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我怀孕了
圣诞节刚过,元旦又要到来,1992年即将随之降临人间。1992年的春天,呵呵,南中国的那个圈圈画得多么华丽而激越。
总之,从1992年开始,历史会更快速地改变我们,改变所有的人与事,这是一个加速度的时代。
1992年元旦的第二天,李树生又来探望他的亲生女儿李芸。但是李芸出去买东西了,于是又找到我。
这是我第二次遇到他,李树生告诉我,他打算过年时回海南处理那边的房产,回笼一些资金。虽然他对我的预测半信半疑,但作为一个商人,势必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既不会将"鸡蛋"全放到我的结论即房地产迎来一个罕见低谷的篮子中去,但同样也不会放到海南房产将继续走高,高过云天的篮子里。
李树生准备了好几只篮子,鸡蛋全都分散着放了,照我看来,这就是资本运作的"鸡蛋原则",他的资本全是"散养型"的,甚至拿后世的话来说,他的资本擅长于"躲猫猫"式的运用。
李树生本来想通过我这个说客,说服李芸,请她跟着自己一起儿去海南,也算是父女团聚一番。但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太不靠谱,想想也是,李芸丧母不久,怎么可能跟着李树生跑到海南去面对后妈,而且还是拆散她幸福小家的恶女人,这叫她情何以堪呢。
所以李树生托我办的事我提都没跟李芸提过,生怕她恼火起来连我一块儿揍。我只得婉转地告诉李树生,让李芸彻底接纳他这个父亲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会想办法说服她放下心中的包袱,至于能不能奏效,那也得看她自己了。总之,天意弄人,我对您李伯伯也没法打保票。
李树立想了想,长叹一声说:“今年过年看来是不能团聚了,周序,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了,你陪她过这个寒假吧。”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落没,令我也不免有点侧隐。
期末考试很快就顺便结束了,经过一年多的适应,我已经习惯了九十年代初的生活,嘴里少了许多后现代的名词,再也不会说出"拿google搜索一下"这类别人无法理解的话了。
不过我们班的人基本上都会时不时冒出一句"郁闷"呀"纠结"呀"吐血"呀"泪奔"呀之类的后现代感叹词,这些基本上是从我嘴里传播出去的,金普光经常说我这个家伙满嘴的生造词,虽然有点滑稽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话说考试之后就该返家了,这段时间同学们都在忙着买车票,唯有李芸和我怀抱着"悠然见南山"的心态,到处溜达,反正按李芸的说法,我们两个是一条藤上的傻瓜。
这天中午寝室里最后两位外地同学都打好包裹回家过年去了,我一个人闲得发慌,准备先睡一觉,等到自然醒后再下楼找蔡晓红,然后跟她商量一下,把文心书屋的滞销书整理一番,明后天全堆到社团中心的仓库去。等下个学期一开始,这批旧书就全部打三折抛售掉,反正也亏不到哪儿去。
打定了主意我就躺下了,顺手拿起我穿越之后买的walkman,听一听经典老歌也是一种享受。想起晚上还打算和李芸去看电影,不觉感到人生的幸福与满足。
刚想按下walkman上的播放键,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奇了,这时候还会有人找我?
我冲门外喊了一嗓子:“门没关,上门推销的免进,其它人等请进来!”
门打开了,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穿着羽绒大衣围着红色厚呢围巾,围巾还树起来遮住口鼻,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我一下子认不出是谁来,从床上跳下来问:“这位同学,你找哪位啊?”
那个女孩拉下围巾,露出她的真面目,环顾了一下寝室,然后看着我,轻声说道:“我找你。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在?”
我一看就蹦了起来,我的天,这不是包丽娜吗?
我说小包子你搞什么鬼啊,打扮成阿拉伯风格吓我?
不对,我感觉有一丝很不对劲的地方,包丽娜的眼睛里竟然有一汪泪水在涌动,几乎就要滑落到她白皙美丽的脸蛋上了。她的身体正在摇摇欲坠中,好象风中的芦苇一般随时会被狂风刮倒一般,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我赶紧走上前,把她扶到床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包丽娜将茶捧在手里,泪水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承认一碰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况,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学着洪涛的样子,皱眉挠头,手足无措。我开始组织语言,一个女孩子坐在我床上流泪,无论如何,让别人看到会怎么想呢。如果李芸这时候跑上来找来,那就更加麻烦之至了,李芸丰富的想象力和脆弱的心理防线很容易被包丽娜的眼泪击溃。
我说:“丽娜,你怎么啦? 你可吓死我了。”
包丽娜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坐在我床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现在是我急她不急,她何时转变了性情,变得如此后现代非主流了?
包丽娜保持着这种林黛玉式的状态,足有五分钟,然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撑不住了,我坚持不下去了,周序。”
“什么撑不住了? ”我迷惘地望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假设,然后又一一地进行排除。
包丽娜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下情绪,喝了一口茶,然后慢吞吞地说:“周序,我怀孕了。”
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道,“你? 怀孕? 开玩笑么?”
“是真的。”包丽娜低下了头,又喝了一口茶。
我们两个瞬间都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是诡异的,我仿佛看到无数种假设就象无数个子弹一样,向我飞来,让我避无可避。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愕地问道。
包丽娜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看着我说:“你说呢?”
我猛然间从床边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可能,开玩笑吧,绝对不可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