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宇确实门路广泛,他很快就联系上了下家,但是却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何人动了王家的货。
但是他的下家表示,他们愿意继续等货,一直等到六月。
这年月往返日本都是靠风力,因此是每年夏天西南季风起时去日本,等到来年清明前后东北季风时候回国,因此海商夏天前必须收齐货物,否则就误了风时。
这样的贸易,一年也就往返一次,因为贸易次数少,船只载运量低,因此利润奇高,哪怕危险也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加上大明官府的禁海,更是减少了海运,推高了利润。
只不过最大的损失恐怕不是海商的,而是大明朝廷,是整个大明经济体。
要是大明朝廷设置关税收税,多了不敢说,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关税应该还是有的,而通商带动江南经济的发展又会给大明朝廷贡献多少税收。
可惜的是大明朝在经济制度上开了历史的倒车,不但在国内对商税不屑一顾,一直坚持三十税一的低税制度,而且无法阻止奸商、豪强、官商等的偷税漏税,因此每年的商税竟然只有几十万两银子。
连商税都几乎不征,又如何能让朝廷把目光转向海贸关税呢。
相比宋代的时候,商税足足占据朝廷财政的四成以上,而大明朝的商税可以忽略不计,等于放弃了一半的税收,却在最穷的农民身上榨取银子,闹得民怨四起,真是守着宝库要饭。
杨潮坚持借给了王潇两万两银子备货,这两万两银子的货,只要运到苏松去,海商愿意出双倍,相比上次的三倍确实少了,但是王潇的货给迟了,怪不得别人。
而且摆在王潇面前的是,他还必须尽快备货,因为要得急,就不得不支付高价,这又一步挤压了利润空间。
不过只要两万两银子的货到,最少也有一万多两的利润,足以让王潇翻身了。
何明宇也上下帮忙,动用自己的商业网,帮王潇解决了最大的货源。
当然高价依然不可避免,原本只要一万五千两的货,最后要了王潇两万两,而下家愿意支付三万两,利润正好是一万两。
但是其中的风险很大,如果再次被抢,王家杂货铺就只能关张,还欠下一笔外债。
杨潮保证将货送到,相比人家出海去海外的风险,自己在长江上航行,就跟在平地上走没两样。
唯一要操心的是时间问题。
已经是五月了,距离对方的要求,只剩下一个月。
南京去苏松六百里,沿江顺流而下,如果风向合适,日行百里没有问题,但是考虑到各种意外,沿途水军盘查等等,加上夜晚停泊,每天保守六十里,那也只需要十天时间。
但是王潇十分急迫,连日催促,可杨潮不为所动。
又等了十天,五月十日,才起航出发。
这次杨潮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二十人,李五六弓兵队,加上老张几个船工,合计四十人。
都是精兵强将,但是考虑到上次王璞也请了十多人的打行好手,最后还是船被劫人被杀的结局,因此杨潮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但是这是货船,人太多了就拉不下货了,正因为上了四十个人,本来能拉一千五百担的大战船,此时只装了一千担的货物,加上应急的饮食,就一点不能多了。
不过看到四十人一水的铁甲,杨潮又放心不少,多等了十天时间,等的就是这批铁甲。
王潇不停的催促杨潮,杨潮则不停的催促冯坚(冯匠头),终于让他在短短十多天时间打造出了四十副铁甲。
船上除了杨潮自己人之外,还有一个何明宇的家丁,这家丁是联络人。
关系是何明宇的,因此下家海商只认何家的人,而何明宇也相信这个下家。
何明宇解释说,这个下家不可能出问题,因为他们跟何家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没必要为了一次货而断了交情,除非对方以后不打算做海贸了。
可是对方也不是普通海商,背后是松江府当地巨室,走私了好多年了,不可能轻易断了衣食。
所以上次王潇的货被抢,只能是一个意外,要么是哪个不开眼的江匪,要么就是同行使坏。
只是具体情况,谁都不清楚,下家也在查,也一直没有查出来,怀疑几个同行也没有证据。
何明宇说这是笔糊涂账,已经算不清楚了,既然敢做这一行,就的敢认。
杨潮也没打算给王潇报仇,这次出航第一是帮王潇,第二也是开拓自己的生意。
一条长江水路,如果打通了,杨潮觉得自己怎么都吃不完,也足够自己将来养兵所需了,这可是事关自己未来根基的大问题,因此亲自出马,还带上精兵强将。
“杨大人,今晚停靠镇江吧。”
顺风顺水,天公作美,船速比杨潮预想的要快得多,才傍晚,就到了镇江外,何家的家丁建议在镇江过夜,不然找不到下一个港口就得临时停泊,风险太大。
考虑到今天走了一百多里地,超出了自己计划的一倍,杨潮觉得时间充裕,可以停一停。
停了一夜,第二天大早起航,镇江往东江面,被湖心岛分开,江流变化,这里有山,还有礁石,过这一段区域向导要求降帆缓速。
因此到了中午才走出去不到二十里,过了金山不远就是焦山,在焦山遇到了镇守的江防水兵。
向导是经常跑这一段路的老水鬼了,报出字号跟水兵交涉了一番,给了几两茶水钱就放行了。
当然如果水兵蛮不讲理,杨潮也有办法,强行闯关也无所谓,自己手里有熊明遇给的巡匠行文,打官司也不怕。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是为了趟路打基石不是为了惹麻烦的,向导能够解决当然最好。
镇江附近有多个水营,因为这里是漕运重地,而且地形复杂,许多地方易守难攻,后世郑成功沿江而上攻打南京的时候,就曾在这一带作战过,当时金山和焦山之间清军用铁索相连,铺设木板浮营上面架设火炮封锁江面。
郑成功派人潜水砍断了铁索,纵船火烧了木浮营才得以继续朔流而上。
过来焦山继续往东,又走出去四十里,有一座小山,山高比焦山高了一些,但仍然是一座小山,不超过三百米的高度,远远能看到山上有高塔,大概是某间佛寺。
这座山叫做圌山,也有一座水营,却不是新江口那种大营,只是参将镇守的分营,归属于镇江大营管辖。
不过圌山水营不但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安排泊位,让他们在这里休整一夜,因为圌山参将跟何家是故交。
第二天从圌山出发,从扬中岛南边的水道经过,这一日又行了一百多里,到了江阴县利港休整。
之后却在近在咫尺的君山和香山耽误了两天时间,因为突降暴雨,风势也很大,行船有倾覆的危险。
第六天天气恢复正常继续出发,很快就过了沙洲,过了沙洲救过了江阴地界,进入了苏州境内,是苏州府的三丈浦和江北扬州府狼山之间水域。
在这里遇到几艘可以的小船,跟随杨潮的战船一直行走了好几里地,杨潮已经让所有士兵披甲备战了,结果小船自行离去了。
不敢说小船是不是江匪,但是肯定居心不良。
虽然天色还早,但是向导还是建议到附近的福山避一避,向导说这附近常有江匪出没,因为这一带江上多无人沙洲,沙洲一到夏秋就是一片高长的芦苇,非常方便江匪藏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