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朝堂上一派大员给杨潮定下的罪名,水淹百姓,这是相当严重的,政治影响极坏,如果坐实,基本上杨潮的政治前途就算毁了。
杨潮本来还打算借助这次奇迹一般的大捷,引起皇帝的注意,然后一步登天,获得更大的权力,如果皇帝重用杨潮,不用多,只需要让他练一万兵马,那么一年后杨潮就敢保证李自成打不进北京,满清也没有机会入关。
然后给杨潮三年时间,基本上就能平定农民军,然后调转兵锋将满清灭亡。
可惜的是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那么理想,可惜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破灭,让人扼腕叹息。
杨潮心中不由感叹,自己失去了一个扭转大势的机会,大明朝何尝不是失去了一次改变的机会,崇祯皇帝不是失去了一次逆转乾坤的机会呢。
一切都是因为——党争!
杨潮不笨,他认为他是一个聪明人,但是杨潮却承认,自己的政治经验太浅薄,朝廷中的政治争斗他还真是看不透。
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不可能自作聪明的想当然,杨潮知道自己得向某些深谙其中门道的人请教,史可法是不用考虑的,首先杨潮不认为史可法会将这些阴暗面告诉杨潮,第二杨潮有些怀疑史可法到底是不是一个明白人。
所以杨潮急着回南京,他是要去向老狐狸熊明遇求助,这个老家伙显然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而且回到南京,杨潮的选择还有很多,哪怕不能找到一个解惑的,但至少能够收到更多的内部消息,可比在淮安两眼一抹黑瞎猜来的要好。
回到新江口大营,杨潮很人性化的给自己的士兵放假,这些人跟自己从南京到淮安,又从淮安到了海州,现在回来了,该好好跟家人相聚了,另外那些烈士的棺椁也让军官们帮忙送回去,让赵康专门留心此时。
杨潮则马不停蹄的赶去找熊明遇。
熊明遇倒是一改脾气,竟然接见了杨潮,尤其是一副笑颜让杨潮大感意外。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熊明遇拒见的打算,毕竟以杨潮的认识,熊明遇这个人可不是一个仗义的,杨潮可是做好了被熊明遇拒见后,转而求见黄锦呢,黄锦虽然政治经验上比不过熊明遇,但也是宦海浮沉的,比杨潮经验丰富多了。
熊明遇不但见了,而且态度和蔼,热情的请杨潮坐下,并且立刻让下人准备饭菜。
这简直让杨潮受宠若惊一般,弄的好像不是杨潮遇到麻烦,而是即将飞黄腾达了。
杨潮承认,自己这次真的是看不透熊明遇的想法了,以前虽然也吃过熊明遇的亏,可好歹心知肚明,总是能想明白的,这次就真的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哈哈哈哈,老夫恭喜杨将军了,海州大捷天下震惊,当真是我朝久不曾见的一场大胜了。”
熊明遇非常真诚的恭喜杨潮。
可是他这种人,似乎不能跟真诚二字扯上关系,越是表现的正常,那就越不正常。
杨潮嘿嘿一笑:“多亏熊大人扶持,调遣末将前往淮安,这才有如此大功。要说功劳,那也是熊大人调度有方啊。”
杨潮暗示熊明遇,自己能去海州,也是他熊明遇调去的,不然想打海州还没有机会呢,不是杨潮真想给熊明遇功劳,到熊明遇这种层次,该他们的功劳,那是跑不掉的,多一分也不是那么好争的。
杨潮其实是在说,如果他杨潮在海州犯事了,你熊明遇也跑不了干系。
熊明遇笑道:“老夫可不敢居功啊,全赖圣上鸿福,还有你杨将军将士用命啊。”
熊明遇的意思是,打赢了是皇上保佑,是你杨潮带人玩命打的,跟他关系不大,换句话说,你淹了海州城,休想牵连到他。
杨潮眼皮子跳了跳,玩这种游戏,还真玩不过这老家伙。
很快酒肉就上来了,杨潮索性放开了,大吃大喝一顿,借故多喝了几杯,这就是打算撂开了,不打算跟这个老家伙打哑谜了,干脆装出一副醉态,直接问。
“老大人啊,末将这是大难临头了,敢问大人一句,末将能逃过一劫吗。”
杨潮当然不认为自己会被问罪,是个人都知道,立下那么大功,那就是一块免死金牌,所谓的劫难不过是能不能还有政治前途。
熊明遇突然一顿,接着指着杨潮,呵呵笑了起来。
杨潮盯着他小心问道:“大人因何发笑?”
熊明遇摇了摇头:“杨潮啊,我当你是一个聪明人,原来也是一个糊涂蛋子。”
熊明遇直呼其名,这是以亲近姿态示人。
让杨潮不由感到一些乐观的态度,难道说自己没看明白,其实这次自己没有什么惊险?不然为何熊明遇不避嫌,敢跟自己见面,当然也可能是杜守昌那种商人不敢卷入朝堂上的政争,熊明遇却不怕的原因,但是熊明遇突然发笑,这似乎表明,杨潮似乎哪里想错了。
熊明遇沉吟了片刻,喝了几杯酒,还示意杨潮吃菜。
杨潮勉强下了几筷子,全部知道菜味。
在杨潮的期盼下,熊明遇吊足了杨潮的胃口,这才说道。
“杨潮啊杨潮,你去年折腾老夫那股子灵气,都跑哪里去了?”
熊明遇好容易抓到机会,哪里还不好好利用,狠狠奚落一下杨潮,确实杨潮去年让他非常难过,最后不得不一改往日的性情,跟顾肇迹撕破了脸。
杨潮讪笑道:“熊大人见谅。”
心里则暗骂老家伙小心眼。
熊明遇自持身份,摆了摆手,也不跟杨潮打哑谜了。
“其实你不应该来的,平白让老夫奚落你。”
熊明遇笑道。
杨潮疑惑:“此话怎讲?”
熊明遇道:“你怕什么?”
杨潮笑道:“自然是怕前程堪忧啊。”
熊明遇叹道:“谁挡了你的前程?”
杨潮一顿,对啊,谁挡了自己的前程?似乎没人挡?只是有人不想自己有前程,要往自己身上栽赃。
杨潮只能道:“有人陷害忠良啊。”
熊明遇不由呸了一口:“还陷害忠良,你啊,没人把你当回事。”
杨潮又是一愣,没人把自己当回事,那怎么有那么多人弹劾自己?
“可是!”
杨潮刚要辩解。
熊明遇摆了摆手:“你该知道,那不是对你的。那是对周玉绳的。”
杨潮当然知道自己卷入了朝中两派政治势力的争斗,一派是周延儒,另一派则是倒他的一派,为什么要倒他,还不是因为他是首辅,谁站在那个位置上,都少不了政敌,这就是权力争斗啊,只有强弱之分,没有对错之别,你强,你就占着那位置,你不行了,你就要让贤。
杨潮道:“老大人所说不假,确实是对玉绳公的,可是末将被牵连了啊。”
熊明遇摇头道:“糊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立功立的不是时候。”
杨潮疑惑:“不是时候?”
熊明遇问道:“老夫问你,若你不立功,朝中诸公是不是不会弹劾周玉绳了?”
杨潮摇摇头。
这种政治斗争,有没有杨潮,都会进行下去,只要对方认为自己够强,能够扳倒周延儒,或者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就会出手,一出手就是全力攻击,知道最终成功,或者彻底失败。
熊明遇又问:“若是你立功的时候,两派已经分出了胜负,跟你还有关系吗?”
杨潮又摇头。
如果那些倒周的人,已经搬到了周延儒,也许真的不会在乎自己了。
熊明遇喝了口酒:“那么你担心什么?”
杨潮能不担心吗,随口道:“老大人不要打哑谜了,快教教末将该如何做?”
熊明遇摇摇头:“等!”
这一个字一出,杨潮心里突然明了,简直是多次一问啊,又该被人嘲笑了。
明明跟自己没关系,自己着什么急啊,这次功劳确实立的不是时候,正好夹在了周延儒和倒周派的人激烈交锋的时候,自己的功劳成了周延儒手里一个大政绩,而倒周的人要打到周延儒,那就必须将自己的功劳抹掉。
看起来无论如何杨潮都身处风口浪尖,但是杨潮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无论多么丧心病狂,也没人敢说把杨潮问罪,这些年天下大乱,大明朝打一仗败一仗,好容易有杨潮这堪称疯狂的战绩,如果把杨潮问罪了,那成什么事了。
所以杨潮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就只要等,等到周延儒胜利,活着倒周派胜利。
周延儒胜利了自不用说,杨潮飞黄腾达,不过以后怕是要打上周派的烙印。
倒周派胜利了,杨潮就失去了价值,没人在继续咬着杨潮了,只要杨潮自己没事,在这大乱的世道里,总会被人拉出来的,国难思良将,杨潮都不用等太久就能准备升官了。
所以看似处在风口浪尖,其实这件事跟杨潮根本没半毛钱关系,只是人家两个巨人在玩,把小孩子当成了理由抡过来抡过去,谁都没把这个小孩子当回事。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杨潮才知道,果然还是熊明遇经验丰富啊,一眼就看透了,比那杜守昌强太多了,所以杜守昌只能是一个盐商,而熊明遇却是尚书。
杨潮这时离席,深深的给熊明遇鞠了一躬,要不是熊明遇点醒,自己贸然出去活动,真逼急了任何一方,恐怕自己就真的卷进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