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生旦净末
黛玉按下心中的杂念,练了一会儿,倒是心里、身上好过了许多。不由的想起了远在苏州的师太祖母,这位老人家也是念着她的,不是托诚亲王带来亲笔信给自己,就是让王祥带过来一些那儿的东西送过来。想想小时候在南方,热的时候比这温度还高得多,也不是扛过来了?无非是那里是潮湿般的热法,不似这里干燥,让人上心火。也许是老年人身子弱些,用就用吧,倒也没什么。就是听到竟然把自己的东西分给那王、薛两家,心里实在不好过。又不好为这点子事儿跟贾家的人争辩,传出去又给乾隆口实,弄来了什么懿旨、圣意的,只好忍下。由着雪雁、月眉去闹腾。这些个琐事,真真是磨人,收功躺下,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起,就见颜芳手捧着一大盘的冰块儿喜滋滋走进潇湘馆,拿进黛玉的卧房,凑近她的脸颊,用那冰凉的气息逗着她。
“姑娘,好不好?”
黛玉猛然被凉气一吸,吓了一跳,及看到颜芳的笑言,那一大盘的冰块儿,开心的笑了。“哪儿来的?”话说出口,心下就明白事情已然端到太后面前,或是乾隆面前。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颜芳。
月眉与雪雁早就凑到黛玉身边,围着那盘冰块儿嬉闹着。
还是紫鹃接过去,暗自着急。她知道,这冰块儿绝不是王夫人让人送来的,一定是宫里太后的意思。那也就说,这府里的事儿,已经传过去。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再往太后那儿送点儿小话,贾府就难了。也不怨人家汇报太后,来的目的就是护着黛玉,这二太太真是瞎了眼。想到此,就笑着说:“都别闹了,还是赶紧用冰镇着咱们的酸梅汤正经,一会儿姑娘热了,好喝。”
黛玉笑看着颜芳,低语着:“颜芳姐姐,让你受累了。”
颜芳坦然一笑:“这是奴婢的职责。太后说了,以后,每日都专门让人过来送的,直到凉下来为止,我去接就是。姑娘勿忧。”
黛玉点点头:“放好了,一会儿都用些,都挺热的。”
这样的情形,过了三四天,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就发现了。到王夫人那儿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王夫人低下头,思衬着:这事儿怕是已然闹到太后那儿,也是自己考虑不周,要是不那么贪心,多少给林丫头端过几块儿过去,也就不会这样。眼下,人家可是源源不断的受用,自己霸来的东西明儿就没了,天气还是不见凉爽。
周瑞家的献计道:“咱们明儿个抢在她们前头截下来。”
王夫人冷言道:“你还嫌不丢人?”心里暗气,怎么才能好好难一难那林丫头?想到此,站起来:“咱们看看老太太去。”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可不是,要干什么,还得打着老太太的牌子才行。
一进贾母的房里,就见老太太靠在榻上养神。及听到动静睁开眼,冲着王夫人问着:“这大热的天,不在屋里纳凉,过来做什么?”
王夫人笑着:“给老太太请安,看老太太今儿个怎么样?”
贾母白了她一眼:“心静自然凉,无碍的。”
王夫人不悦的:“老太太不愿给咱们晚辈添麻烦,这是您的好意,可咱们不能松懈。才刚听说大姑娘那里日日都有冰块儿送过来,怎么就不见她给老太太端些过来。”
贾母双眼圆瞪,看着王夫人:“你那点儿心思别当我不知道,够了。太后给林丫头分来的冰块儿你给过她一块儿没有?全都分给了你的什么薛家的、王家的,再就是你的儿子,如今用完了,又要动她的心思?你非得弄来懿旨不可?”
王夫人低下头,暗想自己倒是没料到这一层。小声说着:“她一个小辈怕什么?哪用得着这么娇贵?”
贾母:“那是太后给她的,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们薛家的、王家的。”
王夫人至此,心里越发的不好过,我一个堂堂正正贵妃娘娘的母亲,竟然比不过一个孤苦伶仃的林丫头?还有天理吗?勉强在贾母那儿坐了坐,就回到自己院里。
宝玉正在屋子里等着,见母亲过来,忙嚷热,叫拿出冰块儿来。
王夫人没好气的:“嚷,嚷你个老娘出来也没有。”
宝玉头一回听到母亲对自己说这样粗俗的话,也摸不着头脑,只好讪讪的往外走。及走到门外,见玉钏儿笑着冲他点点头。忙凑过去:“姐姐你有?”
玉钏儿瞪了他一眼,低语着。
宝玉欢欣道:“我找林妹妹去。”
柳湘莲回来了!
柳芳骑着马急忙赶到人家的小院门口,却见看门的老家人正在打扫。一问才知道,根本就没进家门。这小子能到哪儿去?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柳湘莲一回来就到薛家看薛蟠。
薛姨妈倒是不计前嫌,只念今朝救儿子的恩德,一味的招待他。
见到薛蟠才知道,原来薛蟠受了暑热,在床上躺了些日子了,及见了他,好了一大半,拉着他筹划着办喜事,买房子的事宜。
柳湘莲见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告辞出来,想着那尤三姐到底是何许人物?模样是否真的绝色?一下子想到宝玉,就兴冲冲找过去相问。
却说宝玉去潇湘馆找黛玉碰了一鼻子灰,被告知其端着一盘冰块儿去看贾母。正想转到贾母那儿蹭冰块儿去,被茗烟找出来见柳湘莲。
柳湘莲把自己的事儿向宝玉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宝玉听他提起了尤三姐,一下子又想到自己为什么近日来,被林妹妹冷落。原来还是为着尤三姐的事儿,就迫不及待的想找黛玉作解释,也就轻描淡写的说:“尤三姐是珍大哥的妻妹,在前次堂伯葬礼时,远远的见过一面,人是绝色的。不过,你想见她难了,她被我林妹妹送到沁翎绣院去了。”
柳湘莲闻听惊喜道:“沁翎绣院?太好了。烦你请林姑娘带我去那儿见见尤三姐。”
宝玉顿时老大的不愿意:“我那林妹妹也是外人能见的?老太太把她护的紧紧的,任谁也见不着。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柳湘莲看他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也不理他,告辞出来,二话不说的去花枝巷找贾琏。
贾琏倒是痛快,与他定好地点、时候,就进荣国府让平儿去找黛玉,言之那沁翎绣院的嬿淑新近了些上等的徽墨、南纸,人家请她过去验看是否合意?
黛玉见是贾琏找她,就明白是尤三姐的事儿。及见面后,二人又照样跟贾母说了一番,顺利的出来。
月眉、颜芳、紫鹃随行,扶了黛玉坐着这府里的荷花绸绣车,贾琏骑马护在左右,而去。
远远的柳湘莲看见,满面含笑的策马迎上来。
贾琏微微一笑,并不答言,朝着那沁翎绣院一路上疾行。
到了那里,颜芳上前叩门,里面有人出迎。
紫鹃、月眉扶着黛玉出了车子,柳湘莲极想看看这誉满京城的女子,及出来,却是头戴藕荷色帷帽,身披月白色披风,缓缓步入那绣院。
看着那门紧紧关闭,转回头,却见柳芳近在迟尺。只好打着招呼:“大忙人有空过来?”
柳芳倒是爽朗,微微一笑:“闻听二哥要迎嫂子,特意赶来拜见。”
“我一个不入流的小脚色,别是碍了您的眼吧?”
“奉咱门里族长吩咐,专为二哥亲事而来。二哥的婚事,也是咱家的大事儿。咱们子息稀疏,有事儿当要众兄弟帮扶。房子已经备好,就在咱们国公府里。一看便知。”
柳湘莲倒是低了头,想想自己一向是我行我素,不与族人方便,如今人家刻意来迎,也是自己的脸面有光,只有含笑点头的份儿。
这时候,就见那门开了,嬿淑亲自送出来,与黛玉、尤三姐话别。一个个均是戴着帷帽。
柳湘莲看了又是欢喜,又是心痒,恨不得一步跨到那三姐面前,撤下帷帽,看个究竟。
黛玉看也不看,这边的一行人,径自上了驮车,月眉、颜芳、紫鹃放下帘子,扬长而去。
贾琏只好说:“各位多包涵些,我这妹妹一向面软,不爱见外人,随她去吧。”心里也不由的重新打量着柳湘莲,能够让理国公府的嫡公子亲自来迎,这柳湘莲倒要刮目相看的。
秋风飒飒,一扫夏日炎炎酷暑,让京城的人们倍觉轻快,整个儿的人也变的有了几分情趣,几分善念。大观园的女孩们又在阳光下嬉笑玩耍。
柳湘莲与尤三姐的婚期将近,住处自然是理国公府内的一个院落。柳湘莲又从公中领出份额银两做成亲的费用。
柳芳这边也帮助了二百两银子,其母陈夫人亲自到那儿安排。
薛蟠这边儿也没闲着,与柳湘莲、柳芳商谈后,带着工匠粉刷房屋,布置院落喜棚帐子。
两边儿的人都来邀请黛玉参加婚宴。一个是贾琏带来了尤三姐的请柬。一个是宝钗带来了薛蟠替把兄弟柳湘莲送来的请柬。
黛玉以自己正服丧,不能到场,请他们各自转达她的谢意,并备了一份礼物让紫鹃、雪雁送到小花枝巷那儿。那时,尤三姐在母亲与尤二姐的陪同下,住在那里待嫁。
礼物是:两匹上等宫缎、一盒金玉珠翠钗环、一对儿瓷器古董、一对儿金锭。
据说是亲事办的挺热闹,柳家的各个族亲,柳湘莲的朋友,柳芳的朋友,贾家的贾琏与尤二姐、贾珍与尤氏、贾蓉、宝玉,薛蟠的朋友等均到场作贺。
戏班子也是特意请从南边过来的徽班,一下子这理国公府的婚事办的人人赞叹不已。
事后,柳芳与柳湘莲二人在家里密谈了两天。
几日后,柳湘莲要携尤三姐到各处游玩,就接了尤老娘去给他们看屋子。
王子腾返回京城,向乾隆述职后,就在府中歇息。这一日,便服打扮的他来到荣国府。
王夫人听到家人们的禀报,有些吃惊的她还是叫来了薛姨妈、宝钗过来相陪。偏这时候贾政在朝会上还没回来,只有让宝玉出来作陪。
王子腾与自己的两个妹妹闲话了一会儿,就提出去薛姨妈的住处看看。
这下子薛姨妈得意起来,自从来到京城,这个哥哥就没来过自己的住处,好像不是自家的妹子,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她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王夫人揣摩着兄长的意图,看看宝玉一副不解事的样子,心里真是着急。脸上倒是平静如水,笑看着这一切,嘴里还说着:“总算是兄长驾临,妹妹,这回放心了吧?”
在薛家逗留了一阵儿,临行时,叫上薛蟠一同去自己府上。
薛蟠心里忐忑不安的跟着走。
薛姨妈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看王夫人,再看看王子腾。
“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子腾平淡的说:“也没什么,就是觉着蟠儿被劫的有点儿蹊跷。”
薛姨妈与王夫人均一愣,心里发冷,心话说:难道是有人买凶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