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道:“混老头儿的确也年岁大了,再说,这儿地处荒僻,有时难免有人生事,这年轻人倒懂两下子武艺,有时还得靠他来镇镇场面。”
龙舌兰道:“这就是陈捕头你的不是了,怎么没派些衙里的弟兄到这一带来巡巡,让个混老头儿孤家寡人在这儿吃了闷亏?”
见陈风一时语塞,铁手解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偏僻之地都要加派人手巡视,那县衙就算有再多人手也忙活不过来。”
吴蕴笑道:“二师兄这话也有失偏颇,此地位置确实荒僻,又有人在这开店,更何况店家又是个孤寡老汉,自然是要多上心一点的。”
段连城也道:“二师兄,这回我也是赞同龙姑娘的话!”
龙舌兰闻言笑嘻嘻的冲着铁手一挑下巴,眼中尽是得意之色,铁手只得无奈一笑。
陈风忙笑道:“几位说的是,往后我必会多招呼兄弟们过来看看。”
麻三斤也紧接开口道:“虽然那年青人脾气古怪,但也有个好处。”
龙舌兰问:“什么好处?”
麻三斤自然乐意回答:“疾恶如仇。”
龙舌兰一听道:“只怕多是愤世嫉俗吧,在小地方当伙计的,也能去替天行道不成?”
麻三斤腆着笑脸道:“这个小哥儿倒是胆大包天,天天等着个杀不了的人来杀。”
这回龙舌兰和铁手都问:“他要杀的是谁?”
“孙青霞。”
.......
此时众人已进入了“崩大碗”,就在崖前不蔽风也不遮雨更不挡水雾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叫了三斤酒和下酒菜。
果然,那姓温的老头老得两只眼袋像布袋一般,又黑又皱,对人总是爱理不理。
而吴蕴见到那个年轻伙计面貌的瞬间,二人对视一眼,都怔住了一瞬。
不仅是吴蕴,就连铁手、段连城都怔了一瞬,随后又开始各做各的,陈风和麻三斤虽有些好奇,却并未敢多问。
那个年轻伙计和温老头一个模样,是对众人也是爱搭不理。
要不是见陈风和麻三斤已是熟客了,加上又是县里有份量的人物,他可能还真不愿开这一桌呢。
除了这一桌,也只剩两桌客人了:一对大概是母女,还守着孝,黑纱遮着额面。
另三人看样子是商贾,戴着六合帽,正低语浅酌,看样子是今晚要借宿于此地的客人。
这六合帽乃是开国朱太祖所创,取六和一统之意,没有帽正,形式后世的瓜皮帽,一般是平民所戴。
这时已近日暮了,山中入暮特别的快,这山崖上黑得更快。
鸦声枭啼处处可闻,隐约猿声与涧水瀑声融成一片,在黑夜中如同妖呼鬼嚎,有些渗人。
这店外涂的是黑漆,一旦夜色来临时,除了一灯如豆外,只怕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铁手、吴蕴、段连城三人自是不惧,俱是老神在在的喝着小酒,龙舌兰竟也丝毫不惧这四下环境阴森。
自从麻三斤和陈风提到那伙计要杀的人是“纵剑孙青霞”之后,众人便各都说入了神。
陈风开门见山道:“龙姑娘和几位捕爷南下,为的是捉拿凶徒淫贼孙青霞,我们是知道的,所以才来接引二位。”
吴蕴先前对这陈风起过疑心,此刻问道:“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据我所知,这消息不应当外传才是。”
陈风略有疲惫道:“我外号风尘,但因我诸‘敦煌排印掌’法,也有人以陈敦煌、陈排印相称,朱刑总知我名号,便让我协助几位捉拿淫贼。”
龙舌兰眼睛一亮,恍然道:“哦,原来陈排印就是你。”
“朱刑总?”吴蕴一愣,何时朱月明也开始插手此事了?不过此刻却是不露声色的点头。
铁手接着说道:“孙青霞种种恶行,我也素有所闻,但都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要查明真相。”
吴蕴和段连城对视一眼,二人都知真相,但铁手此刻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另有隐情,是以也不戳破。
龙舌兰却语气尖锐的道:“根本不必查了,还查来作甚?孙青霞根本就是**狗盗,我非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她语音激愤激动,麻三斤和陈风都大感意外。
铁手忙平和地解释道:“龙姑娘有位好友,姓苏,本跟孙青霞是一对恋人,却不知怎的,孙青霞反而看上了苏姑娘的母亲铁氏,**不从,竟杀死了铁氏,这事令龙姑娘一直气愤难平……”
陈风恍然,皱眉道:“原来是‘狂菊’苏眉一事,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她的母亲‘大红狼’铁秀男跟铁二爷好像还是…”
“是的,铁秀男是我的一位远亲,不过已多年没往来了。”铁手对眼前这陈风的记性和广识博闻不禁暗下叹服。
这件事就连吴蕴和段连城也不曾听说,此刻乍一听还有些惊奇,只叹道:“还有这种事!”
龙舌兰厉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光是为了这个关系,他也该来把那淫贼大卸八块!”
麻三斤、陈风都知龙舌兰凶,都腆着笑脸各自讨好地道:“龙姑娘说的极是!不过这事不急在一时,那孙魔最近一段时间销声匿迹,显然是惧怕各位了。”
“龙姑娘侠名,早已名震遐迩,你要去那儿到那里,做什么要什么,只要开一开口,吩咐一句,哥儿们无有不从,岂有不依的。”
龙舌兰语气虽平息了些,还依旧有些气,噘着红唇道:“我恨死那贼子了,苏眉是我好友,你们没见过苏眉多痛苦,日日以泪洗脸,做梦也呼他名字!”
“你们没听过苏眉说的那一幕:她居然看到那孙贼自她母亲房门步出,还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娘亲的首级,她娘还死不瞑目,在那姓孙的手里,发给揪着往上直竖,但眼还看着她女儿,好像还要开口叫她报仇哩……”
龙舌兰越说越气,最后破口开骂,好像是骂孙青霞,但听到头来,也不知她在骂谁了,反正天下男人,全给她骂进去了。
铁手此时也噤了声,而吴蕴和段连城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麻三斤和陈风相视一眼,见风头火势,麻三斤便忙着另起话题:“龙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替天行道!若是龙女侠见过那姓孙的就好了。”
陈风也道:“咱们不是抓不到这泥鳅,而是还活着的人,没几个见过他模样,见过的也不敢再惹这个人,连认都认不出来,那就更不好下手了。”
龙舌兰听了,却肃起了粉脸,瞅了陈风一眼,又瞄了麻三斤一下,忽然凑近铁手耳边,细声说了两句话。
铁手也低声说了几句话。
麻三斤和陈风自然都莫名所以,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看向一直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喝酒的吴蕴和段连城二人,二人面带诡笑,又看不出任何名堂。
这下陈风和麻三斤二人心中更是惶恐,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因为,龙舌兰嫣然一笑,先喝了口酒之后,居然向二人一敛衽道:“对不起,刚才我要骂的是孙青霞那种**狗贼,一不小心把你们男人都统统骂了,真不好意思。”
麻三斤忙赔笑道:“龙姑娘说的可是大道理呢!男人更是吃了五款又想六味,野花总比家花香...”
此刻麻三斤简直就是单纯的为了夸而夸,言语间已经有些跑偏,段连城眉头微蹙,吴蕴也轻咳一声,麻三斤才愕然顿住。
但龙舌兰却听得高兴,喝得开心,顿时豪气渐升,倒了一大碗酒一口闷下肚。
陈风见三斤酒已经喝得差不多,对着店内喊道:“再来三斤酒!”
龙舌兰此时喝酒喝得绯颜渐红,打了一个大酒嗝,说道:“咦?这酒可真冲的,喝的时候像团火,喝下去之后像胃里生吞了一记拳头。”
一向直爽泼辣的龙舌兰,此刻喝过酒后又平添了几分憨态、媚态,只见她媚眼向铁手,呢声道:“还是你的拳头。”
此话一出,吴蕴也面带笑意的对着铁手眨眨眼,一旁的段连城则是笑道:“二师兄,你什么时候也让我吞一记拳头?”
铁手才刚有些无奈一笑,见她又想拿一大碗酒要喝,忙用手按住,道:“你喝急了,慢慢品尝闲聊不是更好么?”
又向麻、陈二人解说:“龙姑娘出身甚好,家世显赫。她又是家里宠爱,加上天资过人,聪敏伶俐,办下不少铁案。
只是今晚灌冲了半肚子酒,话说大了,语落狠了。皆因不胜酒力之故,两位还请多加包涵,不要介意。”
陈风,麻三斤早知龙舌兰“来路”,都说:“哪里,哪里,还请龙姑娘对咱多加包涵、提点才是。”
而后又冲着面带揶揄之色的吴蕴和段连城二人道:“你们两个也是瞎起哄,龙姑娘这是喝醉了。”
龙舌兰确己给酒力冲得有点发晕,但她真的没醉,只是扯着铁手的肩膀说:“你胡说什么?我可没醉。”
铁手温声道:“你当然没醉,但喝这种酒,不宜太急。”
龙舌兰一听,更要喝酒,大叫:“小二,小二,前会就让你上酒了!这儿酒不够了,快上酒来!”
麻三斤也放开嗓子喊道:“小二!再来三斤‘崩大碗’!”
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罐子酒已结大力掷放于桌上,震得连泥封都裂了,还渗出些酒水来。
众人一怔,只见重重地把罐子掷落的人,竟是这店里的年轻伙计。
一个神色冷傲,脸有郁色的年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