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慕羽歌回过神,朝着外面走去,“既然司太子已经在客厅等着了,那我们还是出去吧。”
司冥萧是个谨慎多疑的人,许久不去,怕是他会怀疑。
“司太子怎的从床上下来了?”慕羽歌一走进客厅,就戏谑地冲司冥萧说道。
这几日,他身上的瘟疫发作得愈发厉害,有时候甚至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模样,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被瘟疫夺去了性命一般,还害得慕羽歌平白地担心了一场。
再怎么说,亲眼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死去,换了是谁心里也都会不好受的吧,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仇人,即便慕羽歌也曾手染鲜血。
但,无论怎样,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般渺小与微不足道,仇恨,在死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今日,走进客厅,看到司冥萧坐在客厅里,脸色苍白如纸,若死灰一般,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但他倒也真的在意自己的命,都这幅模样了还硬生生地强撑着身子坐在那儿。
魅舞随着夜澜天和慕羽歌走进来,在看到客厅里坐着却始终摇摇欲坠的身影,恍若秋日里风中摇摇欲坠的枯黄了的树叶,在枝头上晃荡着,随时都有可能脱离树干,掉入泥土中消失不见一般。
她水眸微闪,旋即快速地低下头去,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像是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便是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已然忘了他她不会心疼他一般。
但就算是这样,她垂于大红色衣袖中的手还是紧紧握成拳头,指尖用力已然微微泛白,还带着些许颤抖之意。
她以为自己可以瞒过旁人,瞒过慕羽歌夜澜天,她也的确这么告诫自己,但,她始终瞒不过自己的心。
见到他苍白胜雪般的脸色,见到勉强坐在椅子上却止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形,魅舞无法否认,她一直强装着无所谓不在乎的心湖,终于如同蓦然被投进了石子的水面,无法抑制地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本太子觉得今日状态好些了,自然就下来了。”司冥萧勉强扯了扯唇角笑了笑,声音也不复之前的阳刚阴沉,只剩下无尽的虚弱。
看来,司冥萧的身子,是真的到了极致了。
“呵呵,司太子乃是冥沧国太子,自然有上天庇护。”慕羽歌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两句。
不过,太子吗?估计很快就不是了,她倒是很期待夜澜天给司冥萧的治疗。
“蚀心菇你们拿到手了吧,既然如此,那便尽早配置出解药吧。”司冥萧没有过多的力气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现在,早一日配置出解药,那么那些受瘟疫荼毒之苦的无辜百姓,就能早一日免受瘟疫的折磨。
他,自然不想再拖下去了,他也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司太子莫急,今夜子时之前,在下定然能解了你身上的瘟疫。”夜澜天倒是自信的紧。
一说到正事,他也暂时放下了对司冥萧的仇视,不过,司冥萧身上的瘟疫与一般百姓身上的不同,他身上的,可是夜澜天特地改良过的,威力大些,自然要费力些。
冥沧国一半的城池受了瘟疫的荼毒,但为了安全起见,司冥萧的意思是让所有的百姓,包括那些暂时还健健康康的人,也喝下解药,以防万一,所以,这配置的解药必须要保证能让常人喝下去安然无恙的。
夜澜天虽然之前为了私心在药方里多加了一份蚀心菇,但是蚀心菇与另外几样毒药材毒性相抵的说法却是真的,这倒不是匡骗司冥萧的。
所以,也就不存什么配出来的药方会有毒性,不能给普通百姓服用的问题了。
除了蚀心菇,别的药材司冥萧一早便吩咐人准备好了,此刻蚀心菇一到手,也不用别的准备,立刻就能动手研制解药了。
夜澜天也不耽搁,径直开始了配药,毕竟这件事,除了司冥萧,还关乎着冥沧国一半百姓的命。
其间,几个太医在一旁打着下手,而慕羽歌等人,则被赶出了药房,只得站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司冥萧不放心,不听下人的劝阻,硬是和慕羽歌一样,强行站在药房外等着,一张苍白若纸的脸,已然变得如死灰般,像是拢上了一层死色,让人真心担忧着他会不会还等不到解药研制出来就先一命呜呼了。
几个侍卫实在不放心,站在他身旁,将他看的死死的,那眼神,恍若是在看什么国家级的珍宝一般。
司冥萧这个太子,对于冥沧国而言,除了那几个想争夺皇位希望他死的皇子已经朝堂上一些不对路的大臣之外,怕是也的确没人希望他死的吧,毕竟一个国家,死了储君,这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
魅舞一直心不在焉地站在慕羽歌身旁,一动不动,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站了许久,脚有些发麻了,让她不禁想起了身旁的司冥萧,心里的担忧之色更甚。
而此刻,司冥萧神智已然开始恍惚,看他的眼神,原本就有些虚弱,此刻更是浑浑噩噩了起来,整个人都处于了无意识的混沌中,偏生整个人还靠在门边上,脑袋倚在门框上,身后一众侍卫如同木头疙瘩一般,愣是没能看出司冥萧有什么不对劲。
魅舞咬了咬红唇,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终是敌不过心里的那丝不断蔓延而出最后占据整个心房的担忧之色,上前一步,及时地掺住了司冥萧要倒下去的身子。
“小心些。”魅舞低声说着,搀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将一半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但却是不敢抬着头看他的神色。
两个人的身子,紧密贴合着,自魅舞身上传来的香气,恍若秋日海棠,让司冥萧原本浑浑噩噩的神智竟有了一丝清醒。
他些许诧异,费力地睁开眸子看了眼魅舞,旋即说道,“你身上的,是什么香?”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若风中摇晃着的树叶,但其间,却是多了一丝别的意味,只是魅舞一个劲儿地沉溺在自己的思维中,没能查觉。
并非是他还有气力去关注她身上搽了什么香粉亦或是带了什么香包,只是随着魅舞的靠近,她身上的味道,竟是让他稍稍清醒了些,原本难受着的身子,也稍稍得到了些许缓解,这才有此费力的开口一问。
“噢,这是之前自夜公子那儿特地配的药对瘟疫有抑制作用。”
魅舞的思绪,还全然沉浸在自己方才贸然出手上,还在懊恼着自己怎的就这般冲动冲了上前,司冥萧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回答。
慕羽歌在一旁看着两人,凤眸中闪过些许诧异,不过旋即便了然,她自然之道我,魅舞对司冥萧的感情,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浓,魅舞口口声声说着她恨司冥萧,却依旧骗不过自己的内心那份对司冥萧无法抑制的爱恋。
是啊,爱一个人,哪能那般容易就忘却?
若爱一个人,真的那般容易忘却,世上又怎的会有如此多生死相随至死不渝说着海枯石烂的爱情?世上也就不会有如此多因为生离或者死别而伤心痛苦绝望度日甚至选择一死了之为爱殉情的痴心之人了。
就如同之前的她,生生地将自己关在未央宫整整一年,强迫自己不去想夜澜天,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宫中的一举一动,但却是无法克制自己在每晚入睡前心底那丝期待着能在梦里见到夜澜天的那份强烈的渴望,无法让自己忘了他。
魅舞对司冥萧,亦是曾刻骨铭心过的吧。
司冥萧听了魅舞那句无意识的回答,身子微不可闻地一颤,思绪难免想到了许多。
她带着这个,是因为自己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司冥萧心里却是无法抑制地雀跃,不过旋即,那双刚恢复了些许光亮与生机的眸子,就再度暗淡了下来。
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她这般恨他,恨不得亲手将他碎尸万段,怎么可能就因为他中了瘟疫就特地去求了个药包戴在身上?
这世界上,最想他死的人,除了宫里的那几个皇子,便要属她魅舞了吧,他若是死了,她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他清楚地知道,魅舞究竟有多恨他……
“你,为什么要过来扶我?”司冥萧动了动薄唇,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希翼。
既然恨他,恨不得他去死,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跑过来扶他?
“我很清楚我的身份。”魅舞自嘲一笑,她现在只不过是司冥萧的婢女一般的存在,司冥萧这样,她有责任去扶他不是吗?
尽管,她的心里,想回答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只是因为这个吗?”司冥萧不死心,心里是迅速蔓延上来的失望,瞬间充斥了他整个心房,他只觉得胸口的位置,闷闷地,闷的难受。
仅仅,只是因为他和她的身份?
但,若是,若是她还是曾经的许青颜呢,若是她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呢?这个身份呢?
够她过来搀扶他的理由了吗?
可惜,只是如果,她不再是许青颜,不再是未来的太子妃,现在的她,只是魅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