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连走得不快，但是等林志远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镇子口的石墩子边上坐着了。闷着头，皱着眉，一口一口地抽着便宜的本地香烟。

　　“爹。”林志远喊了一声，吹吹石墩子上的灰尘，安静地做在林广连的身边。

　　等一根烟抽完，林广连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小儿子问道：“志远，我不让你们去找你们娘，你会不会怪我？”

　　“爹，您让我找我就找，您不让我找我就不找。您是我爹，您从没有丢下过我和大哥，这就已经够了。”林广连看着父亲茫茫然的样子，心里面酸涩地难受。十六岁之后，他就再没看到过母亲，是父亲支撑了这个家。

　　他庆幸的是媳妇是个明事理，重孝道的。夫妻两个养活养活孩子，孝敬孝敬老人，日子过得算是有滋有味。自从他和大哥都成家之后，父亲脸上才算有了点笑容，削瘦的身体也慢慢养得胖了些。

　　闺女入狱的事儿，父亲才稍稍安下心来，现在又有了母亲的消息……

　　“你母亲她……”林广连似是在回忆，“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待人温和友善。若不是那个特殊时期，估计你母亲也不会看上我吧？后来下乡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了城里，我原以为你母亲有了咱们爷三个，不会回去的。”

　　“谁知道我去邻村给人看病的那天，你母亲把你们给了长路照看，就走了。自此再也没有音信……”

　　见父亲眼里有了泪光，林志远酸涩地喊了林广连一声。

　　林广连摆摆手，示意林志远继续听。

　　“我知道你母亲出身应该是很好的，可她不说，我也没问。我怕惹起她的伤心事儿，也怕若是问了，我就真的配不上你母亲了……只是她走了也好，那个时候她也就三十出头，看着跟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我有你们，也就够了，也知足了。”

　　“爹……”林广连眼含泪光，哽咽地说道，“爹，我只要爹就行了。只要您好好的，我就没什么怨言。”

　　“爹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也别怪你母亲，说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爷几个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林广连微微笑着说道。

　　当年赵长路所得到几句话，也就是她要回家一趟，过几天就回来。谁知道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听村子里人说的，她过得不错，人没多大变化，穿的很好，出入都有人跟着。那他也就放心了，最起码他不用担心她过得好不好了。

　　“爹，她现在过得很好。您也不用再担心了，咱们都放下心，好好过日子。”林志远见父亲神情开始明朗，心里也是高兴的，母亲是父亲心里的一块疙瘩，现在放下了，那以后就不用太过劳心伤神了。

　　“好！咱好好过日子。”林广连看儿子担心的跟什么似的，便说道，“你呀，打小心就细。我这老头子还没怎么担心呢，你就给先担心上了。”

　　林志远嘿嘿笑了两声，便放松地坐在父亲的身边。

　　程曼买了东西就镇子口走，恰好碰上赵长路，就坐了赵长路的自行车过去。一到镇子口，就看到他们爷俩并排坐在石墩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爹，志远。都说过你们几次了，不要看天热就坐在石头上地上什么的，你们怎么就是不听，万一过了凉气暑气啥的咋办？”程曼一下跳下自行车，埋怨道。“爹，这还是你跟几个孩子说的，你自己都给忘记了？”

　　“偶尔一两次没什么。”林广连摆摆手。

　　赵长路刹住车子，脚蹬子蹬上，转头也开始说道：“偶尔一两次啥？你忘了上次你跟我说，咱们年纪大了，更应该注重养生什么的，千万不要小瞧一个习惯，也不要小瞧任何一件事……”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我说你能耐了啊，学会拿我的话噎人了。”林广连瞪他。“啥也别说了，阿泽他妈买了下酒菜，一会儿回去喊上你家晨光，咱们喝一杯。”

　　“行。咱也有一段时间没聚聚了，正好这几天有空。”赵长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应了。“不过，你家什么时候买辆自行车啊？咱这镇子上也就一个中学，以后果儿得去市里上高中，星期放假啥的得去接吧？志远和阿泽他妈也得经常到镇子上跑，买辆自行车是正经。”

　　自家的这辆自行车本就是前几年儿子去城里收破烂带回来的，骑车的时候，哐哐当当地响，跟要散架了似的，带个人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车毁人伤。

　　“就这两天了，你呢？你这破车也该歇歇了吧？”

　　“你要是买的时候，喊上我呗。咱两家一起去买。”赵长路跟林广连是打小的交情，俩人做什么事儿总喜欢扎堆。

　　“行。就这么说了。我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到时候一起去买。”林广连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买自行车还是三轮车。”

　　“三轮车？”赵长路一拍大腿，大声道，“买三轮车！当然是买三轮车！三轮车多方便啊，不光能带人，还能带着东西，到时候去镇上多方便啊。不行，我得回家跟我儿子说去，不买自行车了，买三轮车！”

　　“我说你急慌个什么。回去好好商量，别弄个什么一言堂啥的。丢面子，伤人心！”林广连见他想立即拍板，急忙说道。

　　“知道知道！这几年你看着我，我哪跟他们红过脸。”

　　程曼看了林志远一眼，见他冲她笑，就知道公公这是没事儿了。心里一放松，脸上就带了笑意。“爹，咱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也不是啥说话的好地方啊。”

　　“行。走走。”林广连呵呵一笑，对想推着车子跟他们走的赵长路说道，“你骑着车子先回去吧。回去告诉晨光，让他带着几个孩子和媳妇一起过来热闹热闹。如今果儿一走，家里就剩我们三个了，冷清的很。”

　　“好，我不跟你客气，直接拖家带口地过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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