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杨潮已经打算回军营了,在家里待一天陪陪父母,结果柳如是竟然主动上门求见。
杨潮让人将柳如是请到花厅。
“柳姑娘别来无恙!”
杨潮跟柳如是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大概是在书生哄闹结束后不久,柳如是是一个交际广泛的人,是不会在一地长留的,听说柳如是去了杭州。
柳如是走进花厅大门,没有立刻回礼,而是让过了身形,后面跟进来另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打扮有些别致,穿着一身道人的衣服,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红楼梦中的妙玉,一样的形容清瘦,一样的出尘脱俗,当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风范。
“杨公子,这是吾友草衣道人!”
杨潮拱了拱手但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如果是一个男道士,喊道长是不会错的,但是一个女道人,称呼道姑似乎有些不太好听。
“贫道见过杨公子。”
道姑却先行起手。
杨潮干脆不称呼了笑道:“二位贵客请。”
杨潮已经让人来倒茶了,但是来人是一个婆子。
杨潮道:“杨姑姑,上茶吧。”
这婆婆是杨家远亲里一个孤寡,过去也是中等富贵的人家,可惜丈夫早亡,独自养活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辛苦,求到杨家后,母亲安排在家里做一些比较体面的活计。
草衣道人笑着接过婆子手里的茶具,对婆子笑道:“交给贫道就好,劳烦姑姑了。”
草衣道人说着,但是神色上却一副拒绝的味道。
杨潮心领神会:“杨姑姑你出去吧。”
杨姑姑盈盈颔首,然后出去,同时关上了房门。
草衣道人亲自斟茶倒水,柳如是也大方让她做,只顾着跟杨潮说些闲话。
杨潮本想打听一下李香君的事情,却有些不太好开口,随便将话题扯到了媚香楼后,柳如是就自己说了起来。
“香扇坠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杨公子。”
杨潮道:“柳姑娘请讲。”
柳如是道:“侯朝宗候公子一直中意香扇坠,想要给香扇坠梳栊,不知杨公子以为可是佳配?”
侯朝宗侯方域也是豪门子弟,他爹侯恂可是兵部尚书,不过现在被下狱在了北京,但是侯家的地位却不会动摇。
只是以杨潮的观点,男女之事,还是看男女双方合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想到侯方域最后那种嘴脸,顶着大名士的风范,却拉的下脸去靠满清的科举,被世人耻笑,人品上显然很低劣,跟李香君这种清高的女子很不适合。
想到这里杨潮道:“在下认为,候公子人品似有欠缺,不是什么佳配啊。”
柳如是轻轻点头,露出一丝轻笑,点到即止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杨潮还不太了解这时代的女子心思,因此也没有在意,就开始说起其他的话来。
柳如是却不在说媚香楼的事情了,反而转到了跟前那个道姑身上。
“杨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肯定杨公子万万援手。”
柳如是本身能量就不容小觑,如果不是太大的事情,他一般是不用求人的。
杨潮道:“柳姑娘请讲,不过在下可不敢打包票。”
柳如是不能办的事情,一般都很麻烦,比如惹上了田畹这样的事情。
柳如是没有说话,草衣道人却站起来,盈盈下拜。
“是贫道有事劳烦,请柳姐姐代为引荐的,怕是只有杨公子肯帮这个忙了。”
草衣道人带着哀求的口气轻声说道。
杨潮也能想得到于是转向草衣道人道:“姑娘请说。”
草衣道人道:“贫道有一个姐妹……”
事情很麻烦,草衣道人也是一个名妓,不过是杭州名妓,她的画舫在西湖上非常有名,钱谦益这样的人物经常去找她畅谈,而草衣道人也跟其他名妓一样,选择了一个大文士结为佳偶,但是可惜的是,那个大名士后来又娶了一个小妾,小妾叫做杨婉,也是杭州名妓,过去就跟草衣道人关系很好。
只是杨婉比草衣道人更年轻貌美,结果名士更宠爱杨婉,草衣道人虽然跟杨婉关系亲密,但是也受不得这样的冷落,于是跟名士商议过后,放她赎身,然后她有成了一个自由的名妓。
结果名士早死,家道中落,田畹前两年在江南大掠美女的时候,竟然将杨婉给掠到了北京。
草衣道人就是求杨潮帮忙将杨婉救出来。
不得不说草衣道人的胸怀还是不错的,杨婉等于抢了她的宠爱,她不但不嫉恨,反而要救杨婉。
田畹自田贵妃仙逝后,又罢了锦衣卫指挥使,郁郁不得志,就靠着在江南搜刮的美女笼络权臣,历史上吴三桂就是在田家见到的陈圆圆,一见倾心,田畹察言观色,就将陈圆圆送给吴三桂换取吴三桂的庇护。
但是田畹自己的身体却在女儿死后日渐败坏,所以草衣道人关心姐妹,想要提前解救出来,否则等田畹一死,以大户人家的惯例,杨婉怕是会被卖给北京的ji院。
只是田畹虽然失势,但却依然是皇亲,只要他在北京,也就没人敢去他家里抓人,否则皇帝的脸上也不好看,所以草衣道人求告无门,却知道杨潮在江南跟田畹对抗过,有立下大功风头正经,希望杨潮出面帮忙。
“又是田畹啊。”
杨潮不由感慨了一下,这个田畹跟自己还真有缘分。
如果是在南京,杨潮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北京吗,杨潮没有多大的分量。
所以不敢一口答应草衣道人:“哎,在下在北京也没有多少门路,只能尽力一试,成败就看天意吧。”
看到杨潮显然不太上心,但是草衣道人还是表示感谢。
杨潮后来只是给留在淮安经营盐业的王潇写了一封信,就交代了这件事,确实没有放在心上。
送走了柳如是二人后,杨潮第二天就赶往了军营。
从海州回来的人已经到了,但不是全到,而是一批一批慢慢到来,毕竟招兵不可能一下子招够,而船也不是专门等着他们的。
所以招一批人,就送回来一批人,几天前是第一批一百人回来了。
这些人是在海州招募到的第一批,九月初杨潮的人到海州,几天后他们就出发了,现在十月初,他们就到了新江口。
一到军营,杨潮直接去黄凤府的后勤部门办公室。
后勤部门就在杨潮房间隔壁,本来是一间大营房,现在则摆满了书架和书桌,书架上没有书,全都是一测测档案,一页页表哥都是杨潮设计,并且专门刻了模具印刷出一大批来,填好的表格装订成册就是档案,这种标准化的表格大大提高的效率,阅读起来也更方便。
杨潮一来,就先让黄凤府将新兵的档案给他。
不过一百人,黄凤府现在规模庞大的手下有上百人,晚上随便抽点时间就给他们编好档案了。
看着一份份简练的档案。
“都是苦力啊!”
杨潮不由叹道,档案上这些新兵的背景,大多数都是码头上的苦力,也有个别盐场的苦工。
黄凤府点了点头:“问过这些人,海州的民壮主要就是码头上的苦力,还有盐场的苦工,另外还有一些周围乡下的佃户。”
随手翻了翻,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杨潮就起身,带着两个亲兵,赶往新兵营。
新兵营是过去的右司把总营房,左司把总营房现在被杨潮当做了后勤部门的地盘,处理各种文书的书生和各种文件档案就放在这里,而左司作为新兵营,中间的中部千总大营才是士兵营房。
过千总营而不入,直接去右司营,远远就能听到各种号子声。
“立正。”
“稍息。”
“立正。”
现在新兵们还处在站军姿阶段。
但也有其他阶段的。
“齐步走!”
“跑步走!”
“正步走!”
这是另一批新兵。
“刺——杀!”
这又是另一批新兵。
此时新兵营中一共三批新兵,正在练军姿的正是新到的海州民壮,而在练刺杀的也是海州民壮,不过练军姿的是前几天才来的,练刺杀的则是从海州跟杨潮回来的那批。
但是最特殊的,还是那批正在练步伐的新兵,因为这些兵一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体孱弱,像书生多过像士兵。
这不值得奇怪,因为这就是一群书生。
黄凤府招来的书生,都是二立社最外围的成员,连一个有功名的秀才都没有,因为一旦考取了秀才,书生的人生计划基本上都会向往官场,所以哪怕是给人做幕僚,也不会选择武将,而是更愿意跟着文官,因为跟着文官,就可以给他们积攒一些官场人脉,将来考中进士进入官场,就可以借助了。
正是这些连秀才都考不上,才会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观情绪,来给一个武将最幕僚。
而且杨潮招收的这一批,恐怕是悲观中的悲观,是书生中最悲观的,因为杨潮招人的要求,是让他们接受军事训练。
就这一条,就让黄凤府头痛极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忽悠到这么一百来号人,不然以二立社数以千计的外围底层书生,不至于只能招这么点人。
让书生接受训练,所以这些书生这段时间只能晚上抽出时间来处理公务,比如帮那批新兵编写档案。
除了让这些书生接受军事训练,还抽出一些人晚上帮士兵开蒙,教大家认字。
杨潮让书生练武,让士兵读书,这件事还在南京城成了一个笑谈呢。
只是杨潮却有很深的用意,哪怕因此很难招到人,他也不打算妥协,因为杨潮觉得书生练武,意义太重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