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朝抱走了魏上佑,司周氏得讯,疯跑过来欲要拦他,但被魏家下人,一个老婆子拦在了前面。
魏家老婆子拦着司老夫人,“司夫人,请您慢。”
“上佑,上佑!”司周氏歇斯底里地喊,喊哭了魏世朝手中的魏上佑。
司笑跌跌撞撞跑来,嘶哑着喉咙哭喊,“世朝,你这是在干什么,上佑,我的孩子,到娘这儿来。”
下人拦住了她,魏世朝眼中也有泪,示意奴婢放手,让她过来。
“上佑。”司笑跑过来就要抱哭得凄惨的魏上佑。
魏上佑也把手伸向了她。
魏世朝没有把孩子给她,他双眼一片血红,但嘴里的声音还是轻柔,“笑笑,上佑不能给你。”
他怜爱地看着他爱的女人,话的嘴上下哆嗦得都快不出话,“你心中明白,跟着你,上佑只能是死路一条,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爹和我娘,他们连我都可不要,怎会为了上佑保你司家一家?”
上佑不是他们司家的护命符,反倒会成为他们的陪葬品。
他醒悟得太慢了,可要是再慢一,他们孩子的以后何去何从?
乱世里,哪有他们这等人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真真是回神得慢了,魏家跟司家不同,司家想的是抓住眼前的一是一,可他们魏家世代旺族,他们想的全是以后,想的是千秋百代,不会为了一个不孝不贤的子孙停步。
“不会的,不会的,”司笑狂摇头,“你娘不会的,她是你娘,连你舅父都过,她总会给你留退路。”
魏世朝听得全身都僵了。
司笑完,也不敢置信自己口中出的话,伸出手的身子也僵了。
在父母奇异的沉默中,一直嚎哭的魏上佑也止了泪,把头埋在了魏世朝的胸前,怯怯地看着他娘。
“世朝……”看着魏世朝痛苦地闭上了眼,司笑害怕至极地抓向了他,“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的心意。”
“何苦。”魏世朝哭着笑了起来。
下人见他们夫妻还在拉拉扯扯,有得力的老奴婢伸手过来要抱魏世朝手里的公子,嘴里道,“大公子您是要把孩儿抱到允夫人那里去罢?奴婢这就抱过去。”
“住手,退下!”那下人的手碰到了魏上佑,司笑尤如被夺子的母兽,朝着那老奴吼。
可魏家现在府里的每个下人都是精挑细选,行路万里经过种种历劫活下来的,他们看见过活生生的人落下万丈深渊,也曾见过野兽撕开同伴进食,司笑这个不被主家承认的少夫人,对他们的威胁力还不如他们头上的一个管事。
“大公子。”那老奴只认魏世朝,恭敬地朝魏世朝弯着腰,收回了手。
魏世朝深吸了口气,把孩子伸向了前。
司笑来抢,却被身侧候着的人过来拉住了手。
“世朝,世朝,夫君……”司笑的声音一声胜过一声凄厉。
魏世朝把孩子放到老奴手里,满眼悲凄回头,终是不忍心问她,可否想让他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只能强忍心中巨痛,走过去抱住了她。
“走,还是不走?”他再问了她。
“我的孩子。”司笑虚弱地软下了身体,伤心欲绝。
魏世朝比她更苦更痛,“笑笑,那是我们的孩子。”
司笑抓着他胸口的衣裳,双眼失神地喃喃,“你们魏家人怎么就能这么残忍,一个比一个还要伪君子,一个比一个没有人性……”
魏世朝本抚慰着她背的手在这时止了,他顿住了手,把司笑从怀里推了开来,他细细地看了妻子一眼,把她扶了起来站好,最后松开了手。
魏世朝低下头拿着手帕擦她的泪,对她生平第一次用不带丝毫欢喜的口气跟她,“身在魏家,就要守魏家的规矩,要是不守,便是有皇上的旨意,家中人也是会请岳父一家出去的。”
到时,他们成了皇上的弃子,去哪求饭吃?
现在宣王朝,风雨飘摇到了最不安的阶段,这等乱相,何尝不是另一种末世?
虽止不了心中的不舍,魏世朝还是转身走了。
他视若如命的妻子不会明白,他已经失去了他的母亲了,再下去,父族都会弃他而去。
若是再过些时候,若是对他还存父母之情的父母都没有了,这等乱世里,他若是不得族人之心,谁来护他们母子以后的平安?
听着在下人怀中孩儿的抽泣声,魏世朝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真正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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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这几天夜里从没闭过眼,累到极了,失神打个盹,不一会也会惊醒过来。
此次死攻平地的宣京,岑南王那有近百的人,他们派了四十个任家人。
他们手段残忍,但效果惊人,不到两百的人,伤了皇帝二千多的人,还打到了他的家门口,短时间内,哪怕皇帝怒气震天,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查明他们的底细,这一两月里,皇帝不会强攻。
这日赖云烟正在打盹,岑南王的大世子来了,冬雨进屋看到主子一下一下着头,不想叫醒她,出了门对大世子道,“世子爷能否等一下,先喝杯清茶?”
屋子窗户大开,大世子看得清手支在案桌前打瞌睡的魏夫人,他了下头,“仲治在此候着烟姨就好。”
不一会,屋内的赖云烟头大力往下一扎,就此醒了过来,往窗外看去时看到岑南世子,不由笑着朝他招手,“赶紧进来。”
世子走进来,挥袖揽袍,不等赖云烟话,就行了跪礼,“侄儿见过烟姨。”
“起来起来。”赖云烟起身扶了他起来,笑着跟他,“哪来的这么多礼。”
两人相向在案桌边坐下,这时冬雨听到响声,从大门边的活汁中走到了门边。
“热壶热茶过来,再端些心。”赖云烟朝她吩咐。
丫头走后,她向世子,“来了怎么不让丫环叫醒我?”
“听您这几日歇得不好?”大世子却问了赖云烟一句。
“唉,老了,觉轻又少。”赖云烟笑着了一句。
“我娘也听了,”大世子笑了笑,“您这段时日歇得好才怪,您不比我父王,他是个天生征战的,您是个心软的,那些家士您都当半个亲人看,没了怕是不知会怎样怪罪自己。”
“瞧你娘的,”赖云烟哂然,“要是真当亲人看,哪会派去丧命,都是奴婢,命比蝼蚁轻,我念他们几声,也不过是猫哭耗子,惺惺作态罢了。”
心狠就是心狠,决定是她做的,再怎么抬举自己也改变不了事实。
“姐姐。”门边传来了任铜的声音。
“进来。”赖云烟招呼了他一声。
从山间回来一身黑灰的任铜进来,先朝世子拱手,“见过世子。”
“任二叔父。”大世子连忙回礼。
赖云烟起身给任铜打弹打身上的灰,几下空气中就扬起了碎掉的黑灰,任铜嘴里道,“等会还要出去,就没换衣裳就来见你了。”
“记得拿纱布挡嘴,别吸一鼻子的灰。”烧了不少山林,落了不少灰,这几日进去,根本就是没个新鲜空气吸。
“知道。”任铜头。
“烟姨,那些烧出来的地方,你真打算耕种?”大世子不由问了一声。
“凭白得的,怎么不种?”赖云烟笑了。
大世子也不由笑了几声,皇帝给他们烧了好几大片空地出来了,确也算得上凭白得的。
“能种出来吗?”
“这个地方有一种长在地里的黑坨,就是前次我送你父王的那些,在火里捂熟了就能吃,也饱,在长不出谷子前,我们得靠这些作主粮,我也是先试着种种,要是可行,你们也种一些。”赖云烟没想瞒他们那边。
“现在就种?”
“恰是这时。”赖云烟头,不种,冬天吃什么?
任铜落坐,三人又谈了些事,不一会大世子把来意都与她了,就提出告辞,赖云烟知道岑南王的事只比他们这边只多不少,也没留他,让任铜送他出谷。
“烟姨看着瘦了不少。”出谷的一路上,大世子与任铜开口道。
“这次去的人里,有几个从跟她的,都是她亲赐的名。”任铜面无表情地道。
大世子轻叹了口气。
这次去的死士皆是伤残之人,皆半也是活不过这个冬天,虽如此,如他母亲所,这也是条人命,只要在这世间活着过,总有在意他们死活的人。
“春天来了就好。”眼看就要到出谷之口,大世子安慰了一句。
任铜头,“她不会有事。”
世子也算半明了他话中之意,头举手告辞。
任铜看着他带人而去,又回了表姐住处,在门外用门内之人听得见的声音吩咐她的大丫环,“煮杯安神茶给夫人。”
所谓安神茶就是迷神药,喝一杯就能躺两天,赖云烟听了无可奈何地笑,但在秋虹端来茶水后,还是一饮而尽了。
她现在还不能出事,跟皇帝的仗,还有得打。
最起码,她得捱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