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命刘感去高城下,接受西秦军的投降,后者认为此乃薜仁杲的诡计,坚决不允,可惜李叔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刘感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以性命相迫,命他出城受降,刘感去了,他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却不能不去。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刘感被薜仁杲伏击,他所率的三千人皆被杀尽,而他自己,也被薜仁杲虐待至死。
刘感临死之前,薜仁杲将他带到径州城前,命他喊话令城中将士投降,可惜刘感却让将士们坚守等至李世民来援。
正是他这番话,令径州城在他死后,依旧坚硬如铜墙铁壁,虽薜仁杲一再调集兵力,始终未曾攻破。
而薜仁杲曾经用来忽悠李叔良的一句话,终于是真正兑现了——缺粮。
之前,薜仁杲围攻刘感之时,李世民并非不想救援,而是他被薜仁杲手下大将宗罗候牵制在高城附近,难以动弹。
薜仁杲想要攻下径州,结果不仅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还因为缺粮退了回来,而在这之后,他再次陷入与李世民僵持的局面。
这一僵持,就是整整两个多月,如此长远的时间,对于粮草充足的李世民来,自不是什么问题,可对于远途作战的薜仁杲来,却是要了命,这运粮草的命令是早就发下去了,运迟迟不见粮草出现,不知是途中出了事情,还是根本没来!
除此之外,他身后还有一个李轨,谁知道李轨什么时候会与李世民联手,给他一个前后挟击。
可以,这两个月里,薜仁杲的日子极为不好过,而他最错的地方,是将这些不好,发泄到部下身上,当真是三天一骂,五天一大骂;如此一来,自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十一月,梁胡郎等人率众投降李世民,并将薜仁杲军中缺粮,后援粮草迟迟不见踪影的事情,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所等的时机,终于到了!
在李世民与薜仁杲周旋之时,李建成亦三天两头泡在户部、兵部之中,整合粮草,督察押运路线,补充盔甲、兵刃等等,甚是尽心,得了李渊不少赞赏。
与此同时,城中各府邸的形势亦起了微妙的变化,在郑氏险些被废的第二日,季容借着请安为名,入宫探试万氏,想看看后者是否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季容虽然城府颇深,终归是还不如万氏那般老辣,毕竟后者在深宅大院之中历练了近二十年,以李渊看重郑氏,冒然废郑氏会影响李渊对李建成看法为辞,将整件事完美无缺地掩盖了过去。
半个月后,万氏各赐下两名秀女于东宫、秦王府、齐公府,万氏特意见过的燕氏,与另一名秀女一道被赐入秦王府,共封为贵人。
十一月,选秀过后,李渊受李建成邀至东宫赏梅,期间偶遇两名折梅侍女,一名姿容秀美,清丽动人;另一个则明丽艳美,风姿绰约,犹如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一人姓张,一人姓尹,难得的是,在问她们之时,这两人竟都读过诗书,谈吐温雅大方。
这原本没什么,岂料就在第二日,李建成将这两人一道带进了太极宫,让她们二人在李渊身边侍候。
李渊对这两名女子本就有好感,如今李建成主动奉上,自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就将她们留了下来。
对此,万氏自是不满,但李渊发了话,她也不便多言,只能派人盯紧尹氏与张氏,不让她们有机会迷惑李渊。
但尹、张二人毕竟是在太极宫侍候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哪里是那么好防住的,一月之后,尹氏与张氏先后得李渊宠幸,被一同封为正七品御女。
万氏虽心中恼怒,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同时心里对李建成更多了几分提防,她可没忘记,是何人将这两名女子送入宫中的。
而韫仪,在八月之时,与林氏一番言谈后,几经思量,终是决定再见一见江采萍,故而派人去弘化郡寻找。
十一月,她派去的人终于带着江采萍归来,听得这个消息,韫仪捧着茶盏的手颤了一下,几滴茶水自刚刚沏好的盏中溅了出来,滴在韫仪手背上,虽如意赶紧替她拭去,还有露出些许红意,如意急忙对一旁呆站着的侍女道:“还不赶紧去拿药膏来,这要是起泡就麻烦了。”
相较于如意的紧张,韫仪恍如未觉,怔怔坐在椅中,直至清凉的药膏涂在手背上,方才回过神来,对尚候着的厮道:“去请进来吧。”
在厮退下后不久,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缓步走进了长春阁,虽然数年不见,人事全非,韫仪仍是一眼认出,她正是当初在弘化郡,待她犹如亲姐的江采萍。
明明是如此想见,明明腹中有许多言语,但在四目相对之时,韫仪竟不知从何起,直至江采萍屈身行礼,方才惊觉过来,不假思索地上前扶住,“妹妹无需多礼。”
在手指相触的那一刻,韫仪分明感觉到江采萍身子颤了一下,未等她细察,江采萍已是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漠然道:“多谢娘娘。”
江采萍话语音的疏离令韫仪心中一痛,曾几何时,她们之间笑闹无间,比亲姐妹还要亲,如今却……
但她又怎能怪江采萍,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更是她一手断了彼此的姐妹情。
待得各自落座后,韫仪留意到江采萍的发式,她的发式仍与五年前一样,是未出嫁女子的式样,也就是,她……一直都未曾嫁人,依旧记着……
韫仪咽下心里的苦涩,道:“妹妹这几年可还好?”
“民女很好,不劳娘娘挂念。”江采萍的话语,一如刚才那般疏离客气,她抬眼在韫仪脸上扫过,带着一丝痛意与寒光,“民女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再见到娘娘。”
“当年我骗你,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不等韫仪完,江采萍已是冷冷道:“娘娘的苦衷,民女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刚才之语,只是一时感叹罢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