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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年三十“守岁”

醉回七九 西风黑马 4699 2024-11-16 09:42

  由民政部、文化部、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和北京市人民政府联合举办的这台一九八零年新春联欢会,在元月十五日晚上九三十分,就基本结束了。

  冯霞和她爸爸连夜赶回天津,接着过年三十去了。我和高保平随着人流走出人民大会堂,向他家走去。他妈妈今天中午就专门跑来告诉我们,晚上一定要回去过年三十,吃年夜饭。

  一路上,我还沉浸在今天的所见所闻里,高保平则嘴里一个劲嘟囔:“我没劲,你偏要来,人多挤的要命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催命似的一个劲,催的让往出走,那能比得上在家里,痛痛快快放鞭炮自在。就那文艺演出,都是些什么呀!除了咿咿呀呀的京剧外,就是傻不楞登的革命舞蹈,还不如找个漂亮姑娘,唱个港台的校园歌曲带劲。”

  切,你想得倒美,这年月、这场合,你还想听港台的校园歌曲,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来几流行歌曲,听过吗你?

  我斜了高保平一眼,没吭气。

  高保平家住在外贸家属楼,换乘两趟公共汽车后,我们来到了他家。

  他家住在三楼,也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一进门,他爸爸就热情地迎上来过来了:“快进屋、快进屋,不要客气,就跟在家一样。”他爸爸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高叔叔,过年好!给你一家添麻烦了!”我一进门给他爸爸鞠了一个躬。

  “不麻烦、不麻烦,瞧你这孩子客气的。你和保平是同学,又是好朋友,到叔叔家就像回了你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闹生分。来,先喝水把身子暖和暖和。”一边一边给我倒过一杯水来。

  我接过水还没喝,心里就暖呼呼的。

  穿越到这个苦难的岁月,可我遇到周围的人,都是善良淳朴的好人,他们总愿意在我困难的时候,伸出他们友情的手来帮助我。为了他们,我也不能让此生虚度,起码不能要改变这个世界,也要让他们尽早过上幸福、富裕、美满的生活。

  “妈妈,饭好了没有?快饿死我们了,怎么这么慢?”高保平一进门,就朝厨房大喊。

  “好了、好了,这不等你们一直没敢吵热菜。马上就好。你们先吃凉菜和心垫垫肚子。”白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两盘凉菜放到桌子上,然后热情地朝我打招呼:“吴过来了,饿坏了吧,饭马上就好,你先随便坐下,吃心。”

  “白阿姨,过年好,给您添麻烦了。我来给您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先坐着吧,瞧你这孩子多懂事。在家也常帮你妈妈做饭吧,保平,你也多向人家吴学着。要不你长大离开妈妈怎么办。”

  “知道了,你快去做饭吧。”高保平一边推着他妈妈朝厨房走去,一边:“我长大也不离开妈妈,再不是还有我未来的媳妇嘛!”

  不一会菜就齐了。坐在桌子上我一瞧,菜挺丰盛,有四凉六热十个菜。高叔叔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吴,来,欢迎你到我家做客。今天年三十你俩也喝红酒,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学习进步,多学知识,早日为实现’四化‘尽把力,干杯!”

  白阿姨笑着:“吴,你尝尝阿姨的手艺。随便,别光听你高叔叔的,他把在部里给人做报告的那一套搬到家里来了。今天年三十,咱们都过年的话。别搞的那么严肃。”

  “好、好、好,那咱们就聊轻松的话题。吴,你家乡是怎么过年三十的?”高叔叔问我。

  “我们家乡,”我想了想,这还真不好回答。八零年我们那怎么过春节,我可是记得不太清楚了,毕竟我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过一个春节,“我们那过年三十,主要是晚上吃一顿饺子,然后就开始‘熬年’,孩们在外面放放鞭炮,就这嘛简单。”

  “‘熬年’?什么是‘熬年’?”高保平好奇地问。

  “‘熬年’就是‘守岁’,”高叔叔回答他,然后高叔叔若有所思地;“‘熬年’这个‘熬’字用得贴切,咱们中国的老百姓饱受苦难,却默默承受,从来没有一反抗,只是自己艰难地杠着,苦苦地熬,熬过一年又一年,盼着来年的好日子。多善良的老百姓哪!”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大家一片沉默。

  “高叔叔,北京是怎么过年的?”我为了活跃气氛,主动引起话题。

  “北京嘛,”高叔叔振作起精神回答我:“北京的过年就复杂了,久居京城的‘老北京’都知道这么一句话:送信儿的腊八粥,廿三糖瓜儿粘,廿四扫房日,廿五糊窗户,卅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爸,你这是乱七八糟的什么呀?”高保平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老年间北京人过春节留下的风俗。”高叔叔接着什么意思呢,送信儿的腊八粥,就是腊八这一天,家家都要熬一大锅‘腊八粥’。除按传的纪念意义供奉外,还在亲友邻居之间互相馈赠,然后是自家享用,家里有白事的人家不熬粥。粥里放入杂豆、杂米和多种干果,意味着一年之中五谷丰登。这天,老北京人除了喝粥以外,还要用米醋泡蒜,封入坛子,搁在暖室,为的是大年初一吃饺子用。据吃了它可以防瘟疫。‘腊八’过后,各家各户开始忙着置办年货。除去准备吃的以外,就是要买些新衣服了。有些人家还要蒸年糕、做油炸食品准备过年吃。”

  “奥,还有这么一,不过咱们这几年,可没喝过腊八粥。”高保平头。

  “这几年什么日子呀,谁有心思做那东西。”白阿姨着眼圈都有些红了。

  “廿三糖瓜儿粘.那就是到了腊月廿三,家家户户开始大忙。进了廿三的每天都有法:廿三糖瓜儿粘;廿四扫房日;廿五糊窗户;廿六炖大肉;廿七杀公鸡;廿八把面;廿九蒸馒头;卅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糖瓜儿粘’是过去讲廿三那天要祭灶王,买些用麦芽糖做的糖瓜、关东糖供着,既有在他升天到玉皇大帝那儿禀报时,请他多多美言之意,又有以糖粘上灶王爷的嘴不让他多的想法。北京有这么一句歇后语:‘灶王爷升天—-好话多讲’。”

  “神仙也兴走后门呀!”高保平怪叫起来,“几块糖瓜就把他嘴给糊上了,这神仙也忒不值钱了。”

  “别打岔,让高叔叔接着讲》”这些知识到挺有意思的。

  “‘廿四扫房日’就是过年时是要搞搞卫生、擦拭家具、扫墙灰网、撕掉旧年画、粉刷裱糊、贴新画等等。廿五糊窗户是过年时要重新买些白纸,把窗户糊得白白净净,再贴上春联、福字、窗花和刻有吉祥图案的挂签儿(剪纸),过年的气氛就特别浓了。其他就是把过年吃的菜都做出来,过年的几天是不再做饭的。”高叔叔举了举酒杯,“喝呀,咱们一边吃一边听我唠古儿。”

  “对、对、对,吴咱们赶紧吃,要不菜都凉了。”白阿姨给我夹过一只鸡腿。

  “爸爸,那你接着老北京年三十怎么过?”高保平听的反倒上了瘾。

  “年三十嘛就是‘卅晚上熬一宿’,到了三十晚上,全家吃完年夜饭后,要尽情地玩上一夜。到十二的钟声敲响,‘大年初一吃饺子’就开始了。‘年初一的饺子’可不在初一白天吃,而是年三十的晚上零一过就端上桌的。第二天就成了新的一年的大年初一了。待到天明,家里的晚辈都要给长辈拜年、祝福。初一到初五则是走亲访友互相拜年、聚会的日子,或者是出门逛庙会。那时街上随处可见头插红花的姑娘、手举风车的伙儿,还有身挂大串山里红、手里抖着空竹的孩子,过年那几天,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高叔叔到这儿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又回到了儿时老北京过春节那热闹的时候。高叔叔在我刚进门时满脸热情而不失矜持的标准政府官员的表情,此时却变得那么纯净、那么深情。

  “高叔叔,在你时侯,正月里有什么好玩的?”吃了几口菜,我拣他乐意的话题又问(这是我当秘书时,养成的察颜观色的贱毛病)。

  果然,高叔叔又眉飞色舞:“那时侯正月里就是四个字吃喝玩乐。从初一到十五就是逛庙会了。庙会上有吃有喝,有玩有乐,不去庙会逛逛,过年过不出味来。北京人喜欢吃,那时有著名的厂甸庙会,可称集吃之大成。什么新出炉的芝麻酱烧饼啦,金黄喷香的油炸鬼啦,咬一口顺嘴流油的猪肉包子,酥香蹦脆的干蹦儿,螺丝转、豆沙包、茶汤、油茶、杏仁茶、香油排叉、炸灌肠、卤煮火烧、羊霜肠、卤丸子、豆汁、豆腐脑、老豆腐数不过来。用西葫芦羊肉拌馅儿,烫面做皮儿的饺子,先蒸后炸,叫‘蒸而炸’。伙计在摊旁一边忙着呼唤顾客一边吆喝:‘吃来哟,西葫芦羊肉好吃的馅儿皮儿是开水烫的面儿,外焦里嫩的‘蒸而炸’,又脆又香啊!’”

  “嘿、嘿,爸,你别了,你还让不让人过你了?”高保平用筷子敲了敲菜碟,“听得我口水都流下来了.这几年,去哪找你的那些吃的。”

  大家给他的都笑了起来,然后都陷入了一片沉思。是啊,北京什么时候才能再有那些繁华的景象。

  “乒乓”、“啪啪啪啪啪啪”楼下放“二踢脚”和鞭炮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我们,“哎呀,菜都凉了,我再去热一热。”白阿姨惊叫起来,“吴,你还没吃好吧?”

  “我吃好了。”我连忙站起,“阿姨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和他们聊吧。我自己来。”白阿姨急忙推辞。

  “没事,闲着我也难受,在家我常帮妈妈收拾(其实哪有)”。高保平见我帮忙,只好也上手了。

  “白阿姨你是上海人吧,你们上海怎么过年”,在厨房里,我一边帮白阿姨,一边问她。

  “阿拉上海人过年和这大概差不多。”白阿姨不经意间出一句上海话,“也是从廿三开始,家家户户要‘送灶’、‘祭灶’,夜里每家在贴着灶神像的厨房灶头上,供上酒、水果、荸荠以及好鱼、好肉,有一竹枝词这么写到‘名利亨通少是非,全叼神佑默相依.今朝酌献无他物,鱼买新鲜肉买肥.’”白阿姨到这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想什么,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稍停一会,白阿姨接着:“过了二十五,家家户户开始忙着过年的各方面的紧张张罗。先是要购买、备足新年所用的各色食品。每家还要磨粉,为了包汤圆,有些家庭又磨米粉自制年糕。汤圆是取‘团团圆圆’的意思,年糕吃了可以‘高高兴兴’、‘年年高’。然后是准备新衣、新帽、新鞋。人们一般也许一年中都穿旧的,但在新年中是一定要翻翻‘行头’的;再次是开始买春联、买年画、买‘门神’,贴在门上户、楼上楼下。这一时期,市场上卖这些东西的品种很丰富。各家也是各取所需,如买春联,店家多数选‘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一般住家则多选‘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园’。最热闹还是正月十五闹元宵。十五月满,正好合团团圆圆之意,是为大吉大利。这天家家都吃元宵,也就是汤圆,取团圆、吉利之义。但元宵最红火的还是‘灯节’。那天家家户户、各家店铺都把灯挂在门前,寺庙、园林、广场这些公共处所,更是大张灯彩。晚上万灯齐放,连片连城,红光耀天。灯彩造型五花八门,有各色花灯,各种植物灯、动物灯、人物灯、故事灯等,最常见的有兔子灯、元宝灯、走马灯,最大、最精彩者为“龙灯”:龙身有有尾,鳞片闪烁,共长9节,下面用长木柄,由舞龙得的操持。还有人人拿着‘滚灯’,与龙周旋、追逐,甚至打斗,这时人们男女老少成群结队出来观灯。城隍庙和豫园又是一个活动的中心。这里亭台楼阁遍饰灯彩,内外通明。园中大假山高岩处,还燃放花筒烟火,最为吸引人。观众们摩肩接踵,笑逐颜开。这灯节除看灯外,领略的还是一种特别的‘人气’:所谓‘十里珠帘都不卷,看灯人看看灯人’,便是那种独特的意境。元宵节一直闹到半夜,等到灯阑兴尽,人们才慢慢回家。有一种法,这天正好还是灶神归来的日子,那么回家正好将这位灶老爷接住。真热闹啊!!可惜文革开始就再也没有这热闹的灯节了,都让当‘四旧’给破除了。”白阿姨感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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