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气极大,一旦用力,哪里是江采萍能够抵住了的,不由自主地被他拉着走,只能急切地朝韫仪道:“姐姐!姐姐!”
不等韫仪言语,李玄霸已是冷声道:“张九,给我拦着,不许任何人跟来。”
被李九挡住了去路的韫仪只得停在原处,无奈地看着他们逐渐远去。
直至来到月华池边,李玄霸方才松开了手,此处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下人在远处捞着昨夜留下来的莲花灯。栽种在岸边的柳树在沉寂了一个冬天后,已是抽出了大业十年的第一抹绿色。
江采萍揉着被他拉疼的手臂道:“你要做什么?”
李玄霸盯着她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今儿个一早与张九说那样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采萍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道:“总之……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就是了。”
“理由呢?”李玄霸追问着,他今儿个一早在将莲花灯交给张九拿去后,便去了城外的校场与那里的士兵比试,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哪知一回府,就听张九说了那些话,他连听风阁都没有回,就立刻来见了江采萍。
“没有理由,总之就是……”江采萍话未说完,李玄霸便打断道:“既是无理之言,那我就没必要理会了。”
“你!”江采萍又气又急,跺脚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赖。”
李玄霸理所当然地道:“本就如此,无理之言,听来做什么。”
江采萍心里本就难过,再被他这么一搅,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哽咽地喊道:“随你听不听,总之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你再来我也不会理你!”
李玄霸没想到她会突然掉眼泪,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江采萍哭,手忙脚乱地想要拿帕子,无奈他从来没有带帕子的习惯,觉得那东西太过娘娘气,又哪里取得出来,只得敛了袖子,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道:“你……你别哭,我又没有逼你,就是想不明白而已,昨夜里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
“是高兴,可是……”江采萍推开他,神色哀然地道:“又能高兴多久?”
李玄霸一愣,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江采萍深吸一口气,道:“你能给我一日一月甚至一年的欢愉,但能给一辈子吗?”
李玄霸不假思索地道:“为何不可以,你要是喜欢,我就每天让人在这月华池中点莲花灯,让你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莲花。”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江采萍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努力理了理思绪,涩声道:“你是太守府的三公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你固然可以点一辈子的莲花灯,但我呢,我能够看一辈子吗?你会娶我吗?”
“娶你……”李玄霸显然没想得这么深远,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我喜欢,为何不可?”
江采萍含泪摇头,“就算你肯,那太守呢,二夫人呢,大公子呢,他们会肯吗?”
李玄霸低了头没说话,他虽然不如两个兄长心细,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李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族,父亲是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二娘在一旁煽风点火。
在下人点起池畔以铜丝覆罩的路灯时,李玄霸凝声道:“或许我不能娶你为嫡妻,但……”
江采萍倏然接过他的话,“但会纳我为妾是吗?”在李玄霸点头后,她慢慢往后退着,一点一点拉远着彼此的距离,“可惜,我并不想与人为妾,所以……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李玄霸追上前,急切地道:“妻与妾只是名份之别罢了,我若纳了你,一定会对你很好,我可以保证!”
江采萍讽刺地道:“你可以保证一年两年,却不能保证一生一世。”说着,她朝李玄霸施了一礼,哑声道:“多谢三公子厚爱,可惜采萍福份浅薄,难以消受。”
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本已经止住的泪再一次落下,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在衣襟上,染湿了那一片桃红……
在她身后,李玄霸几次张口,终是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自那以后,李玄霸再也没有来找过江采萍,后者每日除了练舞,就是习乐,仿佛回到了以前,然韫仪知道,对江采萍而言,李玄霸,将会是她心中的一个抹不去的伤痛。
这阵子,李世民似乎很忙,一个余月来,他们只见过区区几面,且李世民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二月十五,依例可以出府的日子,清晨起来,韫仪二人简单收拾了东西去林总管那里领腰牌出府,在走到府门处时,意外看到李玄霸也在,江采萍当即脸色一白,顾不得向李玄霸行礼,便匆匆往外行去。
李玄霸也不追赶,只是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待得离府十数丈后,方才加快了脚步,在一个僻静之处拉住江采萍,“我心意如何你是知晓的,为何要在才刚开始之时就扼杀一切,不给彼此一个机会?”经过数日的思量,始终还是不愿就这么放下江采萍,他知道今日江采萍会归家,所以一早在府门处等候。
江采萍努力忍着心中的难过,低头道:“采萍只是一介平庸女子,实在不敢高攀三公子。”
李玄霸沉了脸道:“就因为我不能娶你为妻,所以你就说这样的话?”见江采萍不说话,他气恼地道:“妻妾之名,对你来说当真这么重要吗?”
江采萍用力咬一咬唇,低声道:“是……多谢三公子错爱!”说着,她快步离去,李玄霸待要再行阻拦,一直默不作声的韫仪上前道:“三公子,对于您来说,妻妾或许名份之别,但是对于采萍而言,为妾,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要低人一头,甚至有一天被你休弃出门,也无处申诉!”
李玄霸急忙道:“我若纳了采萍,好好待她尚且不及,又岂会休弃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