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发生什么事情,处于宗祠内的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此时此刻也没有闲工夫关心。猜猜他们看到了什么,竟然是那个已经被逃奴杀死的白家嫡少爷!而且他这个模样,这个装扮,双脚呈现烟雾状,地上没有影子,分明是鬼啊——
几个老人身体差的,直接被吓昏过去。柳子璇暗中用仙识一查,见他们只是被吓昏而不是吓死,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心”帮助他们醒过来,继续看这场戏。
众人意识到此人便是那个亡故的嫡少爷,还是一个鬼,天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占满心头,不论男女纷纷尖叫着想要离开宗祠大门。白祁戎转头看向那个门,示意柳子璇将门关上。然而这个动作落到旁人的眼里,便是这个嫡少爷的鬼魂施法,隔空让大门自己关上了!
“都安静!”冷冷地环顾四周,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他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个感觉,让众人都恐惧和敬畏的感觉。若是自己有本事了,这些人哪里能欺负娘一分一毫?
经过柳子璇的特殊加工,白祁戎少年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虽然不响,却能实实在在地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些胆小吓昏的人都被柳子璇弄醒了,更加怂的直接尿裤裆,女人扯开嗓子放声尖叫,花容失色,泼辣的直接抄起桌上的贡品扔向白祁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
这下子,谁都相信他是已故嫡少爷的鬼魂了,这可是真正的鬼魂啊!但问题是现在头七都已经过了,为何这个鬼魂不去轮回投胎,反而大白天跑到宗祠来?
“你这个孽子,今日过来看到生父竟然不下跪?你的孝义呢?”白常威本也害怕,但一想到白祁戎可是自己的儿子,他敢伤害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加之身边的佳人还被这个孽子吓得花容失色,我见犹怜,心中横生胆量,指着白祁戎便怒骂,“还不过来见过你母亲?”
白祁戎少年嘴角一顿,有些后悔冒出来装鬼吓唬这些人了。尼玛,见他们一次,这到底是惩罚他们还是膈应自己?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接受那个徐天晴的建议,直接将他们送上黄泉!
“母亲?你说谁?”白祁戎少年装扮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墨色眸子微微一转挪到那个女人身上,旋即冷笑道,“我的母亲早已亡故,亡魂日日啜泣,控诉你们这一帮狼子野心的人狠情绝义,这样的哭声,难不成你们都没有听到?至于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签了死契,卖身为奴为婢的下、贱之人,一个入了贱、籍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喊她一声娘?”
“你这孽子,竟然敢这么对为父说话!”白常威怒斥他,但本质上还是很心虚的,谁叫他这个儿子现在已经是“鬼魂”,自己惹不得。不然将他惹怒了,将自己也拉过去当鬼……
白祁戎眼珠子一转,心思活络开了。他现在可是已经死掉的“鬼魂”,说什么话都会被人当成真实。百姓的心思很简单,若是鬼魂生前没有冤屈,哪里会大白天献身找公道?
想罢,白祁戎又张口说道,“父亲?你也配让本少爷这么喊你?白常威,你这一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自己清楚,现在竟然还有脸和本少爷提这个词!”
柳子璇听白祁戎说这些话,眉梢一挑,觉得这个少年接下来的话会非常有趣。果不其然,却听他继续说道,“你不过是一个读书不精,出身卑微的癞蛤蟆,连秀才都考不上,也敢肖想高门贵女!当年若非你挟恩图报,就凭你这副烂皮囊,投胎几百次都没这个资格!”
“当年外公本意说让你入赘林家,你这小人面上答应满满,哄骗娘和你来这个穷乡僻壤,对外人说是娶!然而娘心慈仁孝,加之娘家远离,便没有怨言,伺候公婆心细如尘,未曾怠慢一丝。然而你们这帮畜、牲呢?”
白祁戎已经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了,他要整个白家这辈子不得翻身!手指一指,对着白家老太爷,“你,为老不尊,老而昏聩,竟然不顾儿媳和儿子尚在新婚,便肖想儿媳身边的陪嫁丫鬟!府中丫鬟仆妇,你哪个没有占过便宜,起过歹心?娘被你的行为气得卧病在床……”
“还有你!”白祁戎又指向那个装扮金贵奢华的老妇人,看到她身上所戴首饰多是母亲的陪嫁,心中逆血上涌。他突然想起很多细节,记得小时候娘的妆奁中首饰多不胜数,后来减减少了,他以为是娘自己收起来了,可现在一看,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见丈夫这么荒唐,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助纣为虐,隔三差五到病重的母亲床前,想要从她手夺得管家大权。盗窃儿媳陪嫁,阻拦大夫给她看病,每日故意虐待,明目张胆地克扣账册中馈……不过是一个乡野泼妇,以为自己穿了华服便是金凤凰?白瞎了你的眼!”
相较于老太爷被气得装晕,那个老太婆倒是有些“勇气”。扯着尖锐的嗓子叫骂,各种难听的问候层出不穷,从人参公鸡到祖宗十八代,身体器官到死后人生……听得白祁戎火冒三丈,柳子璇目瞪口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老婆子不哭不上吊,但她可以闹!
先是骂人,后来是撸起袖子,抄起拐杖想要打。鉴于这个孙子是“鬼魂”,她没胆子上前。这样都不成,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高举又放下,拍着双膝干嚎,骂白祁戎的娘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说白祁戎生出来是克全家的丧门星,口水四溅,声音尖锐地像是老母鸡。
宗祠的人都是乡村人,平时和邻里闹矛盾,骂人撒泼就是这样子,甚至比这更加厉害。外头通过天境看好戏人多半是生活在这个繁华城市的,虽然他们吵闹的时候也会这么难听难看,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冒出来,但乍看到这个衣饰富贵的老妇人也这么做,怎么看怎么别扭啊。
一些脸皮子薄的小妇人,都羞得躲进屋里不敢看天境了。至于那些大人,早早将儿子女儿弄进房间,不让他们看到这些场景。但声音断绝不了,一众人听得面红耳赤,为其感到丢人。
“无知妇人,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出这么一个祸害儿子,也就你有这个本事了!”白祁戎一直在隐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爆发。这个骂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骂他的娘!柳子璇见状,非常配合地将那个老妇人的嘴巴堵上。任凭她张着嘴巴咿咿呀呀,双手乱挥,双脚乱蹭,还是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响,看着格外滑稽可笑。
白祁戎又将视线对准白常威,一字一句直戳他的痛脚。
说白常威不过是入赘林家的幸运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不知感恩反而是白眼狼脾性,忘恩负义害了一条无辜人命。说他宠幸一个心思不轨的女子,妄图用外室的下、贱身份颠覆伦理,登上正室之位。骂他心冷血冷,竟然纵容这个外室残害嫡妻嫡子,不但不责罚她,将她扭送官府或者直接沉塘,反而帮助她遮遮掩掩,妄图瞒天过海……
其后还有很多罪状,他没说一条,白常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甚至伸着双手想要上前掐他脖子,嘴里念念有词。在这个时代,嫡庶分明,宠妾灭妻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更别说纵容一个连小妾都不是的外室,迫害嫡妻残害嫡子……
“这……白员外不是说他的继室乃是书香家庭的贵女子吗?怎么成了一个穷酸秀才的女儿,还是签了死契的奴隶?”看戏的众人议论纷纷。
白常威虽然荒唐,但也知道什么叫“丑事”,一些遮羞布他是不吝啬扯两块的。他那个外室的身份他已经安排好了,虽然比不上白祁戎的娘,但在这片地方也是让人艳羡的。
但未曾想白祁戎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将遮羞布一块一块扯下来,气得他恨不得立马死去。不过有柳子璇在,他想死没那么容易,想活也不简单。
“这一家子……当真是可笑滑稽,可怜了那位和善的林夫人……”
每逢灾荒之年或者寒冬腊月,白祁戎的娘都会从体己钱中拿出一部分施斋布粥,接济那些穷人,也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祈福积阴德,当然,用的是白家的名义。白家在这片地方能有这么高的声望,和每年的善事也是分不开的。自从白祁戎的娘死了,白家便没有这么做……
一些脑子活络的人已经想通其中关节。白家从上到下都是吝啬人,采买的下人为了一文钱都能和人挣得脸红脖子粗,哪里会做这些善事?在联想今日天境中所看的内容,纷纷了悟。
自古以来便有“死者为大”之说,只要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很少人会对一个死人说三道四。在这件事情上,白祁戎的娘又是完全的弱者和无辜之人,为人处世端方善良,一时间舆论纷纷倒向了一边,对白府千般万般指责。
这时候又有不少人想起之前白府掘挖棺醇,将其扔到乱葬岗的事情,一时间愤怒滔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