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黄也一天比一天瘦。秦笑笑想尽了办法,依然无法阻止它的衰弱,只能在它清醒的时候多陪陪它。
大黄许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变得格外黏她,一觉醒来看不到就会挣扎着爬起来找。就连咩咩也不再想着出门遛弯,总是静静的守在一旁,或是舔舐它愈发黯淡的毛发。
又是一场大雪悄然而至,秦笑笑待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一边给它们打理毛发,一边听明月她们说各自知道的趣事。
回来一个多月,她出府的次数不多,一来是怀着双胎的身子愈发沉重,二来城内好玩的地方早就逛遍了,对她而言没有了新鲜感,还不如待在家里。
听到溪桥说她的老家每到丰收的季节,有深更半夜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偷种的风俗,秦笑笑好奇的问道:“若是有人贪心偷了许多,被偷的人家岂不是吃了大亏?”
溪桥笑道:“都是本村的人相互偷,只要不是有过节,没有人会起这等子坏心。不然被人家知道了,来年自家的庄稼要遭殃了。”
秦笑笑点点头,又问道:“会不会有人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自家的庄稼没有一个人去偷?”
溪桥回道:“会有,之所有有这个习俗,是一位先祖家境贫寒,每年只有粮食入库和过年那两天一家子老小才能吃上干饭。谁知有一年他家的庄稼地突然失火,一夜之间粮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村里人都很同情他们,想帮这位先祖一把,只是他们都知道先祖不会接受,于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帮这位先祖度过了难关。后来偷种变成了村里的一件盛事,还越传越广被其他村子所接受,渐渐成为当地的一个风俗。”
秦笑笑感动不已:“原来这风俗的背后竟有这样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可见你们这位先祖是个极好的人,平日定是广结善缘,才会在落难之际得村邻相助。”
溪桥说道:“这位先祖的生平奴婢不知,不过定是如夫人所言是个极好的人,否则这件事不会得到所有人的赞成。”
秦笑笑深以为然,这件事能成为当地的一个风俗,也说明大多数人心底存着善念。想来自这风俗传到至今,真正帮助了不少人罢。
溪桥继续说道:“大家享受偷种的那份刺激,偷种的时候被主人家捉住了是要接受惩罚的。不过地头太广,被主人家发现并且追到也很难,最有趣的是黑灯瞎火的看不见路,紧张之下没准一头扎进泥坑里,再要么踩到了蛇,粮种没偷着反倒把自己吓的够呛……”
随着她说出偷种时发生的种种趣事,秦笑笑几乎能想象到那些有趣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黄感知到她的愉悦,把狗头搁在她的大腿上,干燥的鼻头轻轻地拱了拱她日渐圆润的肚子。
“呀!”秦笑笑捂着肚子惊呼出声,见大黄被吓得缩回脑袋,她连忙顺毛:“没事,我没有骂你,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动了一下,把我吓到了。”
大黄自然听不懂主人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主人没有责怪它的意思,微微甩了甩尾巴,在她的手背舔了一下。
明月几个却是惊喜万分,一下子全部围拢过来:“夫人,两位小主子动了?”
秦笑笑摸了摸肚子,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喜悦:“刚刚大黄碰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动了一下,应该没有感觉错。”
有雪丫和嘉明郡主怀孕在先,她已经知道有胎动这回事了,但是今日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胎动的滋味,这让她新奇的同时又很感动。
之前太医说有个小家伙比较虚弱,需要时时留意。她提心吊胆的熬了一个多月,还到护国寺为它们祈福。
直到前天太医再次诊断后,确定两个孩子都很好,只要后面几个月仔细养着就没有大碍,如此她的一颗心才落回了原处。
现在小家伙们终于会动了,这无疑增加了她的信心。
“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告诉殿下,让殿下也高兴高兴!”星天两手一拍,兴奋地的朝着正殿的方向跑去。
秦笑笑没有阻止,见她大喇喇直接往雪地里冲,连忙喊道:“雪太大了,撑把伞再过去。”
星天压根没把这雪放在心上,远远的回了一声“没事”,人就消失在院子里,只留下一连串的脚印子。
秦笑笑摇了摇头,无奈道:“别看她腿短,跑的倒是挺快,也不怕雪滑摔倒了。”
溪桥凑趣道:“不怕,明月那儿有不少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够她轮换着使好几年了。”
想到星天时不时把自己的膝盖小腿磕碰的青青紫紫,秦笑笑一时没了言语,觉得有这丫头在,完全不用担心明月亲手调制的那些药膏会放到失效。
把手放在肚子上,以期里面的两个小家伙再来一点回应。结果不知道它们是累了,还是不喜欢动弹,除了刚刚那一下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她有些不放心,看着明月问道:“这个月份,一天大概会动几次?”
明月说道:“这个没有定数,有的一天动好几下,有的几天动一下,这些都是正常的。再过一段时间,两位小主子会愈发好动,到时候就动的频繁了。”
秦笑笑安心下来,笑道:“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觉得挤,为了争夺地盘在里面打起来。”
这话一出,几个侍女都笑了。明月跟随父亲看诊多年,在这方面比其他人有见识,便说道:“应该会挤来挤去,据说有的孩子会在母体里玩脐带,生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呢。”
秦笑笑新奇道:“竟有这样的事?这样抓着不会疼吗?”
明月说道:“不会的,这脐带连着母体和孩子,等孩子出生,产婆会把脐带剪断。若是会疼痛,母亲同样能感受到,奴婢倒是没听说剪脐带时,母亲会有痛觉。”
她担心吓到主子,没有说这脐带的危险之处。有些人之所以生出死胎,便是被脐带绕颈导致胎儿窒息而亡。
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一旦胎儿被脐带缠住脖颈,胎动就会变得不一样。有经验的大夫或是产婆通过一些手段,会调整胎儿的体位,帮它们摆脱脐带的缠绕。
那些因脐带绕颈窒息而死的胎儿,多半是大人们忽略了,等她们察觉到不妥时已经晚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秦笑笑以为是星天回来了,正纳闷怎么这么快,一个小丫头匆匆的跑了进来,福礼说道:“夫人,嘉明郡主跟前的莲心姑娘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秦笑笑眼皮微跳,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当即说道:“快,快请她进来!”
小丫头立马出去了,不一会儿发髻凌乱,脸颊红肿,衣摆被撕裂的莲心一身狼狈的奔了进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夫人,求您救救主子,主子快不行了!”
秦笑笑噌的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堂姨怎么了?前日她才给我递信说一切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莲心一边痛哭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夫人,郡马爷和兰芷这贱人早有奸情,昨日傍晚这对奸夫**在假山里偷情,无意中被主子撞破了。主子顾及腹中的小主子,没有当场与二人撕破脸,只等老太爷回府主持公道,没想到、没想到在去正院的路上,小公子绊倒了主子,致使主子当场出血已经难产了!”
她没有说小公子是不小心才绊倒主子的,在这种情况下谁能相信他是真的不小心?
尤其是腾儿对兰芷的感情远比对嘉明郡主深厚,若是他听信了兰芷的挑唆或是暗示,故意绊倒了嘉明郡主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将满四岁的孩子,正处在懂事和不懂事之间,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来并不奇怪。
当时见嘉明郡主情况不对,两个嬷嬷急忙把她抬回了院子,又催促莲心几个侍女去找太医和产婆。
没想到人还没有走出院子,就被府里的护卫们死死拦住不让她们出府。最后是张夫人做主,不知从哪里请了个大夫和产婆。
这两个人一个医术不精,一个接生的本事不行,根本帮不到难产的嘉明郡主。两个嬷嬷和莲心几个忠于嘉明郡主的侍女焦急万分,表达出对张夫人的不满。
张夫人没有对两个嬷嬷如何,以莲心等人不顾主子难产,在堂前大喊大叫为由,着人打了她们耳光。
莲心等人都快绝望了,只能寄希望于“公正严明”的张次辅。好不容易等到张次辅回府,她们立即禀明了情况。
原以为他会主持公道,救嘉明郡主于危难。谁知他只是把张世仁叫到祖宗的牌位前,狠狠地动了一顿家法,就让他和兰芷跪在产房外向嘉明郡主赔罪,冷眼看着产房里的血水一盆盆往外端,绝口不提请太医和产婆的事。
莲心等人这才知道整个张府没有一个人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的主子着想,不管张家人有何打算,他们是不可能让这“家丑”传出去的,至少不是在这种时候传出去。
她们心里恨的不行,对张家人的所作所为却毫无办法,只能想尽各种法子逃出府外,向离的最近、也是最关心嘉明郡主的秦笑笑求助。
直到刚才,莲心等人终于想到了办法,惊险的逃出了张府,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个跟头才来到了护国公主府。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便是请到了太医张府也不会让太医进去,于是只能先到这里来找秦笑笑。
其中的种种莲心来不及细说,秦笑笑在听到嘉明郡主难产后,更是顾不上多问,抬脚就往外走:“备车,快让人备车!”
明月几个急切的拦住了她:“夫人,此事重大,须得禀报殿下!”
这样的风雪天出门实在太危险了,更何况张府明显不太平,夫人这样过去万一被冲撞了,伤及腹中的小主子怎么办?
秦笑笑脚步一顿,捂着腹部发出一连串的指令:“清风,你去正殿向母亲禀报;惊鹊,你让侍卫统领火速调集三十个人手;青书,你拿上我的名帖直接去太医院找刘廖二位太医,明月和溪桥随我先行去张府!”
明月等人不敢再劝阻,纷纷应声:“是,夫人!”
不出一刻,三十名侍卫已到位,密不透风的轿辇也准备好了。就在秦笑笑扶着腰正要上轿,护国公主也出来了,另有一顶轿辇落了下来。
“张家胆敢如此欺凌皇室郡主,我倒要看看他们哪里来的底气!”护国公主满面寒霜,显然对张家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
她是不理外面的俗事,但是张家欺凌嘉明郡主,就是在打皇室的脸。况且作为她小皇叔的福王也曾疼过她,如今他的女儿有难,她岂能坐视不理?
“多谢母亲!”秦笑笑还真怕自己镇不住张次辅这样的老狐狸,救不了嘉明郡主的性命,眼下护国公主也要去,她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万事有我,一会儿去了张府,你只管安抚嘉明,别的事都交给我。”护国公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嗯!”秦笑笑重重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堂姨,我和母亲来为你撑腰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护国公主府离张府不远,只是今日风雪大,路上有积雪,影响了轿夫的脚力。平时三刻就能到,这一次走了半个时辰。
而原本三十人的侍卫队,变成了六十人。
他们的步调整齐划一,护送着两顶轿辇一路前行,雪花从他们的冷肃的脸上拂过,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吸引了不少冒着风雪出门的路人。他们议论纷纷,直觉有大事发生。
秦笑笑心急如焚,落轿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的走了下来,在明月和溪桥的搀扶下,和护国公主快步走进了张府的大门。
原本这大门紧紧关着,是侍卫统领先一步上前叫开了。看到护国公主府的阵仗,门房压根不敢阻拦,连跑带滚的扑进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