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黑虎旗营地,已是日上三竿,洛赢看到大家都在忙碌,便直接点到十位小旗,到他的营帐议事。
赵统领要求入更前便要抵达集合地点,出发前,还有许多准备要做,洛赢将指令传达下去,便请战无双就这次任务,进行分析。
“乌突城不用多说,想必大家比我还清楚。这次大帅定于明日全面进攻,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罗人内部出了问题,找到破敌的机会;二是虚张声势,将消息放给真罗人听,而后还有其他布置。若是第一种情况,那么今晚的任务,便是由突击营来打前战,可若是第二种情况,就会相对危险一些,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大帅的后手,甚至连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都不知道!”
战无双三言两语,便将利害关系分析得十分透彻,这也是她和洛赢商议研究出的结果,此时由她道出,意在树立威信,而不是让“战副总”这个笑话一直存在下去。
十名小旗都不是新兵蛋子,对战无双的一番推断,也是深以为然。
这时,战无双又道:“军令如山,哪怕这次深入敌国境内,危机重重,我们也不能弱了黑虎旗的名头,更不能丢大帅的脸!今晚酉时出发,催狼烟和捆马索等物都要准备齐全,诸位各点十人,那些不听话的、易冲动的一律不要,出发前切记保密。还有什么疑异吗?”
战无双对战事精准的分析,以及布置得干脆利落,不仅洛赢自愧不如,连这十名小旗都暗暗点头,之前的轻视之心,顿时收敛了许多。当然,也和洛赢在场有关,有了这位武力彪悍的许总旗,谁还敢再调笑战大小姐?
众人退去,却有一人走在最后,待得其他九名小旗离去,他又转身回来,低声道:“许总旗,你要留心一下牛奋,此人和赤龙旗的厉青峰关系匪浅。”
“牛粪?”洛赢愣道。
“就是你的上一任,牛总旗。”战无双低声解释一下,这人的父母真是奇葩,竟然能取出这种名字。
那小旗叫章铭,看起来很精明,在洛赢打下总旗的位置后,此人便是第一个示好的,虽是显得势利,但这种人用起来往往会更加顺手。
“赤龙骑…厉青峰……”洛赢想到在统领营帐见过的那名魁梧男子,神色有些不善,初时还以为龙字三旗素来倨傲,没想到却是因为自己抢下黑虎旗。
洛赢心里多留意了几分,便道:“你很不错,以后好好干。对了,你可认得许震?”
“许震?可是以前赤狼旗的许总旗?”章铭道。
“以前?难道他这个总旗也被人打下去了?”洛赢又问道。
章铭眼珠子一转,许震…许三……这二人莫非是故亲?他立即答道:“许大哥人不错,属下还是与他同时加入的边陲军,只是许大哥已经下落不明,此事说起来,还与那赤龙旗的厉青峰有关。”
随后,章铭便将一年前的一段事,详细道了出来。
那一次厉青峰到真罗国执行任务,却遭遇一伙军的袭击。贤军一般是依靠边界或城池的大阵抗敌,而真罗军胜在机动性较强,却对大阵束手无策,往往搜刮抢掠一番,便迅速撤离。
不过那次在大阵二十里之外,厉青峰的人马便被真国军追上,他们只堪堪放出讯号,便要短兵相见。
当时适逢许震的赤狼旗人马正在巡逻,他们还不明情况,一见之下,立即便上前来助,可那伙真罗军太过强大,厉青峰自知加上赤狼旗也绝非对手,恐怕援军未到,他们两个旗的人都要横死当场。
就在许震等人伸出援助之手时,厉青峰却做出一个极为卑鄙的举动,他抛下赤狼旗的一百多人,带着他的人马独自撤离。
结果可想而知,连龙字旗都无力抵抗的敌人,许震那一旗的人马基本都是武徒修为,更是不堪一击,最终一个也没回去。
但厉青峰却因为把许震等人推作炮灰,自己才得以安然撤离,这一拖延,真罗人担心贤军的援兵,灭掉赤狼旗之后,便也迅速离去。
事后,现场只有近百具赤狼旗士兵的尸体,连许震在内的,大约二三十人,全都下落不明,不用想也知道被真罗军俘虏。
章铭也是很久之后,从厉青峰的手下口中得知,这种事怎么说都行,军法也不会处置,只能怪许震倒霉,碰上白眼狼。
洛赢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而面具之下,他已经杀意弥漫。
能做出这种事情,厉青峰实在太卑鄙了,出卖战友,这样的人,在洛赢心里已经被宣判死刑,还有抓走许大叔的骡国鬼子……全都死有余辜!
章铭心思敏捷,已经有了计较,这位许总旗,果然和赤狼旗的许总旗有旧,甚至是沾亲带故,这回可有得瞧了。
他之所以看好洛赢,不只是因为洛赢打下总旗的位置,还有背后的战家,之前黑虎旗奚落战无双的时候,章铭便是少数的沉默者,他知道贤国真正的参天大树,就是战家,连寇帅都要仰望。
或许在北域边境一带,寇帅如日中天,无人能与其比肩,可放眼整个北洲(贤国共分五洲,北洲接壤真罗国,东洲比邻东邑国),甚至是大贤皇朝,战家都是有一定分量。
在章铭心里,牛奋就是彻底的一坨牛粪,老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人家战大小姐来咱们军营,你不去搞好关系,还敢耍兵痞那一套嘴脸,就注定这辈子没出息了。
直到章铭恭敬地离开,洛赢才忍不住笑道:“你看看,还是有长眼睛的,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混的,凭你们战家的名头,至少也该去大帅身边做事吧!干嘛非要来黑虎旗?”
战无双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委屈,却又坚强道:“我若是想靠家里,还会来边陲山吗?在大帅身边是安全,可既然来了就要从头做起,若不是你多事,那牛…牛总旗我早晚会收拾的,绝不会依靠战家。”
洛赢笑道:“不靠战家?可有些人还是知道你的来历,就像那章铭,你以为他是敬重于我?我看八成的面子,是来自战家!我这个家将身份,还真是不赖。”
战无双一听,立即有些不悦:“都怪赵统领多嘴,要不然黑虎旗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最讨厌背着这么大的光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只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就算我叫洛无双,许无双,也能凭着自己,让他们心服口服!”
“哦?看来你已经有觉悟偿还赌债了?”洛赢深以为然道。
战无双被他说得一怔:“什么赌债?”
洛赢坏笑道:“你都要改名叫洛无双或许无双,看来是想兑现以前的赌约,嫁夫改姓!”
嫁夫改姓……战无双顿时发现自己的口误,洛和许,正是洛赢的真姓和假姓,可她只是想说“哪怕不姓战也能如何如何”,完全顺口说的两个姓氏,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说起偿还赌债,战无双很快又想到以前两人水火不容,立下考核之约,当时好像……确实是有个赌注。
“你输了也不用要死要活的,就给我洗衣做饭,当个陪房丫环好了。”
“无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激将法!”
“别废话,敢不敢赌?”
“赌就赌,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命逞口舌之快。”
“……”
想到当初这段对话,战无双的俏脸瞬间通红一片,当时恨死这无耻之人,只想将他毙于枪下,杀之后快,却怎知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两人的恩怨早就说不清了。
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是洛赢的对手,这赌约嘛,算起来确实是她输了。
战无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偏偏那厮又贱贱的说道:“既然想兑现赌约,你就要先学会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哪怕只是做一个陪房丫环,也含糊不得!洛家的门,并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你懂吗?战副总?”
……
忙碌的营地,又一次传来惨叫声,黑虎旗众人纷纷侧耳倾听,总旗帐内,隐隐有一男子的声音嚷着:“住手!长腿妞,你若再敢以下犯上……”
“你们听到没?战大小姐又在虐待总旗大人了!”
“唉,一入豪门深似海,苦了许大人……”
“收声!这样在背后议论上峰,成何体统?不过……以他那副长相,扔人堆里都找不到,能攀上战家,那是他的福分!”
“别乱嚼舌根了!不过……许总旗应该是痛并快乐着,战家大小姐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小心被他听到,牛粪就是你们的下场,不过……你们说得都很对!”
“……”
洛赢能一招之间,干倒积威已久的牛奋,黑虎旗上下没一个敢不服的,可是现在,大家更佩服他的手段——家将偷小姐!
身为战家的家将,来军营保护大小姐,却能把小姐偷到营帐内,若你是英俊潇洒之辈,也还罢了,偏偏这许三相貌普通,年纪看起来都能当战无双的叔叔了,这等逆袭,简直就是三军将士们的励志榜样!
天色渐暗,“榜样”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从洛赢的面具上,大家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却发现那位战副总精神气爽,似乎心情不错,信心满满的样子。
洛赢环视众士兵,军容整齐,心里也暗自点头。
“诸位兄弟,今晚行动的重要性,我就不再多说了。保家卫国,那是大帅要考虑的事,而我,只要将你们活着带回来!谁敢拖黑虎旗的后腿,抗命不遵,老子第一个把他宰了!都他娘的打起精神,今天咱们就跟着突击营,到骡国鬼子的老窝去撒泡尿!”
洛赢一番粗鄙的语言,对极了大家的胃口,若不是秘密行动,众士兵便要忍不住齐声喝彩。
战无双俏脸微红,刚才揍他揍得轻了,这无耻之人又开始疯言疯语。不过他拉拢人心倒是颇有手段,短短数言,便让桀骜的黑虎旗老兵们乖乖听命,看着众人眼中的炙热,想必随后的任务中,只要洛赢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毫无阻碍的去执行。
一时间,战无双有些恍惚,他们好像才走出学堂不久,但洛赢却已经如此老练。
贤国重视人才培养,似他们这样的学院派,刚加入军营就有总旗的职身,自然要比一般士兵更有前途。
可战无双却深有体会,别看黑虎旗只能算底层的士兵,但这些人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兵,哪怕她拥有担任总旗的资格,也无法做到服众,还处处受制。
洛赢仅用一天时间,便完成她一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差距,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大!
黑虎旗启程,战无双走在洛赢身边,那张阳光中带点痞痞的脸,已经隐藏在面具之下,战无双忽然发现,这张中年男子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可靠。
又想到刚才在营帐中,她把洛赢追得满屋乱跑,都忘记打了他几拳几脚,这家只是嘴上不饶人,却从未还手。
战无双的脸颊,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好像在土蜥坡时,在学堂时,在常乐府时……每次她遇到困难、失败、挫折,洛赢都会火上浇油,把她气得半死,她也没少追着洛赢揍。
可是事后,战无双又觉得全身轻松,一切磨难都烟消云散,两个人也像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挂在心上。
奇怪的是,每次这样打打骂骂,哪怕战无双再气恼,也想不起来动用元气,或是武技,似乎只有拳头才能对付洛赢。
一开始,她还骄傲地认为洛赢不是对手,敢出言不逊就要挨揍,可不知什么时候,洛赢已经将她甩在身后……
“既然比我厉害,怎么不还手?既然知道要挨揍,为什么还气我?难道你是故意的?只为了消除我心中的阴霾?”
战无双又想到昨日在后安镇的事情,难道又误解他了?为什么越相处,越看不透他?这个无耻的家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