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众小二伙计应着退出去,自去忙活各自的活计,准备迎接酒楼中午客人去了。
这风如影坐在这房间里,拿出近期的账簿查看,心里也不禁暗暗失笑,虽说,昨天那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兰心慧质,让人赞叹佩服,心思缜密,又让人生出结交之情。清冷中透着狡黠,雍容优雅中又带着一丝娇憨,那小模样儿确是吸引人。可她明明说了今天不会来,自己却巴巴的赶早儿跑来等着,就是盼望着能见上一面么?
风如影想着,不禁苦笑摇头。自忖沉稳的风如影什么时候这么心浮气躁了?
直到风如影快看晚了手中账本,酒楼掌柜走进来,“大掌柜,昨天那个小姐的女侍过来了,要见掌柜。”
“哦,带她过来。”风如影从账簿上抬起头,用食指微微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又复坐下,哦,原来都快到午时了,再把这半页账簿看完。
她真的没有来啊!
“大掌柜,人来了。”风如影抬头,见酒楼掌柜引着罗儿进来。
“罗儿给风掌柜请安,带我家小主子问风掌柜好。”罗儿弯弯的眉眼带着笑意,施礼说道。
“哦,罗儿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风如影招呼道,“不知贵小姐所说的合约可否带了?”
“嗯,在这里,风掌柜请看。”罗儿递上手中的合约。说起来,也着实让缎儿罗儿吃惊,从丹淑苑回到梓苑,展梓泠就让罗儿拿上一式两份的合约书,去集贤居酒楼,让缎儿拿上画好的衣服设计图,和赵初晨的衣裙尺寸,去瑞祥绸庄。这些东西,小主子是什么时候弄得涅?她们作为贴身侍女,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实在是惭愧啊。
接过合约书,只见上面写满工整的蝇头小楷,劲骨丰肌,臻微入妙。楷书是最见书写者书法功力的,这小楷就像那个小人儿,竟让人只是看着美看着妙,却也同样深不可测。合约首段既是将集贤居酒楼(风如影)和展梓泠设为甲方乙方,行文格式更不同于自己平日所见所用。条例清晰,逻辑严谨,更可以从各款各条中看出,写此合约之人,熟读朱梁律法,每条每款皆有律法可依。这让风如影大大的吃惊,如果说昨日展梓泠对上绝对,让风如影想引为知己的话,那么今天这份合约,就让风如影钦佩不已了,更甚至有了一份惧意,这是那五岁孩童可以写出的东西么?这样的人想得到自己的整座酒楼恐怕也是举手之劳吧?如今却只说凑凑热闹而已,这除了对方对自己的酒楼实在是没有觊觎之意,不是不能够,而是根本看不到眼中吧。自己是否该庆幸?
看风如影看完合约,久久沉吟,罗儿也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酒楼掌柜也把茶换了几次,看风如影还没有回魂的趋势,罗儿轻轻咳了一声,“风掌柜,不知合约可已看完?”
“喔,”风如影风清影从沉思中惊醒,“呃,已看完。”
罗儿不禁暗暗的轻笑,可怜的风掌柜,如此沉稳精明干练之人,遇到小主子也是屡屡破功啊!
“这儿还有我们小主子的书信一封,请风掌柜一览。”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风如影。
风如影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已不是小楷,而是行书,字迹如行云若流水,与那小楷不同,自又是鸾跂鸿惊,跌宕遒丽。
‘如影姐姐雅鉴
昨日一见,虽时间短暂,梓泠已生惜惜之意,妄自称您为姐姐,不介意吧?这合约是我们合作的约定。我不会参与酒楼的经营,纯属掺和好玩儿。请如影姐姐不必介怀。另,昨天对联及此事,我不想让更多人得知,以免麻烦,请如影姐姐多多维护。
顺祝近祺
妹梓泠谨启’
看完信,风如影的钦佩之意更深一层,这小人儿,胸中自有千壑,却心谨审慎,韬光养晦,待某一日,此人出手之时,只怕这朱梁朝也没有人能够对其锋芒。
沉吟半晌,风如影提笔回信,
‘梓泠妹妹如晤
蒙妹妹不弃,如影得梓泠妹妹称姐,大如我愿,姐姐愚钝,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好。这酒楼之事,还请妹妹多多指点。妹妹之事不若人知,姐定当尽力周全。另,妹妹日间无事之时,还请多来与姐促膝而谈,实为愚姐心中所盼。
顺祝暑安
如影谨启’
写完待墨迹干透,折起封好,递给罗儿。
“我们小姐还交待转告,已在宝通银庄开好户头,凭此存入即可。”说着,罗儿把一枚白玉雕成的玫瑰形吊坠递给风如影。
风如影用手摩挲这玫瑰的花瓣,“这看来是一朵花,却从未见过,不知有何名称?”
罗儿一笑,“这是我们小姐画图雕刻的,我们小姐说叫做玫瑰花。”
“喔?玫瑰……?”
“风掌柜可还有何嘱托?”
“喔,多谢姑娘受累,还请姑娘转告梓泠妹妹,多多来集贤居小聚。如影时时置席以待。”
“嗯,我会转告,”罗儿轻笑,“那小人告辞。”
罗儿回到王府,见缎儿早已返回,隔着屏风,看到展梓泠正在午睡。那柳如茵也歪在展梓泠睡塌旁的软椅上睡着了。缎儿正在整理小姐的书桌。
“怎么不顺利么?这么久?”缎儿放下手中的碧玉海笔洗,引着罗儿向外边走边悄声问道。
“哪里,很顺利,”罗儿也低声说,想起风随影的样子,不禁笑起来。忙又捂住嘴,强忍住笑,急急走出房间,来到门前的回廊上。
“这厮,只管笑个什么?什么事儿就让你笑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罗儿一顿狂笑,直笑得手捂住肚子,不住的哎哟,过了许久,方缓过气来,接过缎儿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呵呵,你不知道,今天那风老板看到咱小主子所写的合约和书信时那副模样,真真是一个痴迷,如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而我们小主子还是个孩子,我都要当她喜欢上咱家主子了呢。还有,她拿到那个玉坠,就像得了什么定情信物一样。”
“这有什么好笑,我们日日侍候在小主子身侧,小主子的所作所为还不是同样让我们惊诧不已,何况那风掌柜。”缎儿接着说道,“今天我拿了小主子画的衣服图样和要加的绣花样子,去到绸庄,那伙计也是大大惊异,说怕看不明白,请出掌柜,那掌柜的一双眼睛,就像看到了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一样呢,还忙问是谁画的?还是小主子思谋周全,嘱咐我不要把她招出去,并且,还特意嘱咐我,要对那绸庄掌柜说明,这衣服款式和绣花样子,不得自行使用。那掌柜听说不能自用,那张脸变得叫一个快,本来兴奋地满面红光,霎时惨白如死人脸。但是还是满口应承,定能做出咱主子要的衣服,要三日之后给咱们送来,却不想,咱们小主子早嘱咐了,不用送,说定日子,我们自行去取。”
罗儿听的一愣一愣地,缎儿斜她一眼,“呵呵,你不知道那掌柜最后那副脸色,让你见了,你就会知道,你那个风掌柜实在是沉静的可以了。”
“是啊,话说咱们小主子自身体大安以来,明明还是咱们主子,可就像变了个人,这些本事就像天上得来的啊,”罗儿有些自言自语道,“哎,对了,你说是不是那仙医的药有这种作用?如果是仙医药物的作用,那仙医可是太厉害了。”
“哎呦,你干吗敲我的头啊!”罗儿捂着头,瞪着缎儿。
“胡说什么呢,主子当然就是我们主子一个,也不是仙医的药,如果仙医那么厉害,岂不成了神仙了?”缎儿瞪了罗儿一眼,“再说,你觉得小主子如今如何?若说和以前不一样,那么你喜欢现在的主子还是以前的?”
“嗯,当然是现在的,以前主子总是长病,身体那么弱,现在身子大安了,还会了这么多东西,好像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中耶,跟着这样的主子,我感到心安,”不自觉的笑了笑,罗儿接着说,“并且,在主子身边,我时常忘了自己要比主子大好多哎,呵呵,总感觉主子的心智比我成熟很多。”
“嘁,你那付直肠子,就怕没几个人不比你成熟。”缎儿取笑道。
听着窗外传来罗儿不依追逐缎儿的笑闹声,展梓泠微微笑笑,起身,把柳如茵掉落的薄毯盖上。走到书桌前,拿起风随影的回信,展看。须臾,依旧折起装好。铺开纸张,提笔画起来。如果没有意外,三天后取衣服,绸庄掌柜会提出买那些衣服图样和绣花花样。呵呵,可是她却不知道,那些从来就没打算卖。现在就先画些绣花的花样吧,这副小孩子的身体,还是不禁用,稍稍干点事情就觉得特别累。还要考虑怎么合作成功,以及合作的条款呢。这绸庄掌柜可不一定像风随影那么人品端正。当然和谁做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随情而变的应对方案。听缎儿今天的回话,这个绸庄掌柜,恐怕是个趋利之人。自然就用获得最大的利益来收服她好了。还有那个李青,也许该用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