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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看温瑞安,武侠小说的语言文字

刀尊 木阳 4396 2024-11-16 09:55

  温瑞安的武侠,有几个特色。

  举凡伟大的作品能传世的作家,一定有他自己的语言文字特色,或者可以,他把原有的语言文字再创造,甚至丰富了原来的语言文字。武侠方面,作品多如汗牛充栋,但严格来,真正写得哈殴打,半世纪以来也不超十人,这十人当中,真正建立自己语言文字,还不到一半。最具特色的是还珠楼主,此人描写文字之佳,加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当世难有人于之并髻。其次是金庸,这人学贯中西,用文言的白话写作,所以其百看不厌,已成了艺术作品。梁羽生功力也高,但文字上是现代的白话,极有创意惟无创功。古龙推陈出新,用纯粹洋化的现代语法写古典武侠,使武侠注入新的生命力,与时代节奏配合,但中文语法之美,也给他一笔打散,功难掩瑕。温瑞安呢?他有一大长处是别家所没有的,那就是他现代文学的功力极其深厚。据我所知,他有好就一个记录,迄今仍无第二人能打破的。他是最年轻就执笔写武侠的作家,好象十二、三岁就开始写起,一他在大马的环境里能有此突破,是很教人咋舌的。他也是武侠作家里唯一的重要而且具有影响力的诗人,武侠家写诗的原本就难得一见,写现代诗成名的唯只有他一人。而且他的诗在台湾自创一格,深得余光中、齐邦媛、张默等人称许,连金庸也他的诗:“写得豪气逼人。”他也写现代散文(指纯散文)、评论和现代,可以是大马现代文学的大将,但也是现代文学诸家中唯一调笔过来写中国传统武侠而有相当成就的。同时,他会办诗社、办杂志、还交游广阔,义结四方,还坐过牢,这些事迹和经验,在在都丰富了他的。

  他的语言文字,十分独特,可能是因为他的中文是在大马自修之故吧,不大像中国正统文字,然而天才洋溢,奇句突出,用笔波晴雄健,描绘深澈激越,而濡染大笔,曲尽人意,席位处又轻巧尖新,姿态百出,极#回路转之笔。#而言之,是诗味极浓的文字。切看温瑞安的文字运用之美:

  (例一)周白宇在谈亭见到了蓝元山。

  那是晚上。

  谈亭笙歌莺语,东县人山人海,花灯如画。

  周白宇和蓝元山看见缘灯,同时想起:哦,原来中秋不远了。

  他们想到这一的时候,不约而同,看到了夜穹的大半弦清冷的月亮,离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如许地近,但越发显得孤清。

  他们的视线重新回到热闹的人群中,就发现了夹在人潮中像岩石一般的对方。《谈亭会》

  这是写英雄相遇,敌手决战前的相逢。还有一些独立的句子,也是极美的,如:

  (例二):“大堂外的秋风刮得像被急急追踪似的,有一棵树,只剩下几枝光秃秃的枝桠,让人升起有一种冬眠的感觉。伸出来的手指,如果沾了水,在堂前一站,很快就让劲风吹干;琥珀色的酒泛漾着灯色的暖意。”这是《扫兴人》一文里,短短几句,气愤何其突出,意象何等深明。

  (例三):“这一刀在半空中发生极大的变化!

  这一刀是从江秒年拾起来的,斩到一半,水珠散开,竟似一串彩虹一般,发出极之夺目的光彩,有似一连串的迷梦,在天空闪现,另所有的人,从受伤的铁手,冷学到不会武功的珍甚至被攻击者习笑风与攻击者习秋崖,全都迷眩于那一连串梦一般的幻像里。

  可是梦碎了。

  刀已斩中习笑风。

  习笑风嘶吼:“随梦………”

  仰天倒落江中。

  这是《碎梦刀》中描写其中一刀的文字,没有令人反感的血腥和暴力,只有幻丽的意境和映像。

  温瑞安的短句,善于利用精辟的形容词,语言的节奏感、巧妙的类比,把意境内容贴切地表达出来,譬如:“这人静了一会,徐徐地,把雨伞倾斜,斜阳以微斜的角度照在他的脸上,一分一分地,一寸一寸地,终于现出了这人的本来面目。这人的脸色跟泥土一般黄,脸上似打了一曾蜡般,号无表情,像一个已失去表情的人似的。”

  在同一句里用了三个“斜”字,来衬托出那一谷“邪”气。又如:“而今这一铊飞钝,破空、裂风、碎夜、斩脸而至,飞击铁手。”

  用分裂式的句法,来形容出飞袭捕头铁手的飞钝,是如何凌厉无俦!这只是他其中之一作品《大阵仗》里数千百句中一二举隅。再如《谈亭会》里他描写一场殉情,女的凶杀男的再自尽。

  (例四):“我不能再对不起我的丈夫。”“我明白。”两个人的声音在黄昏景致都是凄落的。周白宇只来得及看到。霍银仙鬓册背着夕阳光照下几#镀金般的发丝。忽轻轻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一下子深入胸膛箍住他的心脏。……………

  他忍不住发出声音,低首看见自己的白衫,并不是因为夕色而是因为血色而红了,霍银仙徐徐拔出沾着血雪亮的怀剑。

  周白宇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了开来,“也许………”他喘叹着:“你早该杀了我………”

  霍银仙寒白如霜的脸,在夕照中缓缓扑倒的英伟身躯,然后,向蓝山用一种缓慢的决绝,跑了下来,把剑尖递入自己的心口,脸上的决绝之色愈渐平淡………

  黄昏的风,仿佛带着艳红的彩笔,把芥兰叶子涂得鲜红。”

  雪亮的怀剑、镀金的发丝、血染白衫、寒白如霜的脸靥、夕照下身的扑倒身躯、被夕阳然红的深绿色芥兰叶子,这一幕向着蓝山(象征霍之丈夫)的殉情,写得凄美如梦

  温瑞安的迷(以下简称“温迷”)都知道,温氏早期的作品,写的是轰轰烈烈的朋友之义,另人热血贲腾的侠者之情,诸如“神州奇侠”中萧秋水和他的兄弟们为一个初识的江湖朋友弃生就死,杀入“一公亭”(见《两广豪杰》),又如《白衣方振眉》里,方振眉面对一流强敌,仍不惜虚耗体力,上七重塔救至交,然后又不惜重上石塔,火海中救下车来埋伏杀他的仇人。(详见《展安一战》),再如《四大名捕》故事里神捕、侠士与侠盗、义贼之间的磊落胸怀,相惜相重、(参阅《铁手》),在在都令人正气凛然,击节而歌不过,他的武侠向以写男儿志,英雄气称著。对儿女私情似甚少涉及,可以是有所欠缺。可是,近期他的笔风一转,新的四大名捕系列,对铁汉英雄,着笔依然力胜万钧,但对弱质女子,巾帼红粉,一样写得纤细如缕,如醉其馨。像《谈亭会》里霍和周白宇的一场惊心动魄而又生死相许的艳遇,《布衣神相》里李布衣和叶梦色既似多情却是无情的痴缠。《碎梦到》里铁汉柔情的冷血和刁蛮爱娇的习玫红是一对欢喜冤家,而《大阵仗》里大侠之风的铁手和婉约多愁的珍,都使“温迷”读来如痴如醉,不忍释卷。

  自此,温瑞安的武侠便多描绘侠者恩义之外,一转而对爱恨情仇,颇多著笔。而随便摘录两段,看他平常写惯男儿侠气,而写女子容颜,又如何让人荡气回肠。

  (例五):汉子却和刚从轿子里俯身出来,钻到青衫丫鬟去撑起的油纸伞下的女子,打了一个照面。

  阴霾雨氛中,伞影下一张芙蓉般娇好的脸,纤巧的身腰,绯色盘云罗衫衬等黛褶裙。腰束着黑缎镶滚金围腰的扣子,纤腰堪一握。女子娇慵无力的俟在青衣婢的身边,眉宇间又有一种娇气和骄气,混和一气,使得她艳,使得她美丽,像红烛在暗房里一放,照亮而柔和,并不过人,但吸引人。(《开谢花》)

  (例六):李布衣呵呵笑道,“她在你背后,你何不问她去。”

  傅晚飞吓了一大跳,回首一望,午后的雨罢的阳光灰蒙蒙的,似渗了很多尘埃在空气中,偏生有一种极端窗明几净的感觉。

  而在甬道前就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粗布的衣裳,手里提着青花茶壶,因为提着壶,所以手笔和腰肢的衣衫收紧,更显出一种犹似飞燕舞新桩的娇美。

  这女子面颊彤红,羞得垂下了头,但还是可以看到面靥上的红云。………(下略)

  邬阿凤这才醒起,过来翻过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二杯清茶,她倒茶的姿态,甚是好看,傅晚飞眼里似看了一个极美妙的风姿,浑忘了自己,叫他输了长安赔了江南,来看这一舞,他也毫无怨意。[天威]

  例五写的是名捕追命雨中初见离离,先营造了雨夜、伏袭、药铺门前的气氛逼人,而这轿中女子一直垂帘(雨帘与轿帘)不出,然后一出来便与追命打了一个照面,且不去写邬阿凤的花容月貌,而写傅晚风眼中邬阿凤的风姿,写窗明几净、写衣服,写茶壶、写倒茶的姿态、写羞现的红云,写傅晚风心中的如醉如痴,这是曲笔。温瑞安写男女之情,各式各样的笔法都有,其中最令人遗恨的便是《赖药恋》故事里,白发神医与嫣夜来似有若无的深情未了;而《刀巴记》里的茹意和樊大先生一段情,却是深沉可怖。《骷髅画》里,一出场男主角关飞渡便死于非命,只剩下丁裳衣刻骨铭心的怀念,也颇感人。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布衣神相》故事里《翠羽眉》的一段情,也是温瑞安文字能力发挥至极至的好作品,纯真女子方轻霞和深情浪子柳焚余这一对璧人的故事,绝对可以传世的。笔者为求读者能奇文共赏,不惜再摘录一段《翠羽眉》中男女主角人物经过一段患难相共的逃亡后,生起了相依为命的感情,以致进一步爆出**的星花:

  (例七):他把她像一朵莲花般的放回水中。

  淡微的月光下,溪水并不平静,两人身上都蒸发着热气。

  柳焚余深深的望进方轻霞的眸里。

  她的眼睛像两朵星,但不是顽皮,而是寒颤着在害怕。

  他是第一次发现她是怕他的。

  然后他发现她全身真的在颤抖着。感情是因为冷罢?温泉浴过后不穿上衣服,很容易着凉的,而且晚风微急,山泉的冷冽尤胜温泉的暖和。

  籍着些微的月色,他仍可以看见房轻霞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也在湿衣里裹镀着月色显示出极柔美的曲线。

  在这刹那间,他知道她怕什么,她也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由于这么毫无隔懝的深知对方,方轻霞只感到一阵无由的害怕,犹如洪荒梦魇世界里飞来一支黑枪,击中她心灵的荏弱处,她无助的打了一个冷颤。

  柳焚余不禁揽住了她,问:“冷吗?还冷吗?”他吻着她的手,不久他看进她两朵寒怯的星眸里去。

  方轻霞激烈地发着抖。

  她感觉到一阵火焰逼近了她,奇怪她越靠近这火,越觉得冷。

  柳焚余吻在她雪白的颈上。月色把她的颈项#润得像一段柔美的白色绒布,连微微的青筋都淡去了,耳朵更浮雕得像一片的白玉,嵌在黑发里。

  柳焚余用唇温热着她,呻吟道:“连头发也那么冷………”他用力抚mo她的发,托着她的脸孔,她掉落梦里似的,衰弱地叫了一声,闭上了眼,柳焚余用唇在她鼻尖轻轻玷了一玷,再强烈地、火热地、粗鲁地找她的嘴唇。

  方轻霞紧紧合住眼,“哎………”了一声,柳焚余觉得心中被要温怜她的yu望的烧痛,忽然拦腰抱起她,大步踏出潭水,往屋里走去。那枝花落在水面上,搁浅在潭边,打着旋儿,并没有随水流出去。《翠羽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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