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灭亡或开始

　　地球人想都不敢想的距离，对中级文明的运输船来说，兴许只是几天的航程。

　　巨大的运输船犹如一座高速移动的钢铁城市，寂静无声地在深邃的宇宙中穿行，离地球越来越近。这几天的时间里，文铭只是象征性地在飞船中参观了一下，其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与迁移统筹小组的讨论。手续、流程固然已经走完了，但是落实的时候，明显还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他已经不打算再和地球人一起生活，所以，要想为地球人多争取些什么，也只能仅限于这种面的协商中。不过，他倒是很有信心迁移统筹小组不弄虚作假，因为迁移完成后他并不会走太远，依然可以轻松地得到地球人在格森星的消息。

　　行程过了一大半的时候，文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他来说，这件事当真极为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他的一个“伟大”愿望。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灵魂也有阴暗面，而这个愿望，实在很像是他的灵魂阴暗面彻底苏醒了。不过，他早有准备，早在几年之前，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于是，文铭很郑重地与仍然留在主星的水良议长进行了一次跨星系通话。

　　“水议长，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决定不让某一部分德索切族后裔登舰的权力？”寒暄过后，文铭迅速转入正题。

　　那边的水良议长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道：“严格说来，如果你不答应前往第一阶梯培训，而在你后面又没有别的后裔四度精神进化的话，那么我们在地球的后裔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灭亡。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是这就是事实。目前来看，我们在地球的后裔暂时只有你一个四度精神进化成功，也参加了第一阶梯的培训，所以，地球后裔在灭亡之外又多了一条路，而这条路其实是完全由你一人挣得的。”

　　听到这里，文铭紧绷的神经已经放松了不少，他估摸着，水良议长会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你就是这条路的唯一开创者，那么，你当然有决定是否让别人踏这条路的权力。不过，另一方面，那些后裔们也有他们的自由，虽说你为他们开拓了一条路出来，但是他们也可以选择不踏这条路，你无权强迫他们。”

　　“嗯，我明白。”得到了肯定答案，文铭立刻认真地应了一声。

　　“文铭，我知道你的生平事迹，也很欣赏你。虽说以往的火种接受培训大都以救人为目的，不会再节外生枝，但是，我想说的是，不论你想怎么做，我都相信你，也会支持你。”水良那苍老的声音传来，传达着他对文铭的信任，也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谢谢！”

　　切断通话后，文铭便回到了休息舱，坐在沙发闭目思索起来。联想到将要做的大事，他的心情当然无法平静，可惜的是现在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只能一个人默默酝酿。

　　文铭难以避免地想起了叶小帆，他相信，叶小帆绝不会支持他的决定；而后他又想起了安，不过，他马就摇了摇头，心知安肯定更加不会支持他的决定；最后，木小溪的影子浮现出来，文铭脸终于有浮起笑意，这个丫头应该不会考虑那么多，无条件地支持他。

　　懂他的人和他理念不同，不懂他的人却反而会和他做出同样的决定，这现实还真有些无奈，文铭忍不住想，难道这世就没有一个既懂他又和他理念相同的人？

　　两天后，运输船进入了太阳系，然后减速来到了地球大气层外。

　　和所有外来文明在地球的常驻舰队远程打过招呼后，运输船开始缓缓向下降去。

　　从大气层外向下看时，文铭便发现地球的大陆板块小了很多，联想到他离开地球其实还不到俩月，便可知大黑辰星的那些工程飞船效率还是满高的。

　　等到运输船距地面越来越近，文铭终于看清了地球的新地貌，那曾经只在北纬45度出现的大裂缝已经像蜘蛛网一样铺展开来，海水顺着那些地缝灌入了内陆，将一个个省份和城市淹在了下面……

　　阿扎克星、德索切族等四个中级文明的出现的确从一定程度遏止了大黑辰星的恶行，但是问题是他们来得仍然太晚了。他们出现后，大黑辰星即使只是老老实实呆着，之前对地球造成的深层破坏也在一点点发挥作用，直接导致了现在这种结果。

　　如今的难民们不再以城市为单位聚居，而是很多个城市里的人都涌向某片还算过得去的区域，然后漫山遍野地铺展开去……虽然混乱，但是却能在末世中找到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文铭得知，中国这边总共有七片这样的区域，每一片的人数大概都在两千万左右，暗自算了算，以运输船的容量，大概也就是五趟就可以全部拉完了。

　　运输船直接向着东北的那片聚居之处落去，文铭相信，在这里将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他实在是相当期待。

　　如今的地球人对于外星飞船在头顶飞来飞去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当运输船从天而降，还是吸引了那片聚居地无数人的注意，因为这艘飞船实在是太大了！

　　旷野中，山坡，废墟里，破烂的帐篷前，那些饿得面黄饥瘦的人们勉强直起腰来，抬头看向从天空降下的那艘太空城般的飞船，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他们已经隐隐知道，某个叫做德索切族的外星文明正是他们的祖先，有一部分舰队就停在了地球的北极。不过，这个祖先似乎并不是那么在乎他们，眼看着他们受苦、死亡，却从不施以援手，更从未给过什么许诺。他们早就认了命，心知必将和地球一起毁灭，只不过贪生的本能又让他们在极度艰难的条件下咬着牙坚持着，就算死，也一定要等到不得不死的时候再死。

　　那么，眼前这艘突然出现的巨大的新式飞船，竟笔直地朝着聚居之处降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那艘飞船可一点都不像是路过。

　　人们并不兴奋，也没有多么畏惧，只是有些茫然地向天看着，直到那艘飞船稳稳地停在了距地面二十多米的空中。

　　而后，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子里响了起来：“德索切族的后裔们，地球在52天后就将交付于大黑辰星，届时所有陆地都将沉入海洋，那时候你们再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可能。”

　　那个声音并不和善，也不冷漠，只是平静地宣布着一个事实，正如那些外星人一向以来的表现。

　　然而，那些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们纵使表面再怎么平静，内心却还是会如此感叹一句：终于知道了……

　　是啊，熬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末日就是52天后。

　　绝望吗？当真绝望……

　　但是神奇的是，竟又不是那么害怕，大概是因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宇宙人类文明的一个跨星系机构，第一阶梯，为轮回制星球的难民，也就是地球的你们提供了一个迁徙往其它星球生存的机会，幸运的是，你们得到了这个机会。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愿意，52天后，你们可以在另一个星球生活，而不是随着地球的陆地一起毁灭。”

　　依然没有任何人说话，甚至没有人面露喜色，他们全都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了那僵硬的面部表情下。

　　高兴吗？有一点……

　　因为终于不再是无路可走，总算多了那么一丝丝希望。

　　然则，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或者自心底的对于未知星球和未来的畏惧！

　　去另一个星球生活？和地球一样吗？如果不一样，是比地球好还是比地球差？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其实能活下去就好了，主要是，这些外星人真的是让他们去那个未知的星球好好生活去了吗？会不会，这些外星人其实是抓他们去做免费劳工的？就像是地球历史曾出现过的那些奴隶、华工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做实验……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外星人真的是好心，但是，做为不折不扣地球人的他们，又怎么舍得离开地球，也从来没想过离开地球啊！

　　安土重迁本就是中国人的传统，从一个省搬到另一个省就已经让人肝肠寸断了，现在倒好，竟然要离开这个星球了……

　　不过，说话的那人显然是没心情给这些人做思想工作了，略顿了顿，立刻又道：“迁移的目标星球5标准宇宙远航单位外的迪聂星系的格森星，其自然环境与中级文明辅星相当，优于地球三个等级。现在将行程和格森星的大体环境投影如下。”

　　而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运输船竟是直接将一道道光束打向了人们头顶的天幕，那里本是笼罩在地球的终年不散的灰暗云气，如今却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幕布！

　　于是，所有人免费享受了一场视觉与精神的双重盛宴。

　　天幕的巨大投影竟是清晰无比，镜头先是穿出地球大气层，而后飞出太阳系，又向银河系外投去……

　　而后镜头变幻明显变快，原本长达数天的旅程被缩短到了一分钟，终于，镜头来到了迪聂星系，迅速向着某个略显黑暗的星球靠近。

　　猜到那个如同鬼域般的星球就是格森星的时候，所有人的神经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而过那层层黑云，下方面灰绿色的几乎毫无生气的土地便呈现在天幕……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有多少人发出了叹息。那里的环境，实在比地球差太多了。

　　镜头继续向前，直接向着一片被浓厚辐射云覆盖着的群山飞去，一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难道要让我们去这样的“核辐射”区域生活？打死都不去！！

　　电光火石之间，镜头已是穿过了辐射云，将一个新的童话般的世界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绿，一望无际的绿！

　　那草，那树，才真正叫生机盎然！仅仅是从视觉判断，就知道那些植物比地球的强得多！

　　镜头已经来到了一边湖泊之，向水中望去，我靠，那是湖水吗？竟然有这么清的湖水？！那是纯净水！！光是看着就想把头扎进去猛灌一气！在地球，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喝过那么好的水了！

　　镜头再向前推进，河流、森林、山谷全都以一种无比清新的姿态出现，再接着，镜头中终于出现了人！

　　那些人正操控着巨大的机器在架设着什么，忙碌，却又井井有条。那明显是一些高科技的玩意，偶尔可以看到那些工作人员脸浮起了真诚的笑容，这至少从侧面说明，他们架设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坏的动机。

　　画面依然在变换，那个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目标区域是格森星四块良性异变区域中的东部区域，为了维持这种良性环境，德索切族主星已经决定投入300亿资金进行相关维护，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前期投入。你们迁移到该区域后的初期，主星会给予你们一定的帮助，以确保你们能生存下去。以那里的良好环境，相信你们很快就能将文明水平恢复到在地球的全盛时期，继而取得突破。”

　　“总之，这既是你们的退路，你们不必面对52天后的死亡；也是你们的未来，在这里你们将拥有一个新充满希望的开始！”

　　直到这时，弥漫在天地间的那种压抑和悲观气氛才终于渐渐消散，人们的心中再一次浮起一种叫做希冀的情绪。

　　“愿意离开的，就马做准备，每个人最多可以带20公斤的行李，尽量在一天内全都进入运输船。”

　　而后，便听引擎声响起，飞船两侧及尾端无数个舱门打开，将长长的扶梯搭了下去。

　　扶梯才一搭在地面，便有一个个身着轻便宇航服，头戴透明头盔的人出现在舱口，拿着一些仪器缓步走了下来。

　　这些人身形和地球人完全一样，长相也和中国人差不多，不过那身宇航服明显会让人产生一种疏离感，

　　“快去准备，1个小时后运输船就要起飞，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这片聚居地。”

　　而后出乎德索切族人预料的情况出现了，在最初的三个小时里，竟然连一个登船的人都没有！哪怕是那些住得比较近的人，明明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完全就是十来分钟就可以登船的，也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着。

　　文铭倒是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只因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些人了……

　　果然，随着时候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运输船附近，其中不少人都已经带了不到20公斤的行李。虽然依然没人敢第一个登船，但是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其实只缺个领头羊。

　　正僵持间，一架小型飞行器飞离了运输船，在这片聚居地转了大半圈，在某个地方停留了几分钟后，又返回了运输船内。

　　没有人知道这艘小型飞行器是去干什么去了，不过仅仅是半个小时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运输船边，竟没怎么犹豫，直接登了扶梯！

　　眼见两个年轻人都要进入舱门了，终于有认识那两人的人喊了他们一声。

　　而后，两人同时转回身来，男子苦笑着向那熟人道：“现在的生活条件每况日下，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相信他们，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紧接着，那女子又道：“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大家如果早有决断，就赶快行动，这里至少有2000万人，想在几个小时里全部登飞船恐怕很困难。”

　　接着两人再不说话，转身便向行去。

　　不过，便在刚到舱口之时，竟从里面走出一人来，和他们两个打了个照面。此人竟没穿宇航服，完自然不过的装扮。

　　“好久不见。”那人直接向两人道。

　　女子似有些激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男子则是摇着头笑了笑，伸出双臂和那人拥抱了一下，然后道：“简直像做梦一样。”

　　刚出来那人自然是文铭，说了声“走”，然后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三个人消失后，外面的那些人静默了好一会，而后才小声议论起来。

　　在乱哄哄的议论声中，突然就有一人无比确信地高喊起来：“是文铭！刚才那个人是文铭！！”

　　文铭是谁？

　　亲手击杀隆法，以一己之力左右了那场欧亚大陆的大乱战，恐怕，整个欧亚大陆已经没有人不知道文铭的名字。

　　爱的人有之，恨他的人似乎更多，抱怨、羡慕、嫉妒、畏惧、鄙视、漠视、尊崇、敬佩、心仪……

　　他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但是身却承载了人们太过复杂的情绪，所以，根本无法用一句话来评判他。

　　然则，终究是有人认同文铭的理念的，哪怕支持他信任他的仅仅是一小部分，一旦以2000万为基数，其中的一小部分也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数字！

　　仅仅是一分钟之后，运输船周围真正乱了起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登船！

　　：我发现我很难把时间有效地利用起来，晃晃悠悠一大天就过去了，其实哪怕把一半的时间用在写作，大概也能写出七八千字来，这本来也是我计划的这个月的进度……明天雄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