,快把饭菜端上来。”
话音一落,暗下的天空中立刻炸开了几朵灿烂的焰火,美的出奇……
夏樱也抬头去看天上的烟花,唇边带着景枫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微笑,景枫心中一动,侧过脸去一直凝望着夏樱的表情,天上的焰火谢了又开,各色各样,把夏樱的脸也印成了彩色!
这一刻,一种奇异的安和与平静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悄的来到了……烟花中的凤袍女子,眉目如画,朱唇皓齿,仰起头看焰火的时候,露出半截修长的脖颈,煞是好看……以至于景枫好几夜的梦里都能看到类似的情景。
梦里,一个女子枕着他的肩膀,她笑的很恬静,她对自己很依恋,然后在他们身后是美丽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开,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尽头一样,梦里的景枫会卸下所有的包袱,真心实意地翘起他的唇角,可是……在梦里越开心,景枫醒过来之后便越惶恐。
如果此刻景枫知道……这般与夏樱并肩看烟花的一幕会成为他日后,****夜夜的梦魇,那么,景枫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凝望夏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闭开这幅画面,不会让它在自己心底留下一点点印象。
然而,现在的景枫跟本不会知道日后的命运,所以……他还是将夏樱与焰火的画卷蓝图,刻骨铭心地刻画在了心中,那怕这分刻骨铭心并不是他自愿的,却……也没法重新抚平。
焰火散尽,景枫看了一眼司徒青怜,他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语,但是,司徒青怜就是知道景枫要她干什么,苦笑了一声,那又梨花般素白的手缓缓地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只凤印。
春雨吓了一跳,立刻阻止住司徒青怜,一把握住司徒青怜的手,生生将那凤印给挤到自己怀里的紧紧地抱住,“皇……娘娘,你这是要干么?”
司徒青怜笑而不答,只是将手伸到春雨面前,示意春雨立刻将凤印交还给她。
“我不!”春雨缩了缩身子,眼眶先红了一片。
“好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人心疼,“皇上即要给她,凤印便是她的,你能拿一日,又拿得了一世么?”
“……”
司徒青怜淡笑了一声,“春雨,大臣们都看着呢,你想让他们给本宫安个什么罪名?”没等春雨开口,司徒青怜便主动走过去,伸手去掰春雨的手指,“好春雨,你以为本宫很在意这凤印么?不……其实,拿着凤印很麻烦的,后、宫中所有的大事小事都要等你做决定,有时候,本宫就睡个午觉也会被打扰,如今……身上的责任一下子轻了,本宫心里才是很高兴的。”
说话间,司徒青怜已经从春雨手中重新拿过了凤印,一步一步地走去,司徒青怜缓缓地伏倒在夏樱身边,双手捧着凤印超过头顶,司徒青怜高高的举着那金色雕凤的玺,提高了声音说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与陛下同进同退。”
司徒青怜的声音很好听,银铃一般便是如是吧……
她便是比平时说话的声音大了几分,却还是比不上影凭的嗓门,不过好在现在宴会上非常安静,而司徒青怜那样的身份居然弯腰低头了,更是让一干大臣们大气也不敢喘,竟全都将司徒青怜的话一个字不露地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司徒风云脸色一白,牙关咬的紧紧的,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百里凤烨眯着凤目,没有放过司徒风云的一点眼神,据调查,司徒青怜和司徒风云已经五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父女之间的关系可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部了,可是……为何司徒风云还能这么紧张?这种紧张可比对他儿子司徒翎的紧张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百里凤烨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本能的疼惜,哪怕这个女儿还是他曾扬言不认的,还是说……他的调查是错的,司徒风云和司徒青怜之间的关系跟本不像传言那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父女二人为干什么要装出反目呢?
夏樱扫了一眼司徒青怜,没有立刻去接那凤印,而是回头看着景枫问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若是你再不制止,执意不放我回大夏,那么……你华褚的皇位,我要定了,而且……我绝对不坐空权皇后,任你们摆布。”
夏樱的眼睛那么亮,景枫细细地瞧,居然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发现新大陆一般地,景枫盯着那样的眼神,怎么也移不开眼睛,大笑着,景枫一拂龙袍,“朕说过,真心想娶夏樱为妻,何谈反悔之说,这凤印,你便好好地接上吧!”
百里凤烨嗤笑了一声,对景枫这一席话满满的不屑。
深吸了一口气,夏樱没有再犹豫,一把按过凤印,单手拿着,在原地缓慢的转了一个圈,将在场的每一个大臣都看在了眼里……
先垂目俯视着司徒青怜,夏樱威仪万分地说道,“平身吧!”夏樱的眼神里带了七分的狂傲,她举着凤印,底气十足的吼了一声,“怎么?本王这皇后当的不如你们心意?”说罢,又问景枫,“怎么,你们华褚的规矩里,大臣是不必对皇后行礼的?”
本……本王?夏樱居然自称本王!不是本宫,她……好大的胆子,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反驳此时的夏樱,她……好强的气势!
景枫笑而不答,那些大臣们却像被人用火烧了一般,惊吓万分,连连跪地,整齐划一的喊道,“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夏樱让这大臣们跪了好一会,这才下令,“起吧!你们记住,本王即然到了华褚,便不仅仅是皇后,本王更是你们华褚的元帅,官居正一品,本王要管的不但是后、宫,还有军营,当然,朝政之上,本王自然也是参与。”
有人小声地说了反对,可惜,夏樱跟本没有当一回事,她抽出龙渊宝剑,指天而立,“本王的一切决议,不容许任何人有所质疑,要质疑本王,先过景枫这一关,毕竟……本王所有的权力都是景枫心甘情愿的给本王的。”
夏樱不叫皇上,不称陛下,直接唤景枫的名字,而景枫却也不生气,反而默认了夏樱说的所有不合理的条件。
“底下的听清楚了没有!”夏樱气冲云霄,一付将军做派,与那一身端庄的凤袍一点不搭,收回龙渊宝剑,夏樱又重复了一遍,“听清楚了没有!”
“臣等遵旨!”
夏樱满意的点了点头,“即然都开口听清楚了,那么……日后若有人阳奉阴违,本王也不会对他客气的。”
百里凤烨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笑意越来越浓,好好的一个交接凤印的仪式,居然生生被夏樱变成了战场上的汇演,不过……这也是只有夏樱才能做出来的事。
只要是夏樱的事,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都能成为百里凤烨眼中的特别,扯了扯一身的红衣,百里凤烨的凤目带着狂热的气息……
景阑、菀清还有司白三人独占一桌,看着那凤袍女子,景阑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景枫怎么会将这样的女子带到后、宫?”嗤笑了一声,景阑若不所思,伸手给菀清捏了一块桃瓣桂花糕,“我看他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菀清接过丈夫递来的糕点,眼里笑意难掩,她一举一动间,彰显的全是气质,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大家闺秀吧,她与景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她是那么珍惜这段缘分……此刻,当菀清再看景枫时,眸里的笑意便暗了一暗,她别无求,只是希望能与景阑离开皇宫,可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菀清不明白景枫为什么会反对的那么厉害,他在担心么?他怎么可以不知道景阑从来没有过与他称位之心?
司白打了个哈欠,看着妹妹与妹夫之间这般默契,有些酸溜溜地别了别嘴……不过片刻功夫,司白那双桃花眼便开始往宫中亮丽的婢女身上瞄去,接过景阑的话,司白兴奋地说道,“我已经期待看他痛苦的模样了!”
“好一个靖安王爷,阑倒有意与她结识结识。”说话间,景阑已经将头枕到了妻子的肩膀上。
菀清伸手,无声地将景阑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
司白突然感觉到一阵心酸,景阑和菀清之间,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普通,然而,这些普通平凡的动作由他们演绎起来,便带了一股别样的味道,不用言语,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默契与对彼此的珍视。
司白有些羡慕的在想……自己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