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百晓生却是极为淡然的看着吴蕴,似乎并不在意脖子边架着的剑:“你不敢杀我。”
“你就这么笃定?”吴蕴死死的盯着百晓生,剑已经割破了百晓生脖子边的皮肤,一丝血迹溢了出来。
百晓生笑了,声音却很低沉:“你应该知道,我们其实都只是蝼蚁,当历史的车轮前进时,任何试图阻挡的一切东西,都将被碾碎。”
吴蕴的额头溢出了一丝汗水,握剑的手更紧了:“你说的很对,知道的也很多。但我现在不想问结果,只求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
“无论是我,还是世叔,或者我的几个师兄,甚至老段和我身边的这几位朋友,面对此事,所做的选择都会一样,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
“如果非要等到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想着改变,那时的一切都晚了。
就像你现在这样,看似大义凛然、不惧生死,可是你这副模样在我看来...”
“多可笑啊。”
吴蕴说完,看着百晓生笑了,剑很快,刺进百晓生的咽喉,没有一丝犹豫,百晓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似乎在笑,似乎在嘲讽,似乎觉得吴蕴很傻,但又似在解脱。
段连城就这么看着,听着二人的对话,沉默不语,或者说在场的人都在沉默,谁都不傻,百晓生的话中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直到良久以后,吴蕴拔出剑,转身看着几人,声音很冷:“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刘欣笑着看向吴蕴道:“什么都不必说,你做的事,我都支持。”
“我也一样。”段连城笑了。
陈业笑了,林如镜笑了,众人都笑了,似乎都下了一个决定般,傻笑着,大笑着。
五月的太阳很热,却远不及吴蕴此刻心中的炽热,吴蕴也在笑。
.......
十几天后,京城,灼烈的太阳照在神侯府的地面上,晒的地面白砖有些刺眼,可是后厅之内的气氛却极为凝重。
一个面若黑炭、身材略有些微胖的老者此时脸色略有些阴沉,正和诸葛神侯对视着。
此时诸葛神侯依旧立于厅中,面色平淡,一身白色的素衣,永远一副清癯的模样。
“诸葛小花,你倒是收的好徒弟啊。”对视了许久后,微胖老者才说话,语气有些阴沉。
诸葛神侯微一拱手道:“陛下过奖了,吴蕴和连城对陛下、对大明一向是忠义正直。”
朱棣看向诸葛神候,眼中似乎有些疲惫:“小花,你对大明的忠心,朕都懂,但是你也要知道,朕已经老了。”
诸葛神候微微一笑道:“陛下如今才六十有一,武当的张真人都已经将近一百八十岁了,所以陛下说起来还年轻着呢。”
朱棣摇头道:“自广孝死后,朝中就剩你还敢和我说真话,如今你这老头子竟然也开始说这些没用的都虚话了。”
诸葛神候此时低头微微躬身,朱棣叹道:“算了,你坐着说话。说起来,你比朕还要大上十几岁。”
见诸葛神候走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下后。
朱棣才接着说道:“你就不怕朕因为此事砍了他们?”
“陛下的决断,自然应由陛下做主。”诸葛正我一边看着朱棣道。
朱棣目露杀机道:“若我要他们死呢?”
诸葛神候此时却笑了,躬身道:“一切由陛下决断。”
朱棣眼中的杀机也在此刻消散,看着诸葛神侯笑了。
......
六月,京郊,风中带着一丝燥热,树叶绿的发青,吴蕴、段连城一行四人正骑着快马向京城赶去,而张玄早在月前就带着女朋友回南京了。
四人的马蹄声着官道上,扬起一阵飞尘,发出哒哒的声响。
段连城面露倦态道:“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吴蕴此时骑着马揽着刘欣,自内功大成后,自己现在的身体会随着季节变化调节体温,二人虽然坐在一起也并不会热。
不过吴蕴脸上同样有些疲惫,说道:“这种时候,要问应不应该。”
段连城笑道:“那应该么?”
“你说呢?”吴蕴笑着看向段连城,二人相视一笑。
陈业此时打岔道:“快到京城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来京城啊!”
林如镜笑道:“怎么?你难道还想去紫禁城?”
“我可不敢,就是有些可惜,以前没去过,以后恐怕更没机会了。”
......
神侯府内,吴蕴拱手跪在诸葛神候身前道:“世叔。”
诸葛神侯低着头看书,此时抬头看着吴蕴说道:“回来就好,明日皇帝要见你,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吴蕴看着诸葛神候的脸色,说道:“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诸葛神候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语气温和:“你们没有错。”
......
次日一早,吴蕴便穿上正式的制服,在家中等待着消息,刘欣一边替吴蕴收拾着边角一边笑道:“你这一身衣服看着还挺好看的嘛。”
吴蕴听刘欣这么说,心中的紧张也消去不少,此时笑道:“拿来就没正式穿过几次,这好像还是第三次穿。”
这身巡抚服是暗红色的,虽然没什么图案,穿在吴蕴身上也有几分官威。
此后,吴蕴便在家中一直等到下午,直到心情都有些烦躁了,这才有太监上门来带着吴蕴进宫。
一路无言,跟着太监进入皇宫后,穿过几个门,走过几个台阶,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一直来到养心殿时,太监才停下脚步让吴蕴自行进去。
吴蕴小声道了句谢,才走进殿中,地面的砖看起来和后世的瓷砖差不多,也颇为光滑,吴蕴此时并没有心思东张西望,一直来到一张桌前才停下脚步。
低头跪下稽首道:“卑职吴蕴见过吾皇万岁。”
一道略有些雄厚的声音道:“你起来吧。”
吴蕴此时才起身,看向眼前这位传闻中的永乐大帝。
见他面如黑炭,身穿还有些微胖,眉须略有些发白,此时穿着常服。
瘫在椅子上,撩着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桌边除了奏折外,还摆了一盆凉水,水中浮着一块毛巾。
这是吴蕴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永乐大帝,形象上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但联想当初他给自己的那份圣旨,似乎也情有可原。
朱棣此时也在打量着吴蕴,一边捏着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说道:“怎么?朕看着不像皇帝?”
吴蕴低下头道:“不像,但皇帝就是皇帝,再不像也是天下人的皇帝。”
朱棣笑道:“你这马屁拍的挺响,和你那个古板的师父倒是一点也不像。现在不是在朝上,坐着说话吧。”
吴蕴闻言才坐下,见吴蕴坐下,此时朱棣接着道:“你和你那几个朋友几次三番坏我的事情,你希望朕怎么处理你们?”
吴蕴低头道:“任皇上处置。”
“你怕死么?”朱棣的眼睛紧紧看着吴蕴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出吴蕴的心思。
吴蕴点头道:“怕死。”
“怕死?”朱棣面露嘲讽之色,而后又说道:“那若是朕给你机会重来,你会怎么做?”
吴蕴抬头看着朱棣的双眼,说道:“我如今怎么做,重来还会怎么做,而且会做的更快,更好。”
朱棣目露杀意,看着吴蕴,吴蕴不知哪来的勇气,此时也和朱棣对视着,只见朱棣的脸色愈发的深沉。
这一刻,朱棣突然间大笑起来,平白无故,没有原因。
只是吴蕴知道,刚刚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