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戎看到他食盘当中,又是鸡,又是鱼,明显是来膈应人的,于是瞬间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左边的郭搏雄闻言,随即皱起眉头,不温不火地说:“你骂谁太监呢?”
他一开口,江英杰立即一捶桌子,餐盘中的死鱼蹦跳出来。
江英杰站起身子,单腿踏在长凳上,隔着桌面,指向垂目的郭搏雄,“上次那笔帐,本少爷还没找你算呢!”
军营本身就是男人窝。全是雄性动物的地方,火药味一向很重。
刘戎一个女人,单独混在其中,本来就有点胆怯。
如今他指人的动作,瞪人的眼神,都极具挑衅意味。一时间,周围几张桌子旁吃饭的士兵,都纷纷朝这边望来。
“啪!”只见他这句话刚落音,郭搏雄还没动,旁边的苟胜已经率先起身,一巴掌拍开他指向郭搏雄的手指,瞪圆鹰眼,毫不示弱地冲他吼:
“你指谁呢?!啊?!指什么指?!”
苟胜动了手,江英杰哪里肯吃半点亏?
他一向脾气性格都很霸道,于是想都不待想的,便一脚踏上桌子,抡起拳头,就朝苟胜打去。
由于他踩上桌子的动作太过突然,坐在他对面的刘戎,还没来得及有心理准备,桌面上的东西已经被震得四处飞散,食物米汤,泼得满桌都是,好些瓷碗掉落在地,碎片飞溅起来,随时有可能被剐蹭受伤。
坐在刘戎身边的郭搏雄很快也站起来,刘戎下意识地扭头望他,整个身子却猛然被人由后穿过腋下,伸来两只手臂,箍住腰腹,拖出了所坐的长凳。
此人动作极快,仅在须臾之间,等刘戎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身后时,谢瑜已经将她连拖带拽地,抱离了座位,单膝蹲坐在不远处的地上。
与此同时,苟胜大喝一声,以掌对拳,硬碰硬地接下江英杰挥来的拳头,手指按在他握拳的手背之上,将他整个拳头都固定住了。
苟胜一米九多的个头,虎背熊腰;江英杰也不矮,且一身的肌肉。两人一时之间,居然僵持不下。
周围的士兵见状,都开始欢呼起哄,“打!揍他!噢噢噢……”更有甚者,还把手指塞进口中,吹起了口哨。有些则直接脱下上衣,光着膀子,站在旁边的桌面上,摇旗呐喊。
刘戎没见过这阵仗,身为女性的潜意识,让她有些害怕。她不禁伸手抓紧谢瑜胳膊上的衣服,身体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
谢瑜察觉到刘戎细微的变化,一低头,看到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正怯怯地望向前方打架的地方,身体却一个劲地往反方向躲。
“呵呵……”谢瑜方才还紧皱的眉头,这会儿忽然笑开了。
刘戎听见笑声,顷刻抬头望他。
谢瑜收紧搂着她的臂弯,朗眉星目下,是一对笑盈盈的卧蚕。
“别怕,有我呢。”
刘戎旋即晕红了脸庞,一下子反应过来,挣开他的怀抱,想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头嘟嘟囔囔。
“我才没怕呢……”
身后恍然传来谢瑜含笑地嗓音,“噗……好,你没怕,刚才是在下怕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刘戎横眉立目地扭头瞪他。
谢瑜却好似早有准备,居然趁机朝刘戎抛去一个心弛神荡地秋波。
刘戎霎时有点吓懵了,整个人呆愣在那儿,像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正经八百的谢瑜,居然也能露出如此淫丨丨荡的表情。
恰在此时,史隘乾也跑过来,挨着刘戎的身体,坐在她旁边道:“哎呀,刚才可把老朽给吓坏了!”又对谢瑜说,“你也真是偏心啊!就知道拍主公的马屁,也不管老朽的死活!”
谢瑜低眉顺眼看着史隘乾说话间,肩膀胳膊一直往刘戎身上挤,于是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刘戎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下子,史隘乾也不得不站起身。
与此同时,长桌旁僵持不下的二人,已经在男人们的呼喊声浪中,从桌子上,滚到了地下,扭打在一起。
江英杰的那两个副官,很快也参与到其中。
刘戎皱眉看着,忍不住对身边两个男人出声,“得过去帮一下,要不然狗剩会吃暗亏!”
二人点头会意,正想上前,郭搏雄已从长凳后横跨一步,先行走至人堆当中。
苟胜就像江英杰当初骑在刘戎身上时一样,居高临下骑压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就要把他往死里揍。
江英杰那两个副官见状,只得一人一边,双臂紧箍苟胜的左右臂膀,企图控制住他挥拳的动作。
郭搏雄默默走过去,抓着他俩的衣服后领,逐一将人撂开,掀翻在地。
江英杰被苟胜压在身下,打得嘴角都破了皮,却依然不肯服输,双手双脚被制住,就一头撞向苟胜的前额。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四周围观的人群,都一齐发出喟叹,“噢……”像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地觉得,这一记头击,肯定痛得要命!
苟胜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双手本能地捂住额脸。
江英杰趁机坐起,举起拳头,就想扳回一城,哪知郭搏雄突然出现在苟胜身后,目光凌厉,胳膊骤起,眼看就要一拳揍歪江英杰的鼻梁。
江英杰瞪大双眼,只见郭搏雄硕大的拳头抡至面前仅差一寸的当口,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好似轻抚般地按在郭搏雄的拳头之上,仿佛没怎么用力。
郭搏雄却大为震惊,眼眸也在同一瞬睁大了许多,因为他发觉此人看似不出力的举动,实则臂力惊人,自己的拳头被他抵挡,竟然像打在墙壁之上,不能再向前毫厘。
随后赶来的刘戎、谢瑜和史隘乾三人,看到此人时,也都是一愣。
特别是谢瑜,望向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琢磨不透。
史隘乾诧异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刘戎看到他的瞬间,他也同时朝刘戎递来一个看不懂的眼神。
刘戎顿时心中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打鼓。
对面之人挡住郭搏雄的拳头之后,并没有再度出手,反而礼让地对郭搏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无声地示意他退开一步。
郭搏雄自知技不如人,很快站直身子,垂下了手臂。
那人一抖广袖,捋顺帽檐处的垂缨道:“这敌人还没打来,怎么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可这真叫区区寒心呐……”
他一边说,一边取下腰间的佩剑,像是有意为之,现场这么多人,他说话的时候,凤眼偏偏只盯着刘戎,然后重重将剑鞘撑立在地上。
剑鞘的末端插入泥土的瞬间,刘戎眼皮子一跳,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江英杰得以重获自由,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一抹嘴角擦破的唇血,气急败坏地指着人群当中的刘戎,笑得极为嘲讽。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居然愿意跟着一个太监上战场,还指望能活下来?哈!真乃天大的笑话!”
这下连一向怕事的史隘乾也怒了,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我家主公招你惹你了,你一直骂他不能人道!骂点别的,我都懒得理你,这句话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他话一出口,刘戎已暗觉不妙,想拉他袖子,也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江英杰像是终于捞着了稻草,笑得无比邪恶地当着众人的面,非常大声地宣布道:
“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啊,是你家主公亲口对庄先生说的!说他自己是个天阉,哭爷爷告奶奶地央求军师救他的情郎!”
说罢,他意犹未尽地斜瞥向身边,“不信你们现在就可以问,庄贤不正好在这儿吗?”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场上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无比尴尬。
刘戎心理早有准备,知道他肯定会拿这个说事,但真被他这么赤丨丨裸丨丨裸地当众羞辱,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窝火。
而且他这番话相当于一石掀起千层浪。
旁边的史隘乾立马将目光对准刘戎,眼神之中,有惊疑、有困惑,更多的,是耐人寻味地复杂。
刘戎被他这么就近盯着,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生怕他因为听了江英杰的这一番话,前后一联想,猜出自己是个女人。
苟胜闻言,直接气爆了,“放你娘的狗屁!敢造我家主公的谣!洒家非把你头颅拧下来不可!”说着,大步上前,就要再打。
“来呀!本少爷怕你不成?!”江英杰也是个硬茬,闻言也不退缩,抬头挺胸,就朝苟胜迎面走去。
两人眼看又要开始动手,却被郭搏雄和庄贤分别出手阻止了。
郭搏雄按住苟胜的肩膀,压低声音对他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懂个鸟!主公都没发话呢,你先冷静点,别给她丢脸。”
苟胜闻言,举目望向刘戎,神情颇有些抱歉。
刘戎冲他理解地点点头,又朝郭搏雄露出一个感谢地微笑,也就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谢瑜,此时的脸色,竟是前所未有地黑。
对面的庄贤,也伸出手臂,挡在江英杰面前,制止住他走向苟胜的步伐。
江英杰立即扭头朝他吼:“军师你闪开!难道你也要帮那个太监不成?”
庄贤瞥他一瞬,凤眼旋即一斜,眸光如钻石般耀眼炫目,直逼刘戎而去,陡然让人群之中的刘戎无缘无故地憋住一口气,忘了呼吸。
只听他悠悠念叨一句,听起来像是感谢的话。
“江公子多虑了。区区能有今天,多亏了十八公子眷顾。”
说完,他唇角微扬,直视刘戎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心底最深处。
刘戎被他瞧得浑身发毛,背脊一阵阴风接着一身冷汗,交替袭来,耳边听闻他不紧不慢地嗓音,如同鬼魅夜语一般,钻进耳膜。
“江公子真是单纯,人家说,你就信?你又没上他的床,你怎知他一定是个天阉?万一人家是个妹子呢?到时你岂不是要自扇巴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