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雪崩式的沉沦,无穷的悲恸。
遗书:【当祖国即将灭亡,我生命的全部意义遭到毁灭时,我无法再活下去,我的年龄和所走过的生命历程给我权利去死,我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了。国家正陷入一场灾难之中,国家分裂,经济崩溃,社会道德沦丧,这就是事实。然而没有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我想,这一点对你们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大家都明白做些什么,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迟早要有人对苏联的分裂负责。这并非什么叛乱的逻辑,这是严酷的必然代价。】
“这就是我的答案,当祖国即将灭亡,我生命的全部意义遭到毁灭时,我无法再活下去,我的年龄和所走过的生命历程给我权利去死,我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了。”
王亮的神情刚毅,同前苏联元帅谢尔盖·费多罗维奇·阿赫罗梅耶夫一样。
在那艰苦的战争年代里,挣扎着活了下来。
但突然混乱的一个时代到来,国家和军队的信仰和士气以飞快的速度土崩瓦解,很多人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静静地去观望。
但他不行,对于一个为这个国家鞍前马后征战一生的老兵来讲,还有什么比为之了奉献一生,但却眼睁睁地看着信仰崩塌、祖国灭亡,更为悲伤绝望的事情呢本?
他只能,必须像一个战士一样为维护信仰而战斗。
战斗至死。
什么叫老兵不死?
人终将会死去。
但有些东西,永生不死。
王亮道:“第一张便签是留给他的家人们的,内容是【对我来说,主要职责永远是战士和公民。你们是在次要位置。今天我在你们之前首先履行第一责任。请你们勇敢度过这些日子,互相支持,不要给敌人以幸灾乐祸的理由。】”
元帅自杀前的那天晚上是在小女儿纳塔莉亚家度过的,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兵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样子的。
纳塔莉亚回忆道:“那天父亲下班回家格外早,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还买了一个大西瓜,大家在桌旁谈了很久。父亲告诉我们他在等待着被捕。在偌大的克里姆林宫里面,没有人敢主动去接近他。父亲还说,我明白你们会很难,现在这么多污水泼向我们家。但是我不能不这样做。”
晚上睡觉之前的老兵还答应明天要带孙女去公园荡秋千。
老兵还在担心着明天谁去机场接自己的妻子。
自缢前,坐在克里姆林宫办公室的老兵还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女儿还记得,在整个通话过程中父亲的情绪和声音都很正常,甚至还在谈论到了晚上回家吃点什么,是肉汤还是红菜汤?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想得到?
在短短的几十分钟过后,他就自杀了呢?
他怎么舍得呢?
妻子、女儿、还有那可爱的孙女,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啊,多幸福?
他为这个国家征战了整整一辈子啊,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他为什么离开?因为他的国家没了,他要和她一起走。
在这里,他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了。
当一个浑身上下充斥着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军人面对印有五星、镰刀、锤头的旗帜黯然降下。
一支六百万人的庞大武装力量默然接受了超级大国苏联轰然倒塌的现实的时候。
整整四个月,这个老兵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争取和拼搏,但是他遗憾,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唤醒这支曾经让德国法西斯和日本法西斯为之心惊胆扎、闻风丧胆的军队。
无论影视作品、文学作品再怎么层出不穷,永远也不会有人体会得到那位老兵临别时的心理感受了。
王亮不多做评价,只陈述事实,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这不是在为那个超级大国唱招魂曲,只是让大家知道,老兵的真正含义。
那刻骨铭心的内涵。
前苏联有阿赫罗梅耶夫这样的老兵,中国就没有吗?
有,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如果王亮没有离开,早早晚晚,终将会知道的。
王亮道:“第二和第三张便签是给索科洛夫的,内容是:请帮助我的亲人处理我的后事,不要让家人悲痛度日,我的离开肯定会让她们措手不及,但我想也是最好的选择。”
塞万提斯所创作的《唐吉坷德》把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描摹得淋漓尽致。
小说中的主角唐吉坷德生活在骑士绝迹一个多世纪的时代,他因为沉迷于骑士小说,时常幻想自己是个中世纪骑士,进而自封为守护者,拉着邻居桑丘做自己的仆人,行侠仗义、游走天下。
作出了一些用时代相悖,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结果自然是四处碰壁。
满脑子虚幻理想、持长矛来和风车搏斗,这便是唐吉坷德。
自缢而死的老兵何尝不是这样,用如同堂吉诃德般的无谓来阻挡祖国和军队沉沦的悲伤。
王亮介绍道:“索科洛夫是他的战友,也是苏联元帅,不过当时的索科洛夫已经被解职多年,只充当国防部的特别顾问。第三张便条的内容是请索科洛夫帮忙偿还掉他欠克里姆林宫食堂的50卢布。”
评论区。
“这一刻,我似乎有些懂了,懂了老首长所要表达的意思。”
“有信仰的人,值得尊重。”
“这便是一个老兵的气节啊!军人的气节!”
“能够为自己的信念去牺牲,姑且抛开别的不谈,这种爱国精神值得我们敬佩。”
“老兵不死,只有离去。”
“明白了,当国家灭亡,当信仰崩塌,而此刻的你已经年迈,无力去改变的时候,只有死亡这一条出路。”
雪崩式的沉沦,无穷的悲恸。
第四张便签是那封遗书。
最后一条便签是单独放置的,是这位老兵自杀的感悟:“选择自杀工具的时候,我真是个糟糕的专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绳子断了。我努力再重复一遍……”
阿赫罗梅耶夫离世的几天后,在喧嚣混乱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胸前挂着旧日勋章的老人为自杀的“谢·费·阿赫罗梅耶夫元帅”举行了葬礼。
合棺之前,元帅的妻子在丈夫冰冷的额头上最后吻了一下,痛心地讲道:“他从十八岁起就参加了同德国法西斯的战斗,可是如今我们的国家被民主派从内部攻克了。”
1991年1月5日。
老兵离世四个月后。
那天的天气并不算寒冷,比起当年老兵在列宁格勒浴血奋战时的那冰天雪地的气候差得远了。
那一天,镰刀斧头旗如同废纸般被抛弃了。
当圣瓦西里大教堂恢弘的钟声再一次响起,飞扬的灵魂在回荡的钟声里看了这个国家最后一眼。
一个曾经打败法西斯、创造过无数人类辉煌的国家从此灭亡。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凄凉、伤感。
但是有一点是值得欣慰的,这个国家至少有一名忠实的老兵为她去殉葬。
尽管在老兵下葬的短短几天后,他在莫斯科Troekurov公墓的墓地便遭到毁坏.......
讲完了,终于讲完了,王亮长呼了一口气,道:“就像他的长期对手、一位来自于美国将军所评价并被写在老兵墓碑上的那样:这里埋葬着‘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爱国者,战士,苏联元帅。’老兵不死,真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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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码得艰难,要表达的东西太多,文青病也犯了,表达的效果不尽人意,希望有共鸣吧。
国家和军队雪崩式的沉沦,留给老兵的是无穷的悲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