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从容淡定
姐几个都站起来,湘云担心的看看宝钗,又看看黛玉。
探春一副探究的样子:“这是何方神圣?这么大的脾气?且叫人家过来问问,有什么事儿不好说话?倒要拼命的样子?”
宝钗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就见林之孝家的走出去。
“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您想想,这也是多年的老店了,岂能欺负顾主?您慢慢的说一下缘故,咱们也好弄明白了。”
里面的宝钗似乎也被眼前的事情弄的有些意外,她冷静的注视着外面。
黛玉、湘云、探春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局促不安的看看宝钗,又看看隔断里外两重天的绣帘。
那是一个面目还算姣好、粉面上添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块状,破坏了整体效果的年轻妇人,怪不得人家要气恼,身材倒是苗条。一身粉红色的旗装衬着她那旗头上艳丽的绒花,头戴一串翠绿流苏,十指纤纤,夹着一个纸包。
在她的身后是一群大户人家模样的丫环、媳妇婆子,还有看上去像是打手之类的家丁。
“这是什么香粉店?竟然卖假货?来人,给我把它砸了。”
管事的急忙拦住:“且慢。这位夫人,你说是假货,有什么凭证?”
迎面把手里的包甩在他的脸上,弄的他满头满脸全是香粉,倒是香气袭人。
湘云紧紧拉着黛玉的手,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这不是我们店里的香粉。请看,这才是我们的养容粉。是独家特制的。我们这里还有棉制胭脂,也是独家特制的。您这儿的香粉是街面上普通的茉莉粉。在大街上,哪个小贩上都能买得到。”管家一阵冷笑。
店里的伙计过来,递给他一块面巾。
他边擦拭着,边说:“您请吧。”
那个女人愣了片刻,回手给了身旁的丫环几个耳光。
“走。”
宝钗悄悄的叫过管事的,低语几声。
“请等一下。”
那妇人不悦的:“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您这样怕是一时三刻的也好不了,不如这样吧,用干净的清水沾过面后,再沾上我们这儿的养容粉,擦上半个月,就好了。注意,您先别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就吃一些清淡的,就行。”
那妇人显然没想到会这样解决问题,满意的欣然接受。
管事的亲自包好一包养容粉,递过去。
人家付了银两,离去。
大家长出一口气。
黛玉:“姐姐真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探春也说:“又拉住了一个客户,这用好了,一传出去,可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买卖,能带来一个大家子的顾主也说不定。”
湘云笑着看看宝钗:“姐姐,怎么我不知道有什么养容粉啊?”
宝钗笑着啐了她一口:“平时你还少用啦?这会子没人进来,咱们一块儿去挑几样好的,带回去保管比府里的还强。”
几个人走到库房里,一样样的闻着,问着宝钗。
这里大体是脂粉、香货、头油、汉中香。阳高粉、养容粉、锭八粉、锻制荷包的香园,襟头装饰的香珠,身上佩戴的香面,用于化妆和绘画的棉制胭脂,还有祛病祛风的黑色膏状制饼。
也有一些供死人用的檀香木首饰、凤冠、朝珠、发梳等。
蔷薇硝、茉莉粉也有,只不过是店里特制的,档次较高,价钱自然也不菲。
大家聊了一会儿,宝钗特意给大家包了几样,就连迎春、惜春、邢岫烟也有份。李纨、凤姐也不例外。
戴上帷帽,告辞出来,天色就不早了。
湘云与探春走到车驾前,刚一踏上脚凳,往里面也谈,却惊叫一声,退出来。
就见两柄剑直直的指着她们的咽喉,直抵过来。
黛玉和宝钗闻听忙回首,忽觉身后倏风一袭,心说不好,就见被谁往旁边一揽,坎坎离了人家的剑锋。
不用说,揽住黛玉的是铮慧。那宝钗也被她带了一下,闪开锋芒。
再看铮慧,冲上去与一个容貌俊雅,气质清华,身穿灰蓝色长衫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对上剑。
有人高声叫起来;“可了不得啦,有贼人。要杀人啦。”
一时忙乱起来。
黛玉又不会武功,只能干看着铮慧动手,忙是帮不上的。急的直叫:“快找巡街的官兵过来。快来人呀。”
那人听的黛玉的声音,微微一愣,面上现出笑意。
“小姑娘,凭我的功夫,官兵是没有用的。”
“那你放了我这姐姐。”
“我又没找她,是她自己找上来的。”
“那我们又没找上你,你干什么把剑对着我们?”
铮慧叫着:“林姑娘,别理他们,再坚持一会儿,牛将军他们就会来的。”
那人咦了一下:“你不姓薛?”
铮慧啐道:“你才姓薛呐。”
那人说:“不对呀,说的很清楚,说是这里的店是薛家开的。”
一旁站着的宝钗面如土色,身子簌簌打颤。
那人看见了,眼里满是极冷的栗霜。
“薛家的人在哪儿?”那人停下招式,看着宝钗。
宝钗硬着头皮问:“我就是薛家的人。”
那人冲过来,一剑抵住宝钗咽喉。
黛玉一看,不能这样就让宝钗被杀了,好歹也要问个明白。
“这位侠士,你先别着急,好不好的先把缘由说明白了。听说武林中人各个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你这么一剑递过去,万一要是错杀了我的姐姐,我哪儿找你赔命去?”好不好的,先给人家戴个高帽。
宝钗缓了一口气,也小心的说:“侠士,就是让我死,也得让我死的明白。”
那人说:“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冷沣韬是也。”
宝钗:“冷大侠,小女子与大侠并不认识。”
冷沣韬点点头:“金陵的冯渊你不陌生吧?那是我的表弟。我祖父的没出五服兄弟侄女的儿子,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才到娶亲的年岁,就被你们给毁啦,我不找你们找谁去?”
宝钗心话说,这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碴儿来闹银子的,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赔笑说:“那是您表弟想不开,自己郁闷死的,不能就这样按到我们薛家头上,大老爷也断了案,我们也赔了钱,已经结案啦,您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您是不是把您家里的什么族兄、族弟们找齐了,再来算账不迟,要都像您这样,今儿,来了个表兄,明儿,再来个表弟的,我们就什么也别干了,就等着支应你们吧。”话是不好听,说的还是细声慢语的。
冷沣韬急了,手里的剑一指,又比划到宝钗咽喉处。
黛玉急道:“这位侠士,这什么事儿也得有个章法不是?家有主事儿的兄长、母亲,您别就知道对着我们女孩儿家耍威风。有什么不对的,您递状子到衙门去。”
冷沣韬恨恨的:“那些个狗官,就知道对付老百姓,还会给百姓们做主?”
其实黛玉多少也知道点儿,这事儿薛家办的不地道。香菱就是证据。可眼下就这么耗着?不是办法。眼角一扫,见湘云那边儿倒是热络的很,一副好友攀谈的样子。
要说开始,湘云与探春也是同样的待遇,让人家用剑指着咽喉,吓人椡怪的,两位姑娘心里噗噗直跳,心说,本姑娘这就完了?
什么事呀?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偏偏就让我们赶上了狗屎运?危机关头人都哪儿去啦?看起来到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好湘云,一步步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她也豁出去了,身姿一挺,手一比划,就是一个似像不像的剑诀。嘴里还念叨着,不然记不住。
“风吹荷花,左右摇摆,飞云流水,穿连不断,踩步悬肘,运气养性,慢劲快打,环套八法。对不对?没忘了点儿什么?也许吧?”
那人被逗笑了:“你念叨什么?不对呀?怎么好像是武当的剑诀?”
“什么叫好像?本来就是。”
那人停下来,上下打量着湘云。脸上罩着帷帽,却更加增添几分娇美花容,通身气派,分明是一个大家闺秀、公侯千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江湖人的本事?看起来这功夫还挺眼熟的,得问问她,别打来打去的,自家人打自家人。
“姑娘,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
湘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眼角抬也没抬,说着:“跟我师父学的。”
“你师父是哪一位?”
“干嘛?我师父是?你问这干什么?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是达宓儿吧?”
“你怎么知道?”
“说,她在哪儿?”
“我偏不告诉你。”
“小丫头,见了师伯还不跪下。”
湘云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人。什么师伯?满脸的络腮胡子,白皙肤色,眼珠子是褐色的,身材高大挺拔,一身的异装打扮,脑袋上还扣着一顶白帽子。
一旁的探春更是诧异,心说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差点儿被人家当成剑靶子,又见识了湘云的能耐,还有铮慧的武功,及黛玉的从容。
黛玉被铮慧掩在身后,紫鹃不失时机的扶住她。也不知道莺儿哪儿去了?孤伶伶当地倒着宝钗一人。她担心的看看宝钗,又看看那位冷沣韬。
那林之孝家真不愧是管家娘子,悄悄过来朝着她一使眼神,接着把她连同探春与一帮媳妇婆子们带到香粉店里。
铮慧自然是跟着行动,人家的职责就是保护黛玉,这跟宝钗没关系。
林之孝家的低声说:“林姑娘、三姑娘别担心,我们当家的去找巡街的将爷们,一会儿就到。”又对铮慧郑重的点下头。转身又出了门,接近湘云。
就听见那什么师伯发问:“公主在哪儿?”
林之孝家的挺身站在湘云身前:“这位老爷,你们那位公主,可把我们府里害惨了,林姑娘和这位史大姑娘救了她,咱们全府的人守护着她,如今被皇上接走。你不找害人的算账,没事儿跟我们家的姑娘过不去,这算什么意思?敢情也是吃柿子拣软的捏。姑娘,我们走。”
撂下发呆的那人,又把湘云,还有她身后的翠缕带到黛玉身边。望着那宝钗轻叹一口气,一咬牙,出来接近僵持着的二人。
宝钗有气没力的说:“这位侠士,就算是你把我杀了,也活转不了你的表弟。”
林之孝家的接话说:“这位爷,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你就别伤心了。这姑娘从来都是良善的人,比不得她那位兄长。就是薛家少爷,这些年也是后悔的不得了,要不,什么时候,大家一起邀齐了,坐在一处说开了。行不?”
宝钗卯足了劲儿喝道:“管事的在哪儿?”
香粉店管事战战兢兢的应道:“姑娘吩咐。”
宝钗:“把店里的银两全拿来,给这位侠士包上。这位侠士,这大庭广众的,难免不让巡街的官爷们起疑,您多保重吧。”
管事的递上银两包袱给人家。
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叫:“官兵来啦。”
“青山不改,流水长流!要是再看到令兄恶习不改,横行乡里,绝不放过。”
回到荣国府,在贾母的厅堂,宝玉接着黛玉与探春、湘云,不乐意的叨唠着:“出去玩儿也不告诉我,就把我一个人撇下,还亏了我平时是怎么待你们的?”
贾母咋喝着:“你想吓死我?没听说遇上贼人了?”
宝玉委屈着:“怎么说,我也是男子汉,我得保护妹妹们。”
探春笑了笑:“二哥哥,宝姐姐给你带的东西,交给袭人了,你不去看看?”
湘云看着贾母,撒娇着:“我要跟着老太太在一起。”
黛玉疲惫至极,有气无力的:“我想睡一会儿。”
一连数日,薛姨妈与宝钗紧紧看着薛蟠,又让香菱守着他。
这一天,忽然传来丫环的声音:“平姐姐来啦。”
平儿,她怎么来啦?这早晚了,莫非是凤姐?或是王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