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芝明显怔忪了一下。
显然大女儿去相亲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小女儿偷溜出校。
听到画外音一个低沉温和的男生给她问好, 唐雅芝不明所以的局促了起来。
她还在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太着急了, 声音是不是过于大了。
有没有给那男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让人家觉得汀汀的妈妈没礼貌。
唐雅芝不安的在围裙上蹭了下手心, 嗓子干涩的喃喃道:“啊......你也好你也好,咳这孩子都没跟我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你们先吃吧。”
她也不管顾野能不能听得到,声音一下子温柔的许多。
唐汀汀冷着脸,目光犀利的盯着顾野, 连攥着手机的手指都多用了些力气。
原本她是想好好跟顾野讲清道理的。
其实她和顾野之间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矛盾。
无外乎顾野不清楚她和陆敬宏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担心他们朝夕相处旧情复燃,然后里外夹击的对付他。
唐汀汀理解,涉及到星创所有的家产, 唯一继承人的地位,顾野多疑谨慎都是对的。
毕竟, 唐汀汀在公司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
她不仅是圈里知名度不小的经纪人,还是名校毕业的法律博士。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能给陆敬宏的支持, 都是足以让顾野忌惮的。
如果顾野知道她和陆敬宏为什么分开, 就一定不会怀疑她了。
但偏偏这涉及到她的隐私, 她不愿对任何一个人讲。
她越是不愿意讲,顾野就越是猜忌。
眼看着陆敬宏就要到公司任职了,顾野盯她盯得也越来越紧。
唐汀汀为了自己的工作不受影响, 为了能在兄弟相争中夹缝生存,她总算下定决定跟顾野真心实意的谈一谈。
但顾野现在,显然是一副吊儿郎当故作玩笑的模样。
唐汀汀一边觉得气愤,一边又觉得深受侮辱。
跟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他愿意猜忌就随他去,反正顾延亭现在身子还行,不至于一两年就蹬腿了。
等这俩兄弟真的开始撕破脸皮了,不管谁继承了星创,她就辞职。
要么另立门户,要么就去其他经纪公司试试。
人还能被困难憋死吗?
唐汀汀把手机放下,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眼底的寒意:“好玩吗?”
她拎起包,站起身来,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毫不客气的拍在了桌面上。
掌心击到木质桌面,被震得麻麻的,一抬起手,瞬间变红了。
盘子里的刺身和寿司,她还一点都没动,但现在也的确没必要吃了。
顾野的笑容敛了起来,他坐直身子,抬眼盯着唐汀汀,脸色有一瞬的不自在:“你生气了?开个玩笑都不行?”
他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个性,平时也经常逗弄逗弄小姑娘,比这更没边更浪的话都能脱口说出,他实在不觉得唐汀汀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点。
相亲怎么了,又不是结婚了。
开玩笑怎么了,又不是不能解释清楚。
在他生长的环境下,很少需要时刻顾及他人的情绪,因为绝大部分的后果,他都承担的起。
顾野根本不知道,相亲这两个字对唐汀汀和唐家意味着什么。
因为唐汀汀的隐疾,所以她几乎没可能找到可以接受一辈子没有性生活,没有自己孩子的男人。
被陆敬宏消耗了感情之后,唐汀汀对两性关系这一块更冷淡了。
但谁家父母不希望能有一个人照顾呵护自己的女儿呢。
唐汀汀已经二十七岁了,婚姻之路迢迢,唐雅芝和唐明治成天操心都操心疯了。
所以唐雅芝一听到相亲这两个字,不亚于买菜路上突然捡到一颗闪亮的大钻石,闪的她都晕了。
她立刻变得格外珍惜,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跟女儿相亲的这个人有什么不满意。
顾野最可恨的地方,就是给了唐雅芝希望。
现在唐汀汀只能告诉父母,希望是假的,都不过是一个富家子弟的玩笑罢了。
她攥了攥拳,把背包挎起来,淡漠道:“顾野,你是小孩子吗?你眼中的玩笑只让我觉得很厌恶。”
唐汀汀说罢,也不管有多少同事正在偷偷看着他们。
她太生气了,人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其实当众跟顾野撕破脸,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男人,可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唐汀汀踩着高跟鞋,快步出了餐厅,头也不回的没入了黑暗里。
这晚又闷又热,餐厅里冷风充沛,但一打开门,热浪就像饿了几日的流浪汉一样,争先恐后的往人身上扑,分食撕扯那一点凉意。
那些抬头看的同事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佯装正在专心致志的吃东西。
但吃东西的间隙,还是不由自主的抬眼,瞄一瞄顾野的动态。
虽然不敢当面嚼舌根,但是娱乐行业的从业者,本身就对各种八卦十分敏锐。
哪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家心里都有了认知。
唐汀汀和太子爷撕破脸了。
这点微妙的变化或许会渐渐改变大家对唐汀汀的态度,但一切还都在观望当中。
顾野还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极差。
他随意扫了一圈,知道其余人都或多或少的往他这里偷瞄。
他按了按食指骨节,按出沉闷的啪声。
厌恶。
和他相亲竟然是件厌恶的事吗?
他下颚绷紧,抬手夹起一块生鱼片,沾了辣根含进嘴里。
刺激的味道融入口腔,滑入食管,刺激的人眼热。
啪!
顾野把筷子一甩,两根竹筷弹了弹,一个滑到了地面,一个倒插在寿司里。
他腾的站起来,手插着兜,大跨步往外走。
人人都看得出来,顾野愤怒到了极点。
但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顿了几秒,他又凝眉折了回来,走到桌边,眼睑微抬,一把捞过唐汀汀放在桌面上的五百块钱,冷声道:“记我账上。”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唐汀汀离开餐厅后,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心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她垂眸,有一绺长发顺着脸侧垂下来,给她平添了一丝妩媚。
唐汀汀跟唐让让虽然是一对父母所生,但就长相上来说,她更像妈妈。
唐让让的头发发卷,轮廓深邃,眼睛的颜色偏浅。
但唐汀汀不。
她越长大,混血的痕迹便越不易察觉。
她的头发柔顺乌黑,外貌也属于东方纤细小巧的那种类型,唯一继承了父亲的,大概就是肤色和身材了。
所以骨子里,她也比唐让让更温柔细腻,多愁善感一点。
唐汀汀摸过手机,拨通了唐让让的电话。
好在并没遇到接不通的麻烦。
唐让让的声音谨慎中又带着点心虚。
唐汀汀强打精神,意味深长的问:“唐让让,听说我今天相亲?”
唐让让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嗓子都被勒紧了。
她没想到这件事真能捅到唐汀汀那里去。
捅到谁那都不能捅到她姐那里。
相亲,对唐汀汀可不仅仅是个打掩护的借口而已。
“说吧,干什么去了,别耽误时间,妈还等着我保平安呢。”
唐让让皱眉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没有跟唐汀汀撒谎的习惯。
“我和......祁衍在一起。”
唐汀汀闻言挑了挑眉。
她当然知道唐让让以前和祁衍早恋过,只是没料到,他们真的还能破镜重圆。
不过也对。
她这个妹妹,从来都没什么心眼,更没什么定力,最禁不起人软磨硬泡。
只要祁衍稍微使点手段,唐让让同意复合就是早晚的事。
毕竟,当初他们分手也不是因为感情的原因。
“和好多久了?”
“差不多......从大二开始。”
唐汀汀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留宿他家了?”
唐让让:“......”
她姐还不知道,她和祁衍该做的都做过了。
唐汀汀定了定神,安慰自己,唐让让跟她不一样。
唐让让个性热情大方,又没有她这种隐疾,这个年纪和喜欢的人进展快,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爸妈?”
唐让让犹犹豫豫道:“能不能...先别告诉妈妈,我怕她脑子转不过弯来。”
毕竟,唐雅芝还一门心思的想让唐让让跟陈明轩在一起。
唐汀汀嘱咐她:“你自己做好打算,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也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挂断电话,唐让让心情有点低落。
她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长发披散在肩头:“我不该拿我姐去相亲当借口的。”
唐让让很自责。
唐汀汀没有怪她反而答应替她隐瞒这点,尤其让她自责。
祁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揽过唐让让的腰:“你和你姐的关系很好。”
他说的是个肯定句。
唐让让点头:“当然啊,我们是亲人啊。”
祁衍微眯眼,神情有片刻恍惚:“亲人,我没感受过。”
他很少跟唐让让说家里的事,但唐让让多少也有些了解。
祁衍和家人的关系一向冷淡,一家人大概只有过年的那几天能聚齐一次,平时连通话的时间都少。
祁厉泓是做军人的,大概从小到大内敛硬气惯了,很难表现出对身边人的关心和爱护。
孟溪则和祁厉泓的婚姻破裂后,对祁衍的精英教育更加变本加厉。
她对孩子要求高,对自己要求更高,胸中顶着一口气,硬是要跟祁厉泓比个上下高低。
祁衍的弟弟祁彧,唐让让没怎么见过。
不过听说个性格外叛逆不羁,跟祁衍没什么共同语言,全家人谁也管不了。
这大概是唐让让知道的,最失败的家庭关系了。
祁衍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很快被催熟,独当一面。
唐让让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祁衍的情绪,顺势往他怀里凑了凑,呢喃道:“你还有我。”
祁衍的身子很温,他的心更暖。
但只有唐让让知道,也只有她在珍惜。
祁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达,但搂她却搂的更紧了一些。
缓和了片刻,唐让让的心情逐渐恢复。
这个时间了,唐让让懒得再出门去吃东西,干脆简单做一点。
上次祁衍辛辛苦苦给她准备了吃的,她总要回报一些才好。
唐让让从沙发上起身,趿拉着拖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嘟囔。
“也不知道你家还有点什么?”
“哎速冻饺子和包子就不奢求了,反正你也基本不在家里吃。”
“挂面呢,鸡蛋总要有一些吧,听说健身的人都要吃蛋清呢。”
“如果有鸡蛋的话,我摊个鸡蛋饼给你吃吧。”
“会不会还有点水果之类的,如果有真是意外之喜......”
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念叨叨,祁衍也不应,就靠在沙发上听她念叨,直到唐让让打开冰箱门,这才怔住了。
满满登登的,各种新鲜的食材,水果,零食。
像任何一个有着勤劳母亲的家庭一样,冰箱里琳琅满目,格外齐全。
唐让让静静的站在冰箱面前,里面的寒气飘出来,覆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冰箱里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她的正脸,和茫然无措的眼神。
虽然每周都会来祁衍的家,但她从未打开过冰箱,就连吃饭也只想着点外卖。
她自然而然的以为,祁衍的冰箱会和这个公寓一样空旷,除了生存必需品,什么温馨娱乐都没有。
他一向是这种个性,娱乐自己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
他好像从出生就是来受苦的,操劳的,搏命的。
但他也一直没有怨言,更不会为自己叫屈。
他唯一纵容自己的,就是喜欢唐让让这件事。
“我们吃什么?”
祁衍单手拄着沙发把手,目光平静的凝视着唐让让。
侧身的姿势让他的衬衫变得有些褶皱,紧紧贴在皮肤上。
客厅温和的灯光洒在他身上,莫名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有那么一瞬间,唐让让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嫁给祁衍很多年了。
她的丈夫习惯性的看着她,自然又随意的问着每日必问的一句话:“我们吃什么呀?”
这种场景太日常了,唐雅芝和唐明治就总是这样。
“为什么......有这么多吃的?”
唐让让喃喃指了指冰箱。
祁衍将目光移到冰箱里,顿了几秒,轻描淡写道:“习惯了。”
因为她曾经说过,看着满冰箱的食物,就会觉得特别满足。
他还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哪怕唐让让不在的那些年,他从来没有在家吃过饭,但依然会嘱咐阿姨按时填满冰箱。
快过期的食物就让阿姨带回家去,再买新的回来。
万一呢。
万一哪天唐让让就回来了呢。
好在,他等到了。
唐让让舔了舔唇,很快回过神来,搓了搓手,佯装兴致勃勃的在冰箱里翻找起来。
“我看看啊......有黄瓜,鸡蛋,馒头,三文鱼,鳕鱼,牛排,扇贝肉......好多啊,那我随便做一点吧。”
她掩饰住心中别样的酸涩,不让祁衍察觉到她的情感波动。
幸好她背对着祁衍,他没办法从她脸上看到什么。
唐让让不像祁衍,她在做饭方面还是有一定灵性的。
大概小学的时候,唐让让就喜欢看电视里的美食视频,然后一边流口水一边跟着厨师学。
如果唐雅芝太忙,唐明治又没下班的时候,她也会帮忙做点东西。
家里条件一般的人家,那时候也不会太追求什么用火安全的。
唐让让把馒头取出来,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片状,然后将鸡蛋打在碗里捣碎,把馒头片泡在蛋液中。
平底锅预热,淋了些油上去,等着油冒热气,她依次把馒头片夹到里面煎。
这也是她在外面吃饭学会的,属于特别简单方便的主食,被蛋液泡过的馒头会变得异常松软,一点也不干涩。
很快,鸡蛋煎熟,她这才把它们夹出来,然后从罐子里挖出一块腐乳放在馒头片中间。
她又把那袋扇贝肉取出来,倒了点蚝油,跟西蓝花一起炒了。
她家里吃饭口味清淡,所以唐让让放的油盐也很少。
担心不够吃,她又用煎锅煎了两块红酒牛排。
做完这一切也没用多长时间,唐让让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锅碗瓢盆,并不知道祁衍在她身后,一直目光温柔的望着她。
期间助理发过一次消息,问准备的花雕鸡汤火锅什么时候送。
祁衍简单了回了三个字:“不要了。”
助理清楚他的习惯,便立刻不再问了。
“好啦,都是很简单的菜,我以前在家里也做过的,你尝尝吧。”
唐让让把盘子从厨房端出来,菜还是热气腾腾的,飘着香味。
唐让让弓着腰,低下头狠狠的嗅了一下。
起码色香都算可以了,就看味道怎么样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肯定比祁衍做的强百倍。
她刚想得意洋洋的跟祁衍炫耀一番,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圈住了自己。
祁衍把唐让让圈在怀里,双手撑在桌面上,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
唐让让微怔,站直身子,轻声唤:“祁衍?”
祁衍没说话,他微微歪了下脖子,嘴唇碰到唐让让的脸侧,然后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喜欢。”
他的嗓音有点低,低的让人心颤。
祁衍很少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恶。
他不喜欢怀揣希望,只习惯主动索取。
但唐让让能给他的,有时候并不是他努力就能得来的。
唐让让的睫毛颤了颤,卷曲的睫毛尖在吊灯下变得又细又浅。
“你喜欢,我可以一直给你做啊。”
她声音软绵绵的,半是安抚半是撒娇。
祁衍深吸一口气,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你说的。”
唐让让身子放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嘟囔道:“当然了。”
答应了的事,她一定能做到的。
他们两个靠坐在一起,唐让让给祁衍夹了一块馒头片,在上面涂了些腐乳。
“我是看有家餐厅这么做的,也不知道你吃的习不习惯。”
祁衍放到口中嚼了嚼。
很清淡的,馒头带着鸡蛋的醇香,腐乳又中和了那点腥气。
他活过的这二十多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厨师做的东西。
孟溪则不会做饭,也绝对没有时间给他做饭,所以普通家庭的那种温馨,祁衍从未体会过。
唐让让做的不会比专业的厨师更美味精致,但是祁衍更喜欢。
她填补了缺失的某部分东西。
“不错。”
听他还算满意,唐让让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味道在她预估的范围内,比唐雅芝的稍稍差一点。
“我也觉得还行,主要是上高中之后就没怎么做过了,大学宿舍又不能用锅,我都生疏了。”
“你以前也做饭,我怎么不知道?”
祁衍放下筷子,扯了张纸巾,擦掉唐让让嘴角沾到的一小点腐乳。
“你当然不知道了,小时候每次见面都是我去找你玩,你又没来过我家,而且除了我之外,你好像也没其他朋友了,祁少爷都没有渠道了解人间疾苦呢。”
唐让让用舌头舔了舔筷子尖上残余的鸡蛋,然后夹了一块西蓝花,放到嘴里嚼。
大块的西蓝花把她的脸撑的更圆了。
祁衍用手指划了划她的侧脸:“真可惜。”
唐让让侧脸抬眸:“可惜什么?”
“可惜那时候错过了你穿着围裙在厨房的样子,早知道就不给你准备吃的了,该让你自己做。”
祁衍的目光深沉,总是让唐让让想起一些引申的画面。
她有些尴尬的鼓了鼓嘴:“你...你看我穿围裙干什么!”
祁衍勾唇笑了笑。
他其实只是觉得,小时候软乎乎的唐让让,穿上围裙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但既然唐让让想多了,他也不愿意解释。
反正他们也不是当初的纯洁关系了。
吃完晚饭,盘子扔在洗碗机,祁衍把唐让让扯到了卧室:“过来。”
唐让让抿了抿唇,心脏狂跳:“这也太......快了吧。”
她一边犹豫的磨蹭,一边用手指勾住门框。
她还没洗澡,还没做好准备呢。
夜色还长,难道不应该在睡觉之前吗?
祁衍转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戏谑道:“想什么呢,讲题。”
讲她上课溜号没听的那道题。
“哦。”
唐让让这才放心,跟着祁衍进了屋。
这真是天大的面子了,让日理万机的祁总一遍遍的给她讲这种幼稚的问题。
这就是和祁衍谈恋爱的好处。
唐让让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有些甜蜜。
祁衍将东西的神情格外严肃认真。
他半挽着袖子,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在纸上随意落下整洁利落的公式和文字。
他的眸色很深,是极其明亮有神的墨黑色,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眼神的变化而抖-动。
简直是每个女生梦想的那种完美优秀的学长。
其实按他的年纪,本该也就是唐让让的学长罢了。
讲了两遍,唐让让总算理解透彻了。
祁衍已经把整张纸写满,步骤格外详细。
唐让让直起身子,望着祁衍,轻轻叹了口气。
祁衍扔下笔,挑眉问她:“怎么?”
唐让让面色有些哀愁:“我在想,我跟你在一起,会不会影响宝宝的智商呢?”
毕竟祁衍实在是太优秀了。
她就只能算是普通人。
祁衍的高度,是她无论多努力都达不到的。
要是将来孩子随她了,可就太惨了。
还有色盲,简直是惨上加惨。
祁衍听闻,倾了倾身,凑的离唐让让近了些。
“按理来说,想要超越我是不太可能的。”
唐让让的表情一下子垮了。
感情祁衍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可能在学习上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后代了。
祁衍继续慢条斯理道:“但也没什么不好,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长盛不衰的东西,此消彼长才是自然规律。”
“别人都想把后代培养成成功人士,你倒是想得开。”
唐让让轻声嘟囔着。
“今天怎么这么想聊后代,真想要个熊宝宝了?”
祁衍逗她。
唐让让虽然大大咧咧,比一般女生要乐观坚强,但也不代表她没有一触即伤的地方。
比如一定会带给后代的色盲基因,就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
祁衍不想给她压力,甚至不在乎有没有后代。
反正他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开心,如果不是偶然遇到了唐让让,大概,他是绝对不会结婚生子的。
“要要要...以后就要。”
第二天一早,祁衍就派车送唐让让回学校。
上午上完第一节课,她就被刘明明喊去了办公室。
唐让让小心翼翼的推开办公室的门,满脸写着惭愧。
刘明明背对着他,精瘦的小身板一起一伏,头发像钢丝球一样凝在脑袋顶上。
他啪的一拍桌子,猛地转回身,伸手一指唐让让,黑框眼镜滑到了鼻梁上。
唐让让吓得一抖,立刻将后背贴在了门板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刘导对不起!”
刘明明手指抖了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然后恨恨的哼了一声。
“下不为例!”
唐让让忙不迭的点头。
“你说你看姐姐就看姐姐,搞什么相亲骗我,你让家长来个电话,我会不给假吗?不要把导员当成提防的敌人,我们和你们是站在一边的懂么?这些年女大学生出事的有多少,我们能不管的严吗,真要出了事,谁能付得起责任!”
刘明明自从做了导员之后,明显变得婆妈的许多,竹筒倒豆子一样霹雳吧啦不间断的说了一通。
唐让让认错态度极好,闷头道歉,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她心里偷偷庆幸,看来唐汀汀替她隐瞒了家里,还给她找好了理由。
刘明明清了清嗓子,拉了把椅子坐下,话锋一转,缓和下来:“这件事就算了,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唐让让诧异的一抬眸。
看来导员能这么轻松的放过她,是因为有事需要她做。
“马上就是学校的六十周年庆典了,下周有不少我们学校的优秀校友回校参加典礼。其中一位是法籍华人,习惯说法语,学校正在招募学生接待,机会难得,我觉得你挺合适。”
唐让让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为什么我合适?”
刘明明:“你不是会法语吗?”
唐让让:“可学校会法语的学生也不少啊。”
刘明明抓了抓头发,斟酌措辞道:“团委老师们也是从多方面综合考量的,包括形象上。毕竟到时候要拍照挂主页,关乎学校的面子。而且难道你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吗,有多少毕业生争着抢着想要这个机会呢,给他们留下印象,你以后去哪儿面试都有校友照应。”
唐让让听明白了。
看来不光要会法语,还要长的好。
“这位投行的老师是男是女啊?”
刘明明:“当然是男的,现在人家已经是华商的高管了。”
唐让让本能的觉得有点不舒服。
其实平心而论,她并不合适去做接待。
唐让让从小到大,从没当过什么班级干部,更没有在一众大佬面前侃侃而谈的气魄。
像她姐姐唐汀汀或是张熙媛这样的学生,才适合代表学校做接待工作。
但显然,除了要会法语,刘导口中的形象方面,占了极大的比重。
“一定要去吗,我没什么经验啊。”
刘明明劝她:“不用担心,又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个留学生希拉和你一起,你们俩主要负责那些外籍校友。”
唐让让因为请假这件事多少有点心虚,也实在没理由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
刘明明干净利落的从手机里翻出希拉的微信号,推送给了唐让让。
“你们私下里沟通一下,具体的流程到时候团委老师会给你们培训,放心吧,这次的活动分会加给你的。”
唐让让领了任务,表情倦倦。
刘明明在背后嘟嘟囔囔:“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
盛夏已过,天气逐渐降温,走在晒不到太阳的走廊里,唐让让多少还有点冷。
她裹紧了衣服,不免打了个哈欠,然后径直乘电梯,去找陶可。
陶可在一层的自习室写作业,看见唐让让,便麻溜的收拾东西。
“这么这么半天啊,导员骂你了?”
她挎包背包,颠颠的跑到唐让让身边。
唐让让皱了皱鼻子,摇头:“骂到没有,他让我帮忙接待外籍校友。”
陶可恍然:“啊......周年庆这事儿啊,毕竟六十周年,还是挺隆重的。”
唐让让叹气:“对啊,我这段时间都没上校主页,差点忘了这回事。”
a大虽然不及t大那种拥有百年校史的名校历史悠久,但六十周年也算是历经风雨。
校领导格外重视这次庆典,光是请来的当地记者媒体就有不少,听说前来庆贺的校友也大有来头,给学校捐了不少钱。
陶可喃喃道:“不过导员竟然点名要你接待啊,我听说这个机会张熙媛争取了好久的。”
唐让让若有所思:“是嘛。”
陶可撇了撇嘴:“我是真佩服她的积极性,好像是明确要求接待的学生要会至少两门外语的,张熙媛竟然说她可以现学。”
唐让让摸了摸耳垂,嫌弃道:“其实我真的懒得去,要是能给她更好。”
陶可弹了她脑门一下:“你别这么佛行不行,机会都落在头上了,还能不要?”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晃悠回了宿舍。
唐让让看了一眼导员给她的推送,犹豫了片刻,写好备注信息,添加了希拉。
他们本科生和留学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虽然在一个学校学习,但是大多没有任何交流。
从希拉的头像上看,是个异域风情格外明显的美女,浓眉,深眼窝,浓密漂亮的金发,纤细的脖颈,还有一身晒得很健康的偏黑皮肤。
唐让让轻声赞叹:“这个希拉果然挺漂亮。”
杨齐琦诧异回头:“希拉?留学生院的希拉?”
沈莫颜从后倾身子,歪着头道:“你认识?”
杨齐琦噘了噘嘴,脸上一言难尽:“是和我男朋友一起上俄语课的,也不知道外国人是不是都这样,特别open,反正已经邀请好多班里的男生女生到她宿舍去玩,不管熟不熟,我男票觉得不好,就没去,还有好多女生怕不安全,也没去。”
关于和留学生交往这一点,各个专业在开学的时候就会有明确指示。
不建议本科生和留学生走的太近,更不允许女生随意进出留学生公寓。
毕竟生活习惯不同,大学生又不足够成熟,学校也怕闹出事来。
陶可弱弱道:“可能人家就是特别热情好客吧,多交朋友也能练中文。”
杨齐琦看向唐让让:“反正你留个心眼,到时候她要是真邀请你,你也别傻兮兮的就去了,咱们学校的留学生,素质不高的。”
唐让让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和希拉的沟通很顺利。
对方果然是个格外热情开朗的女生,不需要太多寒暄,就能很快的热络起来。
团委老师也给所有负责接待的学生拉了大群,跟她们cue了相关流程。
晚上唐让让躲在楼梯口裹着浴巾给祁衍打电话。
腻腻歪歪一会儿,她随口跟祁衍提了这件事。
“那个老师好像叫林德伦,我们导员说是华商的高层领导。”
祁衍淡声道:“噢,华商啊。”
“你也知道?”
“投行知道,但这个高层没听说过。”
唐让让想想也是。
虽然这些人在a大已经算是知名校友了,但对祁衍来说,大概还不够格让他认识。
“既然是校友,也没什么不熟悉环境的,有什么必要接待?”祁衍问道。
唐让让忿忿道:“就是啊,非要弄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还有参观校史馆,游览校园什么的,又不是以前没看过。”
祁衍随口一问,没想到把唐让让的逆反心理给勾起来了。
“虽然没什么必要,但对你也没坏处,就当去体验一次,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哦。”唐让让用手指抠着雪白的墙壁,软软应道。
祁衍又嘱咐了唐让让几句,便又匆匆的去开会了。
开会的对象,好像就是她姐公司的那个顾野。
唐让让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合作什么,但是从那天在她姐办公室听到的消息来分析,大概是家族纷争。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
校庆那天留在学校的学生并不多,大部分人对校庆没有太多感想,更愿意借着这个没课的时间回趟家。
唐让让和希拉早晨五点起床,开始化妆。
化妆师是从隔壁技校请来的,用的化妆品也都一般,一个小时画完后,希拉原本健康的黑皮肤被覆了一层白白的粉底,显得不伦不类。
她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住的跟化妆师说丑。
由于她中文不算太好,所以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生硬,化妆师不太乐意了。
唐让让用法语跟她解释:“东方这边觉得长得白更好看。”
希拉哼了一声,跟着吐槽了一句:“好奇葩。”
唐让让扫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化妆师姐姐低头对唐让让说:“你长得白,我就不给你补粉底了,反正这化妆品质量也一般,擦多了难受。”
唐让让点头同意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唐让让的妆容较淡,只比化妆前提亮了些脸色,而希拉的妆则格外浓,隔着厚厚的妆面,几乎看不透她原本的表情。
希拉本人当然是不太满意,但是团委老师说可以,她也不好说什么。
校友们十点才到校,而她们早晨六点就已经准备好了。
所有接待学生换上印着学校logo的白衬衫,及膝短裙,冻得瑟瑟发抖。
服装勒的很紧,为了防止出现小肚子,她们早晨根本不能吃饭。
唐让让胃不太好,早晨不吃饭又要在外面冻着,她有点不舒服。
趁着指导老师不注意,她偷偷给陶可发短信,让陶可给她带点
茶叶蛋和热豆浆过来。
大约六点半,来的不是陶可,而是张熙媛。
张熙媛拎着一杯红枣豆浆,还有一块佛手饼,高傲的扬着下巴,走到唐让让面前。
她没好气道:“陶可忙,给你。”
唐让让捂着胃,接过温热的豆浆,喃喃道:“谢谢啊。”
张熙媛皱眉道:“我听说不是不让吃东西吗,你这样真的没事?”
唐让让扯了扯她的袖口:“是不让,你快帮我挡着点。”
她躲在张熙媛身前,麻溜的扎破豆浆,深深的吸了一口。
一股暖流滑进胃里,唐让让多少舒服了点。
张熙媛知道她胃很脆弱,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才不计前嫌的过来给她送早餐。
但是和唐让让竞争惯了,她也不习惯跟唐让让好好说话。
于是她双手环抱,叉着腿,冷冷道:“真是的,这么麻烦,这个机会还不如给我。”
唐让让抬眼,认真道:“导员要求我来的,我是真不想来。”
张熙媛明显不信:“切,你为什么不想来,这么好的机会。”
唐让让耸了耸肩:“我不适应这种场合,尤其是还有那么多人围着,不舒服。”
张熙媛上下扫她一眼:“你不是都当过什么品牌大使了,有什么不适应的。”
唐让让叹道:“那个基本都是对着电脑营业,又不是现场版。”
她喝完红枣豆浆,囫囵咬了两口佛手饼,肚子里有点底了,但嘴上的口红也被蹭下去不少。
张熙媛嫌弃道:“什么破口红,吃点东西都掉没了,哎呀你嘴上全是油,赶紧去补妆吧。”
唐让让赶紧把吃的收拾起来,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果然,这口红实在是劣质,也不知道吃进去有没有问题。
“我去补个口红,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啦。”
唐让让借着张熙媛的掩护,一路溜到了化妆间,拎起散落在镜前的口红,给自己补了补。
刚补完,外面指导老师已经在叫他们集合了。
唐让让摸了摸肚子,是稍稍鼓起了一点,但还好她能缩。
她们排队集合后,张熙媛也没回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等。
虽然不能近距离的参与活动,但起码可以充当观众。
六十周年庆典,还是值得到现场来一次的。
又等了大概两个小时,校友们才姗姗来迟,林德伦和几个外籍校友是第一批到的,唐让让和希拉终于脱掉外衣,挂着职业假笑,迎了上去。
校长此刻还没露面。
林德伦这个等级的校友,还不至于让校长亲自接待,十点要来的部级领导,才是重头戏,由校长出面。
林德伦站在一众外籍校友中间,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保养的不错,不是臃肿萎靡的老板姿态。
他脸上挂着笑,一路走一路握手,看起来丝毫没有架子。
就连唐让让和希拉的手,他都握了。
唐让让用法语示意他走左边,林德伦很惊喜,还跟她说了几句法语。
其实唐让让也不懂,这人在中国工作,又是华裔,中文看起来也不错,怎么就非得说法语呢。
希拉比她更热情一点,一路上喋喋不休,侃侃而谈,严格按照约定的参观路线,带着林德伦走。
希拉这么能说,倒是给唐让让省了不少事。
到后期,唐让让干脆就默默跟着走,也不说话。
但奇怪的是,她越不说话,林德伦反倒还总看她。
看的唐让让有点不自在。
她刻意的放慢脚步,退到后面其他的校友身边,用英语跟他们介绍几句。
偷眼一看,林德伦也转回头,看着她。
希拉察觉到了什么,顿了顿,也转回身,朝唐让让招了招手。
唐让让深吸一口气,垂眸又赶了上来。
走到校史馆门口,金色的牌匾上写着a大的名字,气势滂沱,潇洒飘逸。
团委老师提议,大家在校史馆门口合张影。
于是几个党委团委的老师,所有校友,还有唐让让和希拉,一起站在了门口。
唐让让和希拉作为学生,本该是里面地位最低的,应该站在最边上,但唐让让刚想走,突然感到一只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一顿,侧眼一看希拉。
果不其然,林德伦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希拉的肩膀。
她们俩都没能走得了,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跟林德伦一起在中间合了影。
刚一照完,唐让让立刻像被烫了似的,快速躲开了。
“老师,您里边请。”
她移开眼睛,不动声色的和林德伦拉开距离。
林德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含糊其辞道:“小姑娘,你得多和她学学。”
林德伦一指希拉,然后背着手进了校史馆。
唐让让按了按骨节,抬眸看了希拉一眼。
希拉朝她摊了摊手,无所谓的跟了进去。
唐让让沉下气,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反正参观完校史馆,基本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就可以卸妆洗个澡,然后等着祁衍来接。
校史馆足够大,刚进去就是满墙的照片和人物事迹,从建校初到现在的优秀校友都在上面。
其实刚开学的时候,唐让让来参观过一次,但一直没怎么上心。
说实在的,a大的优秀校友,和那些一提起名字来就让人由衷钦佩感念的人物还是有差距的。
林德伦背着手看了一圈,频频微笑,时而驻足跟身边人交谈两句。
希拉紧跟着他,但唐让让始终躲的远远的。
看了一会儿,林德伦突然回头,朝唐让让招了招手。
“小同学,过来。”
唐让让抿了抿唇,不得不走上前去。
“今天走进了校史馆,我真的感慨万千,不禁回想起了在a大学习的时光,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但仍然对这里有十分深刻的感情。你们现在年轻,真的要好好努力,把我们a大发扬光大。未来是你们的。”
他说罢,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唐让让的后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唐让让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周围的人全在鼓掌,等着她的反应。
她也只能勉强一笑:“老师说的对。”
林德伦把手收回来,脸上带着笑,又继续往里走。
再往里就是a大的发展史了,还有一些校友和其他学校捐赠的艺术品。
走着走着,大家就分散开了,林德伦突然低声问唐让让:“小同学,知道华商吗?”
唐让让敏锐的一眯眼:“当然知道。”
希拉还在他身边站着,但是始终没有获得他的关注。
听到林德伦提华商,她总算能插进话来,于是立刻道:“是家很大的投行,厉害。”
林德伦得意的挺直了腰板,意有所指的问唐让让:“将来想去华商工作吗?”
唐让让还真没想过。
能进华商的基本上都是有海外留学背景的名校留学生,她一个本科生又不是top2,基本没希望。
所以她实话实话:“华商我进不去吧。”
林德伦摇了摇头,明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进不去可以想办法进去,你自己想吧。”
唐让让莫名其妙。
希拉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她打量了唐让让几眼,又看了看神神叨叨的林德伦。
唐让让完全是标准的青春甜美大学生,皮肤白,长相佳,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又奶又可爱。
的确很招某些老男人喜欢。
而且唐让让的妆容很淡,很容易辨别出本来面目,化妆和不化妆都差不多的。
不像她,妆容厚到让人怀疑卸了妆就是个丑八怪。
希拉不动声色的躲到了一边,大概不想再掺和下去。
唐让让一见她走了,觉得不妙,便立刻也想走。
林德伦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袖口。
唐让让拧眉,胳膊一用力,想也没想的把林德伦的手给甩开了。
林德伦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伸出一只手指,点着唐让让的鼻子道:“说你不懂事你还真不懂事。”
唐让让一歪头,躲开他的手:“老师,你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也并不客气。
此刻,唐让让终于意识到背后有人撑腰的好处了。
有祁衍在,她谁都不怕得罪。
林德伦大概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女学生胆子这么大,敢当面反驳他。
他当然也怕事情闹得不愉快,更何况这里还有不少摄像头。
林德伦沉了沉气,声音里带着些警告:“什么什么意思。”
他装糊涂,唐让让也不愿再纠缠,心里对这个所谓的高管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林德伦对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没出过社会就是太天真,还自以为是小公主呢。”
他当然是用法语说的,生怕别人听懂了过度解读他的话。
唐让让当然听到了,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校史馆外走。
刚走了没两步,指导老师一把抓住了她。
“你干什么去!”
唐让让声音冷淡:“不是参观完校史馆就没事了吗,我回宿舍。”
“胡闹,各位老师领导们还没走,你就走了?”
唐让让无奈的摊了摊手:“可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啊。”
“等着。”
指导老师脾气暴躁的斥了一声,然后匆匆接起手机,软声软语道:“主任,对对对王院长在呢,噢一会儿是去翠园吗,好的那我马上安排。”
她挂断电话,立刻小跑着奔向林德伦,笑容满面道:“林老师,您一会儿有空吗,马上也快中午了,我们主任说一起吃点东西。”
林德伦皱眉低头看了看手表:“吃午饭啊,太麻烦了吧,一会儿我还得去见见校长。”
指导老师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校长陪着陈老参观教学楼呢,大概得下午才能腾出空。”
林德伦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我级别不够还得排着队啊。”
指导老师立刻赔笑:“不是这意思,正好我们主任也在翠园订了位置,到时候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林德伦背着手,眼睛朝唐让让的方向瞟了瞟:“行啊,那让这两个学生也一起去吧,挺辛苦的。”
指导老师一愣:“这...不用吧。”
历来都没有这种情况,负责接待的学生,怎么也不会跟领导一起吃饭啊。
林德伦满不在乎:“没关系,反正就是吃口便饭,我也没太多时间。”
指导老师笑容有些发僵,回来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
唐让让漫无目的的靠墙边站着,希拉正忙着拍照发朋友圈。
指导老师走到唐让让身边,神色凝重,低声道:“林德伦说一会儿让你们跟着一起吃饭。”
唐让让抬眸,绷紧了唇。
指导老师拍拍她的肩:“到时候院长坐他旁边,你们俩就跟着我坐,老师在呢,没事。”
她一改方才的疾言厉色,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唐让让闷闷道:“原先没说要吃饭,可以不去吗?”
她已经跟祁衍说好了时间,大概十一点半,祁衍就会来接她吃饭了。
指导老师也有些犹豫,最后只好面带歉意:“不好意思,老师说的不算。”
她就是个招聘进来负责行政的员工,两年了,连科级都没评上,在学校里,除了学生,大概也就数她最底层了。
唐让让也知道让她做决定是为难她,只能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自己想办法。”
指导老师有点过意不去,小心翼翼的问:“林德伦刚才是跟你说了什么过分的吗?”
唐让让顿了顿:“没有。”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
说过分,又有点牵强,说不过分,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就能圆过去,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如果真闹腾起来,反倒成了她碰瓷大佬了。
指导老师安心了点:“让你吃饭就吃饭吧,到时候那么多校领导都在,他也不能怎么办,总之别惹麻烦,反正下午他们就都走了。”
唐让让却不怎么想。
林德伦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在校庆日对她动手动脚,说些极具暗示性的话,说明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以前都得手了,所以才有恃无恐。
唐让让自从学了这个专业,也多少从学长学姐口中听说过行业的真相。
还有那些传遍业内朋友圈的高层丑闻,几乎没有几个投行律所能独善其身。
“没关系啊,我不怕惹麻烦的。”
唐让让一脸无辜,翻出通讯录,滑到【老公】那一栏。
指导老师还劝:“你也别冲动,不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吗,你能怎么样,人家是投行的高层,你就是个学生,还能制得住他吗。”
唐让让嘟了嘟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指导老师叹气:“年轻气盛,你别给学校惹事啊,要是实在不想去,就找个借口,说生病了。”
唐让让按下拨号键,不太情愿的呢喃道:“可我还有点生气呢。”
嘟......
手机里传来轻微的等待音。
校史馆太嘈杂,所以唐让让准备出去打电话。
指导老师抓住她:“你要干嘛,这点事也值得告诉家长?学校肯定会保护好学生的,你这不是让你家长瞎操心吗,他们又不懂。”
唐让让一点点扒拉开指导老师涂着红指甲的手,摇头道:“不是给我家长打电话呢。”
说罢,她不容拒绝的出了校史馆的门。
指导老师深吸了一口气,不免也有点暴躁。
所谓的优秀校友色胆包天,学生也准备硬刚到底,她到底做错什么了,要碰到这么糟心的事。
但谁让她是个底层社畜呢。
指导老师掐了掐手心,转身赔着笑脸走到林德伦身边。
“林老师,刚才忘了跟您说了,俩学生一会儿还有课,可能就不去吃饭了,但是学校会给她们活动补助的,您放心。”
林德伦一乐,大言不惭道:“你问她们将来还想不想去华商工作了,这么不懂事。”
希拉凑过来,举起手道:“我去,我没事。”
其实这里面反正也没有她的事,她才不愿跟唐让让一起得罪林德伦呢。
指导老师脸色一变,尴尬道:“那我再沟通一下吧。”
林德伦没说别的,继续优哉游哉的欣赏艺术品。
他是真挺喜欢唐让让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坚持。
平时见过的漂亮实习生不少,但漂亮成这样的,还是少。
而且唐让让更年轻,更甜美,很难有男人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女生。
林德伦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有钱,有地位,几乎没有人会拒绝他。
尤其是这种除了年纪和美貌外,一无所有的女大学生。
林德伦也很大方,绝不会让这种交易变得不愉快,起码这么多年了,他都没失手过。
但在学校里下手还是头一次。
没经历过社会的女生单纯,但底线也更高一些,还需要多加引导,多加诱惑。
林德伦不急于一时,因为这种女生迟早会发现,能攀上他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起码能节省几年基层奋斗的时间。
指导老师见说服林德伦不成,便匆匆出去找唐让让。
唐让让也没走远。
她就趴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微翘着红润的嘴唇,对着手机正说着什么。
指导老师见她还在,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给家长打电话,那她就去跟家长解释一下。
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别让家长误会了。
唐让让没听到身边的脚步声,她将窗户拉开一小条缝,脸迎着风,半阖着眼,让斜吹进来的凉风吹散胸中的躁郁。
她的头发软绵绵的飘起,凌乱的拍打在耳侧,借着光晕,显得皮肤格外细腻柔和。
指导老师暗自感叹:“是漂亮,太漂亮了,也不怪人动歪心思。这样长相的姑娘,很难完全避开这种事的。”
她走上前去,刚要拍拍唐让让的肩头。
就见唐让让拄着下巴,软声软语道:“祁衍,有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零点更新哦~
我终于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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