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斗转星移
望着乾隆远去的身影,贾母等人默默的跪送。眼里是喜悦还是悲伤,没人去顾及。倒是贾政的一声叹息,把人们拉回到现实。能让元春以贵妃礼仪安葬,就是说乾隆还没忘记这个从十三岁就跟在身边侍候他的苦命人,没给谥号,意味不明,莫非是做个无名的坟包处置。一丝苦笑挂在贾母脸上,被凤姐和宝玉扶起,眼前一晕,险些栽倒。
王夫人恨意顿起,都是林丫头私自出宫闹的,要是她不耍小性儿,等皇上病体痊愈,重新固宠,自己女儿怎能会是这样?这丫头,全然不把贾家当回事,亏的咱们把她当成自家女孩儿看待。她这一走,像是把皇上的魂儿钩走,放下所有的事儿,就一门心思找这个狐狸精,怨不得宫里的妃嫔坏她,要说那起人也不是好东西,弄的元春落到这个地步。
鸳鸯和李纨关切的伸手替过凤姐和宝玉,谁愿意招惹那个险恶的王氏,还是你们自家人打点自家人。“老太太,您身子经不起折腾,咱们回吧。”鸳鸯轻轻的说着。
“嗯。”贾母看到李纨和鸳鸯,满意的点点头。
宝玉和凤姐知趣的把王夫人扶到贾母房内暂坐,其余人也跟着过来到荣庆堂歇息。
李纨、鸳鸯扶贾母靠在大榻上,又拿引枕倚在后面。端过来茶盏服侍她喝了半盏。其余之人各自坐在那一溜绣椅上,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
贾母吩咐着:“你们也别干等着内务府来人,也准备准备,省的到时候抓瞎。”心里惦记着黛玉。“打听着点儿,林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
贾赦、贾政、贾珍忙应声出去商议,正巧内务府得到乾隆的旨意,安排人过来料理各项事宜。又有贾蓉、贾芸过来跑腿儿,又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停灵、开丧送讣闻,又要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在栊翠庵那儿的,是一众全真道士打解冤洗业醮,然后按规矩入到皇家墓地。起灵时,还要安排高僧、高道对坛按七做好事。
凤姐又让人急速飞马迎候贾琏于青龙桥附近,又给远在隆岭地区的探春报丧,又要照看巧姐和贾麒,亏着平儿一心帮着,邢夫人倒是乐意带孩子,她那里也要接待各府吊唁的内眷,亦是一样的忙碌。
荣国府这段日子,银子本就紧巴,又在宝钗走时,给了500两赡养费。王夫人养病,也花费不少;贾母本心想给元春弄的风光些,苦于手里没银子,只得让林之孝拿上自己的几样古玩去当铺典当,这才把贾府的面子撑住。
外面用不上宝玉,内里有李纨、凤姐张罗。他和彩云扶着王夫人回到院子里,搀到床上,彩云帮着除去外衣,安置她躺下,放下帐子,转身见宝玉愣在一旁,笑问:“二爷怎不歇歇,这一阵竟不乏。我去端热茶过来。”走到外间。
宝玉默默坐在母亲床边的绣椅上,透过帐子注视着她。慈眉善目的娘亲,看上去平添不少白发,犀利的眼神透过帐子审视着儿子,又合上眼帘。这两日经历了太多的事,让他应接不暇,极想好好的窝在某处,沉淀一下。又不忍抛下母亲,这段日子她的变化太大,元春死了,宝钗走了,她变的更加惜言,每日的话,少的可怜。真的生怕她这样离去,抛下自己在这府里熬。没娘的孩子,会是怎样过活?他想起黛玉,出城之后能否顺利?会不会有人追逐?林妹妹,不是宝玉不想送你,在众人的眼里,你是皇家的媳妇,男女授受不亲,接近你,会让你背上莫名的闲言碎语,人言能杀死人的,原谅我。
“宝玉,怨娘不?”带着凄楚,悲凉。曾几何时,威风八面的王夫人,落到这步田地。
宝玉起身往外走,嘴里说着:“母亲,您累了,好好歇息吧。”
一声长叹,幽幽吐出一句:“我就这么招人恨,连自己儿子也留不住。”
宝玉停下脚步,回过身凝视着母亲,低下头:“儿子不孝。”匆匆走出去,外屋传来关门声。
她流下酸楚的眼泪。是自己的错,还是上天对自己抛弃,好好的王家二小姐,整日吃斋念佛之人,也没少在佛祖菩萨面前虔诚的祈祷过,怎么还是得不到世人的体谅。不过是慈母之心,想让儿子过的更好些,竟是弄的儿子也怨,媳妇也怨,家里人都怨恨自己。那个林丫头,我起先并没有害你之心,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要是你不那么出色,也就找个人,把你嫁了,又怎会掀起这一波波的事端。不,不,你要是更出色些,一举拿下皇后的大位,咱们家还能是这般模样?都怨妹妹贪婪,把咱们一家子都当成她的垫脚石,石飞蛋打,一切又回到原处。
那边院子里传过来赵姨娘的说话声,这阵子贾政很少照面,来也匆匆的走个过场,又回到那个贱人那里。自己成了摆设,虎落平阳被犬欺,宝玉软弱,又没了宝钗,这个院子冷落的让她自己害怕,害怕那些冤魂探望、流连。
宝玉回到自己房里,麝月迎过来,跟他诉说。“赵姨奶奶说是要减少用度,又打发走两个粗使的丫头。”
宝玉有些意外,他看着麝月,听出她的弦外之意。这一向都是有她操心照料自己,本想纳她为妾,又被母亲一再拖延,自己房里的人,大都是模样齐整、心灵手巧之人,万不能被别人挖了去,就安慰着她。“你别担心,凡是小心就是,我这就跟老太太、太太说去,给你过明路。”
麝月羞怯的低下头,心里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就是府里这一向事情太多,又有宝钗在,知道人家面似和善,实则大有貉壑。早就淡了这份儿心,不期宝钗被休,自己也有这等机会,忙轻声娇嗔道:“这也是当爷说的话,咱们家大姑娘还停在屋里,你就不怕遭埋怨。”
宝玉解嘲着:“我休了她,扶了你,正是给姐姐报仇。”他也心知肚明,没了贾府的势力,没了钱财,单凭那母女俩,尤其是薛姨妈的短视,她们难再有东山起来之力。香菱倒是可惜了。
城外的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周围是错落有致的桃树、杏树、核桃树、柿子树,再往后,是一片麦田,还有一陇陇的菜地。一条小溪尽头是一道弯弯的拱桥,下面是游鱼戏水,从溪面过去,竟是汇集成一条由窄逐步变宽的大河。冉冉炊烟腾起,一阵嘶鸣声,伴杂着躁动不安的响动。
“头儿,不会是禁卫军找了来?”一个侍卫小声提醒着德谦。
德谦凝神望着远方,耳边仔细聆听,那日离了城里,就护送着黛玉等人到了这里。看到这里的布置,心知肚明,这是人家早就做好的准备。也许,从人家被迫留在玉竹轩时,就预作准备。在这儿,平时都是王嬷嬷带着人照料着他们这一行人的用度。
那边院子里,上房三间,住着黛玉和六子,还有顔芳、雪雁,西屋是王嬷嬷,东屋是各样物件,前院是德谦他们的住处。
非是黛玉留人家,确是德谦的意思,都是女流之辈,身边没有个护卫,万一被宵小窥出底细,被别有用心之人所乘,追悔莫及。就坚持留下照佛保护。
黛玉知道这是人家好心,心里有苦说不出。没有他们跟着,极容易甩开追踪的人,乘船回苏州,有他们跟着,还不被沿途官府看破。这几日,在王嬷嬷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脸色变的不再那么苍白,身子也强健许多。远离宫闱,远离勾心斗角的是非之地,心情开朗了,极想弹琴吟唱,抒发自己的情感,看到那柄琴,又想起乾隆送的琴,好没意思,这跟自己有何关系,一切都成为过去。算了,不弹也罢。
六子在这儿很快就适应的环境,跟着雪雁整日闹着玩儿。这才用过午膳,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知道顔芳回来了。
红扑扑的娇颜,有几颗汗珠,雪雁递给她一块儿擦面巾,顺手擦了一把。“主子,听说县丞正忙着接驾,说是城里来了什么王爷,要找一位在此地游玩的府中格格。福晋也来了。”
会是诚亲王夫妇,黛玉有些感激,有些疑虑,沉思半刻,抚着琴,下着决心。“这里不能住了,告诉德谦,咱们坐船走。”
接驾,别惹上真龙来了,你进我退,玩儿吧。
简单收拾一下,告别了王嬷嬷,带上六子,雪雁和顔芳扶着黛玉上了抬椅,春纤背着贵重物件,一行人匆匆顺着小路下去,直到了那个拱桥边,坐上一叶小舟驶离这边。
王嬷嬷正把凌乱的东西归位,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噪杂喧闹迭起,来的人不少,她理了理头发,走出去。
“老太太,外边来了好些人,把咱们这儿围了。”一个仆妇急匆匆过来告知。
王嬷嬷浅笑一声,嗔着那人:“这有什么?咱们又没犯法。”
有礼有节的叩门声,传过来。
王嬷嬷带着几个家人走过去,示意人开门,门开了,豁然站在眼前的是乾隆和允铋。再后面是福晋乌雅氏和几个王府的侍女们。众多的太监、侍卫们环在周围,虎视眈眈盯着她。
“给......。”
“不必多礼,娘娘呐。”诚亲王开口就问。
王嬷嬷忙垂下头,低声说:“咱们姑娘觉着今天大好了,就带着人去到周围林子里游玩。”
不等她说完,就见诚亲王一挥手,侍卫们散开。
“主子们进来歇歇吧。”
乾隆当先走进去,后面跟着允铋和福晋。打量着小院的布置,清雅舒适,一缕清香飘过来,沁人心扉。暗骂自己疏忽,这样一个伶俐的人,怎么会被宫墙圈住。好个林家闺秀,竟也跟朕来个狡兔三窟。
留下允铋和乌雅福晋在院子里,自己径直步入上房,那里还留着黛玉熟悉的气息,一个拨浪鼓遗留在炕沿儿。坐下,闭上眼睛。连着亲自带人寻找,好不容易找过来,这一会儿定要带你回去,要不,就一起留在这里暂住,总是不要分开,缓缓躺在炕上,满脸的倦容。
骆吉悄悄走过来,看到这样儿情景,唤着:“主子,奴才给您盖上被子歇歇的。”
“人呐。”
“王爷和福晋在外面候着。”
乾隆坐起来,吩咐着:“请他们进来。”
允铋和福晋走进来,看着乾隆不知说什么好,垂下眼帘。
乾隆睁开眼,急问:“找到了?”
允铋自嘲到:“咱们晚了一步,娘娘大概是离了那里,乘船出外游玩。”
“又走了,她这是不想见朕。”真的这么绝情,就凭着自己这一路上追过来,也该感动的伏在咱的怀里,说着暖人心的话儿。下意识的伸手揽住,扑了个空。
“皇上,咱们先回去吧。各处都有人把守,一见着娘娘,就会劝她回宫。”
“她还小,没经过这等事,倒是有主见,在这儿悠闲过日子。咱们留下人守着,天色不早了,朝中还有多少事儿,等着皇上拿主意。”
乾隆不甘心的站起身,又坐下。“玉儿的身子,这样弱,总这样躲着朕,朕该拿她怎么办?二十四叔、二十四婶儿,你们说。”
乌雅氏斟酌着字眼儿,分析说:“这么多的人,还没到这儿,就会让她觉察到。她岁数小,抽冷子遇上这么多事儿,说不怕是假的,倒不如咱们先回城里,有顔芳、德谦他们跟着,应该不会出乱子。”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安排人悄悄往南边儿追寻,她们带着六阿哥,行动不会太快,只要见着顔芳和德谦,就好办。
再说黛玉等人,坐着小舟沿着河流转回到京郊附近,看到来来往往的众多侍卫们,正往她们的来处赶,有些好笑。她灵机一动,再隐一次又如何。
坐上德谦雇好的马车,冲骑马随行在侧的德谦笑道:“我想吃城里的酱肉了,咱们进去,找个客栈住下。”
这主儿也太胆大了,人家追出来,她到返回去,也好,反正跟着就是。正往城门口探看,见守城的兵丁对辇车、篷车很关注,心里咯噔一下。正在想辙,听到一声呼喊。
“德四爷,你怎的在这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