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毒辣得好像鞭子猛抽在人的皮肤上,一阵阵烧灼疼痛,气温高得好像笼屉里,让人汗流浃背,但是,眼前的一切,又让人掉进了冰窖子一样颤栗不已。
县城的城门口,城楼前,从城垛口上伸出一条条绳索,牵挂着一排排木条,上面随意丢弃着血淋淋的人头,在浓烈的血腥气息里,也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苍蝇凶猛,驱赶不去,无数乌鸦飞来飞去,觊觎着这里的美食,气愤地对干扰它们的人们咒骂:“嘎嘎,嘎嘎。”
张逸数到八十三颗人头以后,脚步一软,差一点儿跌倒,被张占奎保长搀扶了一下。
“嘘,咳咳咳。”
城门外无数百姓,城墙上无数日军士兵,黑压压灰溜溜白乎乎各种杂乱错综的中国老百姓的衣裳和鲜明的各村保长镇长村长和他们的随从,从城门口的护城河开始,扇形一样蔓延开来,足足十几个足球场面积,城墙上的日军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制式装备,刺刀辉映着阳光一阵阵反光刺伤灼痛了人们的眼睛。
八挺轻机枪架在城墙垛口里,黑黝黝地伸出来,矮小敦实的日军士兵神情僵硬,酷酷地泥塑木雕,黄绿颜色的军装,让他们非常显眼。
张逸再次回望,中间几个人头特殊地标记着大字。
鬼子在讲什么,他没有听,汉奸县长在讲什么,他也没有听,最后当张占奎保长提醒他以后,他才注意到,城墙上悬挂被杀的人头有县大队的程副队长,有政委,有跑马桩游击队的郑兴河队长,还有其他几个游击队的干部,还有一个被抓的国民政府的副县长。
张逸的眼泪酸涩细微,充盈着鼻腔,又一丝丝流落下来,咸咸的,热热的,可是,跟外面的阳光和气温一比,又迅速成为冰冷的,从脊背上到内心里的寒意汇合了它,凝固了张逸的思维和身躯。
程副队长牺牲了?
郑队长也牺牲了?
跑马桩有游击队还牺牲了谁?
正当张逸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又被张占奎保长推搡了一下:“鬼子要杀人了。”
城门洞开,吊桥平下,一队鬼子士兵双人纵列出来,左右分开,迅速从护城河边缘展开,平端步枪,驱使人们退后以后,包围成一个大圆圈儿,东西两翼的鬼子跪姿瞄准,南面的鬼子趴在地上瞄准。
这是一个标准小队的日军士兵,五十六人。
步枪以外,还有三挺机枪,三个掷弹筒,日军摆出了一副临战的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又有几个日军军官出来了,骑马,到外面才下来,其中一个包裹着左眼,是被张逸打上的那个鬼子军官。最大的军衔是中佐。
白手套,指挥刀,马靴,屁帘帽,近视眼镜,随身两条大狼狗,被鬼子士兵牵扯着朝前一扑一扑,将细腻的铁链绷得哗啦啦直响。
“汪汪汪。”
当看见两条大狼狗以后,被逼前来观看的民众,纷纷惊恐地倒退,比看见鬼子兵的步枪更惊惧。
鬼子中佐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汉奸翻译,伪县长和副县长一杆汉奸随即嘘声恫吓:“诸位乡亲们,为了建设王道乐土,敦睦日中亲善,皇军决定严惩破坏治安的土匪,日前皇军调集重兵,接连讨伐匪军,大获全胜,消灭本县所有新四军游击队和县大队,国民政府的残留部队,现在,皇军还要当着大家的面儿,处决俘虏!皇军要让大家看着对抗皇军的下场!”
张逸看到,几个汉奸官员虽然声色俱厉,其实脸色也是苍白胆战心惊的。
一个排的伪军冲出来,加强了包围圈儿的防卫,布设在圈子外,一个班级的日均和又一个排的伪军押解着俘虏出来,全部用马车拉着,五花大绑捆成粽子。
又有两个小队的日军冲出城门,陈列在两翼,强化治安,城头上,至少一个中队的日军手执武器,面对下面,给人的感觉是兵力极多。
日军中佐最后用汉语讲话,结结巴巴,牛鼻兮兮地说了半天,还擦了擦眼泪,慷慨激昂:“为了大东亚共荣,为了王道乐土,为了天皇的嘱托,我们不得不杀!除恶扬善,除恶务尽!皇军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张逸凝视着鬼子中佐,觉得跟影视里的很不相同,这些人,语言水平相当高,想必文化素养很深……
日军将俘虏从马车上拖下来,随即开始布置。
张逸看到了李指导员,他浑身血污,面色苍白,被鬼子拖下来的时候在地上翻滚,一条腿断了。
鬼子让伪军当刽子手。
李指导员被捆绑在两根埋设靠近的木柱上,身体分成大字,一个伪军挥舞大棍,朝李指导员身上猛砸,每砸一下,他狰狞地问一声:“投降不投降?”
开始,他砸得比较轻,但是专门砸小腿的前边皮肉最少,痛感最强烈的地方。很阴险。
“投降你们汉奸?还是东洋鬼子侵略者?”李指导员的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也不高,看起来他很虚弱,也许,几天没吃饭了。
“对于冥顽不化的敌人,帝国不会姑息,绝不会姑息,诸位支那的朋友,良民,你们看看,帝国最后还在对这些敌人进行感化!”当伪军刽子手请示的时候,鬼子中佐悲悯地说。
两个伪军脱掉上衣,凶神恶煞,左右两边用棍子猛烈敲打李指导员的腿,李指导员的身体疯狂地痉挛着,一直没有出声。
00米外,张逸可以感到,李指导员的双腿骨骼被完全砸碎,整个腿软面条一样被绳索雕塑着形状,当伪军故意解开下面的绳索,故意抓住腿抖擞时,血淋淋的腿好像充气的那种柔软变形。
“继续行刑!但不得敲头。”鬼子独眼龙少佐哼了一声,伪县长立刻摆手,伪军刽子手马上用棍子朝李指导员身上疯狂捶打起来。
李指导员终于发出了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凉惨烈。
刽子手捶酥了李指导员的胳膊,胯部,腹部,最后是胸腔,过程整整半个小时。
“别打了,我投降!”李指导员突然惨叫着说。
当时,他的胯部骨骼已经被木棍砸碎了。
伪军刽子手一愣,鬼子军官也很意外,马上走到跟前,凝视着,呵呵呵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