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长辈们闲聊的工夫,秦笑笑偷偷把林秋娘叫到了外面,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外公外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下地干活,我怕他们的身子撑不住。”
家中没有多少余钱的人家,生病了大多数只能等死。尤其是失去劳动力的老人,通常会被子女视作沉重的负担,不太愿意管。
以前她听说过有的老人生病了没钱治没饭吃,会自己爬到井里河里水塘里。别的老人她管不了,但是不希望自己的外公外婆落到这个地步。
“唉,娘劝过你外公外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林秋娘愁眉不展,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来说去还是二老心疼你几个舅舅,但凡你几个舅舅日子好过了,二老也不会这么拼命。”
秦笑笑不赞同:“要说日子不好过,能比没有种枣树前更难过?虽说比不上咱家,但也是吃喝不愁。况且外公外婆手上有枣树,每年还有您贴补,并不是几个舅舅的负担,只要他们少操心舅舅们的事,日子比别的老人好过的多。”
林秋娘想了想,觉得闺女说的在理:“那你说咋办?你外公外婆不听旁人的劝,娘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秦笑笑挠了挠头,同样不知道怎样改变外公外婆的想法:“这事儿还得从几个舅舅那里下手,要是他们不许外公外婆干那些超出体力的活儿,想来外公外婆会听的。”
林秋娘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怪你大舅舅一家,要不是他们闹出这么多事,你外公外婆也不会这么逼自己,还要担心你二舅小舅对他们有意见,将来老了动弹不得没人管他们。”
秦笑笑摇了摇头,无奈道:“有您在,外公外婆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只是二老不肯在咱家长住,怕别人笑话他们,也怕人骂几个舅舅不孝顺。”
她想不通有的人为何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觉得一个人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根本不需要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活的问心无愧就好了。
“是啊,你外公外婆太固执了。”林秋娘也头疼,上次分家接二老过来住,二老住了没两天就跑回去了,生怕外人说三道四。
如今一把年纪了,累死累活的帮兄长弟弟干活,以后不能动了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儿子多有啥用,越多越累。
见闺女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林秋娘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行了,这事儿我来想法子,你就别瞎操心了,要是把我孙子生成一个小老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笑笑摸了摸肚子,小声嘟囔道:“孩子还没有出生呢,您就开始凶我了,等它生出来还有我站的地儿么。”
林秋娘没有听清楚,狐疑的看着她:“你叽叽咕咕的说啥呢?”
秦笑笑眼皮一跳,急忙说道:“没啥,我在说我和鲤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您孙子不可能长得像小老头!”
林秋娘倒是没说她脸皮厚,毕竟她说的是事实,便叮嘱道:“乖乖听娘的话,不要想那些让你不痛快的事,人家说怀孕的时候开开心心的,生出来的孩子才省心。”
秦笑笑一听,立即紧张起来:“娘,我知道了。”
林秋娘满意了,摸了摸她的脸:“不高兴了就多想些高兴的事,生个爱笑的孩子总比生个爱哭的好。”
秦笑笑郑重点头,随即反应慢半拍的问道:“娘,您喜欢孙子么?要是我肚子里的这个是孙女,您就不喜欢了?”
林秋娘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娘要是重男轻女,当初你爹捡你回来,娘就直接把你扔出去了,还能让你今日站在娘面前挑刺?”
秦笑笑没有多想,笑嘻嘻的说道:“鲤哥哥倒是希望这一胎是女儿,说儿子没有女儿讨人喜欢,他会忍不住揍他。”
林秋娘心里松了口气,跟着笑道:“嘴上说的凶而已,等孩子生出来你看他是宠的多还是揍的多。”
秦笑笑觉得以鲤哥哥的脾气,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不过她肯定会拦着不让揍。
然而事实证明,这话说早了。
林老汉和周老太不肯留宿,也不想耽搁秦家人下地,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山路狭窄不通车,秦山没法儿用马车送,和林秋娘送了一段路,硬是塞了二两银子,目送二老走远了。
周老太不停的擦眼泪,回头发现女儿女婿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眼泪流的更多了,紧紧地抓着藏在衣襟里的银子。
林老汉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长长地叹了口气:“临老了,最省心的还是闺女和女婿。”
周老太没有说话,不停的朝着女儿女婿挥手,示意他们快回去。
“以后咱们两个老家伙动不得了,怕是还要拖累他们俩。”林老汉的眼眶有点发红,想不明白活到土埋半截脖子了,怎么就到了今日这副田地。
分家前,一大家子吵闹不休,没有个安宁日子过。分家后,是没有之前闹腾了,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真到了那一天,我自己爬塘里的溺死,谁也不拖累!”周老太擦干了眼泪,话语里透着一股狠劲。
“你这老婆子,说这些干啥!”林老汉变了脸色,板着脸呵斥道:“咱们能干一天是一天,多攥点银钱在手里,以后不能动了,还有银钱能指望。”
周老太点了点头,情绪渐渐恢复平稳:“还是闺女想的长远,硬是让咱们把枣树留下了,不然没田没地的日子要咋过?这枣树我不想留给老大了,以后他们三房谁孝顺,咱们死后枣树就归谁。”
林老汉沉默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
周老太知道老伴儿心里动摇了,不禁叹了口气:“咱们养了三儿一女,数闺女的命最好,把笑笑养的孝顺贴心,还是老秦家会教孩子。”
林老汉摆了摆手,肩背驼的更厉害了。
二老走后,秦老爷子等人继续种麦子了。秦笑笑闲的没事干,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听到马儿的嘶鸣声时,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景珩大步走进来,看到傻愣愣的小丫头,他躁郁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绕过书桌用力的抱住了她。
“鲤哥哥,你怎么了?”秦笑笑立即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抬起头留意他的神情变化。
景珩抬手将她的脑袋重新埋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有些沉闷:“没什么,突然想你便过来看看你。”
成亲半年,一些甜言蜜语能被他无比自然的说出口了,还不会脸红。
秦笑笑没有信他的鬼话,刨根问底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告诉我,是想让我胡思乱想睡不着觉么?”
看着她这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景珩不好再隐瞒了,面上流露出微不可查的委屈之色:“今日被一个下作的东西折辱了。”
被锦绣这样的人垂涎,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折辱。
“这人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吧?”秦笑笑震惊不已,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反而忽略了他是如何被折辱的。
“下作的东西不提也罢!”景珩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随即捏住她的脸蛋说道:“外祖母问你何时回京,我说你月底回,但是我想现在就接你走。”
秦笑笑扒拉下他的手,眨巴着眼睛问道:“有多想呀?”
景珩的额头抵住她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比你想象中要想。”
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秦笑笑摸了摸肚子,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那就回吧,孩子挺乖的,路上小心点就行了。”
景珩猛地亲了她一口,心情极速好转:“不用了,说好月底接你回京,就必须月底接,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冒一丝风险。”
秦笑笑一听,瞪眼道:“刚刚是谁可怜兮兮的催我回京的?你在逗我玩儿呢。”
景珩哄道:“没有逗你玩,这次来的匆忙尚未做好准备,只是心里想早日接你回去。”
秦笑笑在他的胸口捶了两下,愈发觉得他的种种异常与他遭遇的事有关,不由得问道:“那人到底怎么折辱你了,把你气的大老远的跑过来?”
景珩本来不想说,心念一转想试探她一二,于是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还不忘留意她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每次去看望外祖母,她对我的态度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你的缘故!”秦笑笑恍然大悟,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他,似乎在思索他哪里值得锦绣觊觎。
这副反应不像在意他的样子,景珩心里一沉,面色不善的看着她:“你不问问我有没有让那贱婢得逞?”
秦笑笑暗暗偷笑,故意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锦绣模样不错,身段也好,还会伺候人,她得逞了你不亏。你喜欢的话,禀明外祖母,唔——”
话还没有说话,后脑勺一股大力袭来,嘴巴就被堵住了,舌尖险些被牙齿咬到。
景珩怒气翻涌,恨不得把面前这个总想气死他的臭丫头摁在腿上揍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秦笑笑终于能够自由呼吸了,她捂着红肿的嘴唇,幽怨的瞪着怒意未消的男人:“开个玩笑你也要计较,就知道欺负我!”
景珩气笑了,要不是顾及她的肚子,他早就把人摁在了腿上:“这种玩笑是能随意开的?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把这玩笑当真?”
秦笑笑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不敢继续逗他了,扑过去紧紧抱住他:“谁说我不在乎了?一开始我就没问锦绣有没有得逞,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让她得逞!”
景珩搂着她,怒气稍解:“真的?”
秦笑笑用力点头:“真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不然我敢放你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么久么?”
这理由无懈可击,景珩相信了她的话,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秦笑笑偷偷看了他一眼,继续哄道:“鲤哥哥,我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你,不可能无端怀疑你什么,整日疑神疑鬼的也很累呀。”
景珩的嘴角勾了勾,刻意压低声音:“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秦笑笑松了口气,好奇的问道:“你如何惩罚锦绣的?”
景珩揉了揉她的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惩罚她?”
秦笑笑嗔了也一眼:“你都觉得她爬床是在折辱你,以你的脾气能放过折辱你的人?”
景珩心头大悦,怕她觉得自己残暴,咳了一下模糊道:“就踢了她两脚,后来覃嬷嬷来了,便交由她处置,我没有过多理会。”
秦笑笑还真的没有见过他下重手打人的样子,想象不到他这两脚把锦绣踹成了重伤,顿时松了口气:“到底是外祖母身边的大宫女,若是让你伤到了,外祖母不会说什么,外人怕是要指责你跋扈了。”
不过她有些好奇外祖母会如何处置锦绣,毕竟锦绣自作主张爬鲤哥哥的床,着实失了规矩,传出去了外祖母面上也无光,怕是会重惩锦绣。
景珩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低声道:“伤到了更好,让那些胆敢觊觎你夫君的人不敢再作死。”
秦笑笑“噗嗤”一声笑了,扯了扯他的脸皮:“有才有貌有家世,还有爵位,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疙瘩。”
景珩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啄了两下:“所以你要看紧些,不能让别人偷走了。”
秦笑笑知道他想听什么,如他所愿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会看紧,谁敢对你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景珩果然很受用,脸上再不见一丝郁气。
海贸司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他处理,不等秦家人收工回来,他就打马离开了。
傍晚秦老爷子等人知道了这件事,也觉得他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怪辛苦的。想到秦笑笑的肚子快满三个月了,坐轿子回京应该不会有大碍,他们难得希望快些到月底。
至于景珩险些被人爬床的事,秦笑笑对他们只字未提,以后也不打算提,免得他们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