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刺客的关系,秦绾跟秦建云报备了一声,光明正大地搬去江宅暂住几天。
碧澜轩里依旧是夏莲看家,当初那个平凡的侍女在周围一群不平凡的同伴的调教下,潜移默化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那沉稳的气质和处事手段,就算去宫里当个女官也绰绰有余了。
执剑和顾宁也搬到了江宅,只有秦姝还在苦逼地跟着龚岚和一堆账本数字打交道。
一大早,秦绾就带着一队人来到西秦下榻的驿馆。
江宅的护卫比安国侯府的侍卫更加训练有素,虽然看起来没那么高调和斗志盎然,但仔细看来,却有一种沉默的压力,只可惜,当中偏偏多了一个二货。
“长乐郡主这是?”迎出来的夏泽天脸上带着笑,丝毫看不出来前几天才从安国侯府铩羽而归的模样。
“世子不会让我们在大街上说话吧?”秦绾笑道。
“哪里,郡主请。”夏泽天只好让客。
再看一眼一起来的唐少陵,只是这人脸上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就连他也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大厅,分宾主坐下,有侍女送上了茶。
秦绾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突然发现驿馆的茶味道特别好似的。她身后站着荆蓝和蝶衣,执剑和顾宁立在下首,然后是两排护卫守在大门口。
只有一个很不协调的唐少陵,居然搬了张椅子放到秦绾旁边去坐,这个人还没骨头似的靠在人家姑娘身上,最诡异的是,秦绾虽然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却终究没推开他。
“郡主今天大驾光临,可有什么指教?”夏泽天不得不开口。
长乐郡主是闲得无聊有的是时间耗,他可还有很多公事要办的。
“本郡主和世子也算是老相识了,前几日太忙,都没时间来看看世子才是失礼了。”秦绾悠然道。
“哪里,郡主公务繁忙,本世子在这里挺好,什么都不缺。”夏泽天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地道。
“之前世子走得匆忙,本郡主原本是备了一份薄礼的,结果也没来得及送出手。”秦绾道。
“郡主客气了。”夏泽天心里更加警惕了。
“不是客气,所以,今儿个本郡主就把礼物带来了。”秦绾一脸的诚恳,偏过头示意了一下。
执剑走上前,笑眯眯地递上了一个一直抱着的盒子。
那盒子呈长条状,就看执剑放在小几上的动作也知道,盒子很轻。
“世子不打开看看吗?”秦绾提议道。
夏泽天微微皱眉,原本,当场打开礼物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不过送礼的人让打开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夏泽天觉得,秦绾这个女人绝不会特地上门就是为了给他送礼的。这东西……绝不会是自己想看到的。
“难不成世子还怕一打开盒子就有机关射出来?”秦绾歪歪头,天真地答道,“世子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呢。”
夏泽天也不禁脸上一黑,顺手就拿过盒子打开了。
红色的丝垫上,静静地放着一卷画轴。
送书画,原本应该是很平常的礼物,但夏泽天看见这卷画轴,忽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世子,这幅画……本郡主可是找了很久的,相信世子一定喜欢。”秦绾认真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泽天要是再不把画展开看看就说不过去了。
夏泽天阴沉着脸,一点点展开画卷。
虽然早就知道秦绾送来的东西肯定是不怀好意,但一看之下,他依旧忍不住变了脸色。
春山图!竟然是春山图!
然而,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
就算画得再好,做得再像,可假的就是假的,也只能是假的,因为真正的春山图真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世子可喜欢吗?”秦绾笑容满面道。
“本世子很喜欢,郡主费心了。”夏泽天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慢慢地将画轴重新卷起,放回盒子里。他的动作很慢,也很稳,但仔细看来,却依然能发现指尖的一丝颤抖,不管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平静。
“喜欢就好。”秦绾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我们就可以商讨一下之前未完的问题了。”
“哦?什么问题?”夏泽天凝重地看着她。
他从未小看过女人,只是,这个女人依旧比他预计得更难对付,秦绾已是如此,也不知道当年名满天下的欧阳慧,又是怎样的惊才绝********得当初世子问我,认不认得欧阳燕。”秦绾脸上笑着,那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反而是一片冰冷。
“确实。”夏泽天点点头,假笑道,“怎么,郡主想起来了?”
“也算不上想起来,只是……之前派去灵州查一些事情的人不小心挖了一座坟,墓碑上写着主人的名字叫欧阳燕。”秦绾答道。
“……”夏泽天无语,实在不想吐槽了,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小心”能不小心挖了一座坟的地步?
“本郡主记得,世子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的,就把从墓里挖出来的这幅画送给世子了。”秦绾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
夏泽天闻言,全身一僵。
欧阳燕的墓里挖出来的……春山图赝品?不,就算那是赝品……也不对,这个女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的,要是真从欧阳燕墓里挖出来的,怎么可能拿来给他?可是,如果她是为了确定什么……
夏泽天身为西秦战神,用兵确实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这种阴谋算计的缠缠绕绕却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东西。这一想深了,就更觉得似信非信,难以判断了。
“看起来,世子真的很喜欢的样子。”秦绾满意到。
“多谢郡主。”夏泽天只能一拱手。
“那么,可以请教一下,那位欧阳燕,是什么人吗?”秦绾诚恳地道。
“据本世子所知,那位可是令师姐的母亲,郡主不是应该比本世子知道得更清楚?”夏泽天反问道。
秦绾一挑眉,原来夏泽天果然知道欧阳燕是欧阳慧的母亲吗?而且,似乎比她本人还早确定。为什么?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自己的母亲去得太早,原本只以为是个普通的江湖儿女,就算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做了鸣剑山庄的少夫人,也没什么太了不起的,可如今看来,母亲的身世应该不简单。和春山图扯上关系的话,岂不是等于和前朝扯上关系?麻烦太大了!
也不知道,欧阳鹭知道多少?
想着,秦绾也不禁摇头。
连父亲都不知道,未必是母亲一直隐瞒这父亲,很有可能,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负的秘密,更别提比她还小的欧阳鹭了。
“那真遗憾。”秦绾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夏泽天虽然玩阴谋算计不行,但口风却很紧,除了他想让你知道的之外,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说漏嘴。
“郡主今天就是来送礼的吗?”夏泽天说道。言下之意,是想送客了。
“不,上次跟世子切磋之后,本郡主觉得深有启发,所以想和世子再切磋切磋。”秦绾一脸正色道。
“啪!”夏泽天直接捏碎了茶杯,简直想暴走。
再切磋切磋?连骑战都没赢,单纯比武的话,秦绾可是高手榜第一!换句话说,她摆明了就是想再揍自己一顿,是吧?是这样吧?
“世子是太兴奋了?”秦绾笑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兴奋了?夏泽天咬牙切齿。
“绾绾,还是让我来吧!你不是第一嘛?怎么说,也要先打赢我才对,是不是?”唐少陵抢着道。
夏泽天闻言更想爆粗口,你丫的不就是为了抢这个第一才来的东华吗?怎么这会儿就变节了?还弄得自己好像很想跟他们“切磋”似的。
“世子愿意找谁切磋切磋?”因为唐少陵扒着她的衣袖不放,她没法把人丢出去,只好问道。
“鸣剑山庄一别,倒是好久没请唐兄指点了。”夏泽天无奈道。
谁叫面前这个女人一副“我就是想揍你,不揍你我就不走”的态度,选唐少陵也比选秦绾好,毕竟也是朋友一场,把人好好打法走了就是了,下次要是她再来,就称病谢客!
不是夏泽天怕了秦绾,只是……就看那些西域国家的使节团被长乐郡主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整治得服服帖帖他就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东华的地界,他惹不起秦绾背后的靠山,只能忍了。
“果然还是让我来吧。”唐少陵得意道。
秦绾却一脸同情地看了夏泽天一眼。
这是指望着唐少陵会手下留情?现在的唐少陵可是比她还要想揍夏泽天呢。
毕竟,若是夏泽天连欧阳燕和欧阳慧的事都知道,没准就知道欧阳燕还有个亲妹妹叫欧阳鹭,那么这些年夏泽天费尽心机交好鸣剑山庄就不只是拉拢势力这么简单,难说里面没有别的阴谋。
原本唐少陵对夏泽天也没什么恶感,毕竟他和西秦太子是真的交情不错,对于西秦太子看好的这个堂弟也有几分客气,何况夏泽天确实对唐家很尊敬,完全没有皇族的架子。所以,他来东华还会特地给正好在东华的夏泽天捎封信通知一声。
可是,如果这些交好全是欺骗,唐公子这辈子最恨得就是把他当傻子耍的人。
尤其……秦绾是东华郡主,奉旨招待各国使臣的人,她打夏泽天还真不好打过分,可唐少陵明面上是西秦人,而且是夏泽天自己承认的“好友”,那么你被自己国家的好朋友给揍成猪头,不能怪到东华头上来吧?
“请。”既然免不了打一架,夏泽天也很干脆。
早开始早结束,横竖他也不觉得唐少陵真会拿他怎么样。
“轻一点下手,表哥。”秦绾若有所指道。
夏泽天眼神一闪,却没有太意外的表情。
秦绾一直都紧紧盯着他,此刻也笑了起来。
她这一声“表哥”叫得极为突然,夏泽天完全没有准备。
要说夏泽天隐藏心思的本领也不是真这么差劲,只是,那是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来一手,到底还是差了点。
果然,他是知道的。
“走走走,好久没见了,我手痒得很,咱们好好练练去。”唐少陵眼底暗了暗,却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哥俩好似的搂着夏泽天的肩膀就往后院的方向走。
“那本郡主就不打扰了。”秦绾不动声色地起身,心情不错地离开了。
不管夏泽天有什么图谋,既然在开始之前就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二货哥哥出出气算了,反正……他答应过会给夏泽天留张脸来参加登基大典的。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荆蓝兴致勃勃地道,“是不是要去北燕使节团那边?”
“为什么要去北燕?”秦绾纳闷道。
“因为就剩北燕那边没去了呀。”荆蓝理所当然道。
“本小姐又不是专程去找茬的。”秦绾失笑,但语气却很冷。
表面看来,所有的使臣中,除了跟她关系亲近的上官策,就只有北燕的使节团最安分,丝毫没有惹过事端,只是经常有人在苏宅附近探头探脑。只可惜,这一点才是最踩了秦绾死穴的。
今天就算苏青崖是个跟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就凭苏青崖是唯一能延续太上皇性命的医者,秦绾就不能允许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小姐。”一个护卫走过来报告道:“北燕的宇文雄刚刚出了驿馆了。”
“去哪儿了?”秦绾皱眉。
宇文雄……不笨,就算要报仇,至少不可能大白天亲自打上门去。
“醉白楼。”护卫答道。
“苏公子在哪里?”秦绾问道。
“……”护卫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姐,那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荆蓝兴奋道。
秦绾想想,挥手让护卫散开,不用跟在身边,只要需要用人的时候在就行,随后就带着身边的人往醉白楼去。
“那是郡主家开的酒楼?”顾宁好奇道。
“嗯,我开的,平时是哥哥管着。”秦绾笑笑道,“你进京后,一直诸事繁忙,我倒是还没给你设宴接风,今天中午就去尝尝醉白楼的桃花酥鱼。”
“这个季节有桃花?”顾宁惊讶道。
“小姐要,自然是有的。”荆蓝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见他不解,又补充道,“春天的时候摘了,放在冰窖里冻着的,可金贵着呢,所以这时节不是熟人可吃不到桃花酥鱼。”
“咱们今天是沾你的光。”执剑拍拍顾宁的肩膀道。
虽然宇文雄是先出了驿馆,但秦绾等人距离醉白楼更近,加上路途熟悉,却比宇文雄到得更早。
“小姐,苏公子在小姐惯用的雅间里。”掌柜赶紧道。
“先拿纸笔过来。”秦绾却道。
“大小姐是要为醉白楼留墨宝吗?”掌柜闻言,欢欢喜喜地从柜台后面捧了文房四宝出来,亲自研墨。
因为酒楼上难免会有文人雅士酒足饭饱后喜欢泼墨挥毫一番,所以醉白楼也一直备着最上等的笔墨。
荆蓝将一张宣纸摊开在一张空桌上。
这个时候还没到饭点,醉白楼里的大多是来喝早茶的熟客,一见秦大小姐要留墨宝,顿时聚拢过来围观。
“小姐请。”掌柜递上一支新笔。
秦绾微微挽起一截衣袖,接过笔,蘸满墨汁,落笔,一气呵成。
太上皇都曾经赞叹过她的字气势磅礴,有峥嵘风骨,随着她武功逐渐恢复到巅峰状态,字迹中的澎湃之气更是跃然纸上。
“好了!”秦绾丢下笔,干脆道,“贴到大门口去。”
“这……”不但掌柜没动,事实上,除了她和蝶衣之外,所有人都傻住了。
“贴!”秦绾干脆抓起墨迹未干的纸,直接拍到了执剑怀里。
“还没裱起来……”执剑下意识地道。
“不用,直接贴就是。”秦绾道。
“是。”执剑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再看看怀里的字,又兴奋起来,跟掌柜要了浆糊,兴高采烈地去干活了。还有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百姓也出去围观了。
不愧是长乐郡主,不愧是天下第一,那气魄,真是太给东华长脸了!
秦绾熟门熟路地上楼,进门一看,果然是苏青崖在,而另一个人,居然是更不爱出门的孟寒!
边上,挂着一顶四周垂下纱帘的斗笠。
“出来晒晒太阳是好事。”秦绾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又指指对面,“坐吧。”
顾宁一耸肩,他和秦绾本来就是一半臣属一半朋友的关系,也很坦然。
人多了,荆蓝和蝶衣笑眯眯地重新沏茶,又去后厨准备了茶点。
“干嘛?”苏青崖莫名其妙道,“有些常用药材用完了,我出来买一些,马上就回去。”
“别,有好戏看。”秦绾笑道。
“你又干什么了?”苏青崖叹了口气。
欧阳慧还会有顾忌,可现在这个秦绾,真难说会出什么馊主意。
“不是挺好的,你看这两天京城多安静。”秦绾一声冷哼。
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当她真是目空一切不把别国放在眼里了?西域小国只要打服了就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西秦刚刚签订了盟约,何况两国关系一直那样,面子上能过去就行。
目前最需要安抚的国家,不是西秦,而是南楚!
就像东华西秦结盟一样,南楚和北燕可是长久以来的盟国,东华要出兵北燕,就要考虑南楚会不会在后方捣乱扯后腿。目前南楚因为皇权更替,需要两三年的时间让新帝站稳脚跟,暂时顾不上北燕,这也是东华北伐的天赐良机。再好好安抚的话,很大可能,南楚不会来蹚浑水。
至于北燕……东华百姓最恨的无疑是北燕了,北燕每年冬季都会侵扰边关,烧毁村庄,抢夺粮食和女子,杀死青壮年,血案累累。
对北燕人,任何一个东华百姓都不会有好脸色,所以,宇文雄这些日子一直窝在驿馆里也是对的,虽然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但难保就有什么“正义之士”暗搓搓地给人套麻袋呢。
事实上,边关都已经打起来了,北燕居然还派使节团来参加登基大典就挺奇怪的。
没一会儿工夫,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还有百姓看热闹的起哄声。
“你干了什么?”苏青崖抬头道。
“去看看?”秦绾笑眯眯地道。
“没兴趣。”孟寒冷冰冰地道。
若非当日送荆蓝出城,他强行驱动了大规模的驱蛊之术,导致眠蛊的后遗症进一步加重,他又整天窝在房间里不见天日,更加惨白得跟个鬼似的,还是苏青崖强行把人拉了出来,旁人也没这个胆子。
苏青崖微微皱眉,又看了秦绾一眼,开门出去。
一行人站在二楼的扶栏前,往下看去,却见醉白楼大门口不少人围成一圈争执不休。
虽然围观的百姓很多,但北燕人天生身材高大魁梧,几乎人人都比东华百姓高出一个头,十分醒目。
“那个就是宇文雄?”秦绾道。
“我又不认识。”苏青崖一耸肩,对上秦绾疑惑的目光,又没好气道,“当初要是我见过这小子,他也该去跟他的堂伯父作伴了。”
“小姐,后面那个腰带上有一个金色狼头的才是宇文雄。”荆蓝小声道。
秦绾在她的提醒下才发现那人,谁叫在一群“高人一等”的北燕人当中,这家伙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啊,那唇红齿白、文质彬彬的模样,说他是南楚的书生都有人信!
“这个……是宇文雄?”顾宁困难地说了一句。这真是白瞎了“雄”这个听起来就威风凛凛的名字啊!
秦绾也很无语,使节团进京时,她倒是扫过几眼,不过当初没注意,还以为这人是幕僚之类,没想到……那狗熊似的留城候居然有个如此弱鸡的侄儿,血脉,真是神奇的东西!
“听说,因为宇文雄的母亲是个南楚的才女,大概是肖母吧。”荆蓝道。
“走,瞧瞧去。”秦绾道。
几人互相看看,除了孟寒,连苏青崖也跟了下去,这里就没人比他更厌恶北燕人了,要不是不想给秦绾惹麻烦,他早就一把毒药下去让整个北燕驿馆全部死个干净了,还容得他们天天在苏宅附近转悠?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东华的待客之道?”被堵在门外的北燕人显然很愤怒,若非有宇文雄压着,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当然,要打起来也不怕,执剑贴完了秦大小姐的“墨宝”,就一直守在大门口呢,以免北燕人恼羞成怒伤及无辜。
“怎么,本小姐的待客之道……有问题吗?”秦绾笑眯眯地说着,目光在酒楼里扫了一圈。
“哪里哪里,大小姐的待客之道自然是最好的。”
“是极是极,每次来醉白楼都感觉宾至如归!”
“对对,恨不得天天都来呢。”
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地恭维。
醉白楼的客人非富则贵,对北燕人更加没有好感,何况有长乐郡主在此,也不怕那些狗熊发难。
“那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北燕侍卫大步上前,指着大门上贴着的纸,愤怒地低吼道。
“哪里不对吗?”秦绾歪了歪脑袋,一脸纯真的问道。
“请问长乐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北燕侍卫道。
“本郡主看不见你指的什么,念来听听。”秦绾随口道。
“宇文雄与狗不得入内。”北燕侍卫脱口而出。
醉白楼里瞬间寂静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还有人笑得不住拍桌子。北燕人果然脑子也和狗熊一个级别的吧,居然……还真念了!
“咳咳。”苏青崖淡漠的容颜也不禁勾勒出一抹浅笑,他没看见秦绾写这张纸,听到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那北燕侍卫听着满堂笑声,也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狡猾的东华人耍了,脸上憋得通红,须发根根竖了起来。
“所以,你是宇文雄还是狗?”秦绾翻了个白眼道,“都不是的话,关你屁事?要进来就进来,不吃饭就赶紧滚,杵在这儿本郡主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要比斗嘴,那侍卫真连秦绾脚底的泥土渣都比不上,只觉得脑袋一热,就想砸了这座该死的酒楼。
“退下。”宇文雄终于走上前。
虽然看起来文弱,不过那些侍卫倒是对他服帖得很,立即就退到了一边。
“这位,便是长乐郡主吧?”宇文雄一拱手,行的是东华的礼节。
“你是宇文雄还是狗?”秦绾又问了一遍。
“……”宇文雄黑线,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在下宇文雄,所以,可以请问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吗?”
“哦,没什么意思,随便写写的。”秦绾一摊手,轻飘飘地道,“不过,既然你是宇文雄,只能请你和狗一起待在外面了。”
宇文雄文言,不禁脸色扭曲了一下。
这女子,言笑吟吟,亲切有礼,可损起人来这张嘴当真能杀人。
“小姐,外面没有狗。”荆蓝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嗯?”秦绾挑眉,目光继续扫视。
“有有有,当然有!”一个华服青年立刻跳起来,喊了两声,外面立即传来一声狗吠。
秦绾倒是多看了他几眼,出门喝早茶居然还真带着看门狗上街一起溜达的,怎么看都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不过,这份眼色倒是挺不错的。
听到狗吠声,宇文雄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不如,你换一家酒楼?”秦绾很好心地提醒道,“本郡主记得,对面不远处还有一家望仙楼是允许带狗进门的,想必,也会允许你进门。”
“噗——”
“噗嗤——”
“哈哈哈……”
顿时,零零碎碎地又响起来止不住的笑声。
宇文雄脸色变幻不定,阴森森地盯了秦绾一会儿,又从苏青崖脸上掠过。
“真不去?”秦绾笑道,“那你只能去城郊那家张记围场了。”
“张记围场是什么地方?”有个少年好奇地问了一句,显然是外地来京城的。
“狗场,专门训练看家护院的恶犬的。”有人答了一句,随即就恍然大悟了,脱口道,“我去!那是个只让狗和宇文雄进入的地方啊!”
这一下,酒楼里的人彻底笑疯了,笑得最厉害的就是秦绾。
苏青崖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怀念。
这样的秦绾,简直像是进入英王府之前,还不认识李钰的那个欧阳慧,恣意潇洒,无法无天,但却像是个发光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如今,她还更多一抹成熟和谋定后动。
“走。”出人意料的是,被奚落到这个地步的宇文雄居然没翻脸动手,而是带着人干干脆脆地走了。
秦绾直起腰,慢慢地收敛了笑意。
居然走了……能忍这样的羞辱,反而说明,比预料中的更不好对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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