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了?”芳菲朝骚动处看去。
涂七怕出事,赶紧催着芳菲先上车。芳菲却没动弹,因为那边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人群退开了一些,可以清楚看到一个女子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从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可以判断,这女子应该是要生产了。
“走,跟我过去!”
芳菲先迈步走了过去,管家丫鬟们无奈跟上,涂七还连忙招手让两个家丁也跟过来。
“阿娘,阿娘!”
一个干瘦的小女孩努力想把那女子扶起来,看得出两人是母女关系。但她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哪里能扶得动她的阿娘?
那女子显然已经痛得不行了,一个劲儿地喊着疼,冻得青紫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芳菲走到她跟前时,发现她身下已经流出了一滩鲜血。羊水破了!
“你爹呢?”
芳菲一把将小女孩拉过来问。
小姑娘泪眼朦胧,哭着说:“没了,都没了,只剩下小鸟和阿娘了……”
听起来,小鸟该是这女孩子的小名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富贵人家的小孩儿叫小犬黄牛的也多得是。
芳菲当机立断:“涂七,你带人将她抬到我车上去!我要将她送回济世堂!”
“夫人,不可啊……”涂七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连最好心的碧桃也说:“夫人,不能让她的血流到您的马车上啊……”
这年头讲究多的是,有个说法就是女子的经血和产子流的血都是最污秽的。一般人家的产房,男性亲属都不会进去,而让陌生产妇上自己的马车,会被人认为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
芳菲勃然大怒。
众下仆从没见过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但他们依然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尽管他们也很同情这个产妇,可是夫人才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必须要保护主人的利益啊!
“你们……”芳菲气得脸都变色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开始指指点点。
“这位夫人真是好心……”
“可是她家下人们说的也是正理……”
“唉,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好意。”
“只能怪那女子命苦了。”
议论最多也就止于此了,那女子命苦,他们就不命苦么?
“扑通”一声,芳菲只觉得自己裙摆一紧,原来是那小女孩跪在地上扯住了她的衣裙。
“好心的夫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救救她吧!小鸟给您磕头了……”说着,她就一面哭着一面拼命往地上磕头,直磕得砰砰响,额角上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雪地。
“哎呀,你别这样!”
芳菲赶紧把小鸟拉起来,而小鸟的额角已经撞得又红又紫,不住往下流着血。
她却是浑然不觉,只是一味痛哭:“夫人,我阿娘……”
“我一定会救你阿娘的,你放心!”
芳菲本来也不是那种烂好人,但是作为一个生产过两次的女人,她深知这女子现在受着多大的罪。而同样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看见小鸟就像看见了自己的那四个孩子,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可是,她的仆人们真的铁了心不肯搬这产妇上车,这可怎么是好?
“在吵什么?”
一队人马看到这边纷纷扰扰,一开始还以为是灾民在为了争粥而打架,便过来看看。
“芳……陆夫人?”
萧卓愕然的看着站在人群中央,双手拉着小女孩的芳菲,又看看地上打滚的产妇。
“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此出现,那样显得太像寒暄了,而当众和一个陌生男人寒暄聊天会损害芳菲的闺誉。只能这样中规中矩的问了。
芳菲同样也没空去想萧卓为何突然现身,只简单将此事交代了一遍。萧卓听到芳菲的为难,只略想了想,便说:“不难。”
他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小校尉说:“薛校尉,带你的人立刻扎个担架出来。”
“是!”
那被称为薛校尉的年轻人火速执行命令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领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士兵出现了。
那担架是用一张披风——很显然就是薛校尉原来披着的那张——和两根现削好的木棍做成的。
萧卓显然对薛校尉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唇边微微扬起了弧度。他又让人将那产妇抬上担架,吩咐他们飞快的跑进城里后直奔济世堂,同时又派出另一队手下去寻找稳婆也带往济世堂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萧卓就把事情解决了。现场恢复了秩序,灾民们又专心排队领粥,不往这边看了。
芳菲朝萧卓微微福身:“多得萧大人仗义相助。”大庭广众,她不好喊萧大哥的。但她确实很感激萧卓出手帮忙,不然这事还难办了。
萧卓是刚刚从城外办事回来路经此地,本来也没打算朝这边走过来的,只是一时起意偶尔转到这边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闹事。跟着他的那队锦衣卫面上的表情都有点怪异,他们很少见到萧大人居然也会干这种“扶危济困”的事情。
在北镇抚司大牢里,亲自盯着手下们对犯人施加酷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萧大人啊……竟然也这么“婆婆妈妈”,真让人想象不到。
或许这位陆夫人的丈夫来头不小,所以大人要卖她家里一个人情吧。他们只能这样解释了。
芳菲与萧卓不方便多聊,再说她也要去看看那个产妇生产的情况,便向萧卓告罪一声准备离开。
小鸟还是紧紧揪着芳菲的裙摆,脏兮兮的小脸上尽是祈求:“夫人,求您带我去看阿娘好吗?”
“好的,你跟我一起上车吧。”芳菲本来就打算带着她过去的。碧青见那小女孩实在脏得厉害,怕她再弄脏了夫人的衣裳,赶忙过来牵着她的手:“小妹妹,你跟姐姐坐到一起吧。”
也不是碧青势利什么的,但她对芳菲忠心耿耿,一心都为芳菲着想,自然就分不到太多的心到别人身上了。对于她来说,将大恩人芳菲服侍好才是真理——看看周围的灾民,想想自己的身世,碧青对芳菲的感激之情更是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抬着担架的锦衣卫们是跑步,芳菲是坐马车,因此她虽然是后出发的,但反而先赶到了济世堂。这时,另一队锦衣卫也把稳婆找来了。
那两个稳婆起先吓得浑身发抖,锦衣卫啊!自己怎么会得罪了这种凶神?但想到有可能是锦衣卫什么长官家里有妇人生产,她们的心情才平稳了些。后来听说果然是找她们接生,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谁知道却是让她们到这济世堂药铺来?两人正摸不着头脑,芳菲已经吩咐济世堂将后院一间屋子辟出来当产房,命令两人进去等待产妇。
不多时,被担架抬着的产妇送到了。幸亏芳菲在她被送走前先让人给她盖上一张被子——从自己马车上取下来的,不然这失血过多的产妇肯定在半路就没命了。
“阿娘!”
小鸟飞快的朝担架扑了过去。那产妇看到女儿,眼中似乎有了些活力。小鸟对她说:“阿娘,你一定会没事的,这位夫人会帮我们的!”
芳菲可顾不上安慰她了,现在最怕是耽误了生产时间。虽然说从羊水破裂到现在也没过一个时辰,应该还来得及,但这产妇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这二年又没个什么输营养液打氧气之类的,对于急救来说真是非常棘手。
她没多想,直接对济世堂的大掌柜说:“拿一根人参出来,立刻熬汤给她灌下去!”
大掌柜对于东家的吩咐没有提出反驳,亲自去百子柜里取人参了。当然,既然东家没交代用好参,他就随意拿些不好卖的人参根须出来称了十来钱,让伙计去煎药。那贫妇肯定是付不起药费的,他还是给东家省点钱好。大掌柜向来是这精打细算的性子……
东家真是好人……不仅施粥,还让他备下大量常用药材,要给那些百姓送去。京里做善事的人家是不少,但是像东家老爷和夫人这样的还是少数。施药可比施粥还费钱呢!
芳菲没进产房,只在济世堂后堂的大厅里坐着听消息。她知道自己那几个丫头肯定不会让自己去被“血光冲撞”的,也懒得和她们争辩了,重点是……她进去没用。那就不必费这个事了。
小鸟却是硬要进去。芳菲想了想,让人带她进去了。说不定当娘的一直看着女儿,就舍不得死了,会努力将孩子生下来。
那产妇还真是命硬,在产房里没折腾多长时间,就产下了一个女婴。虽然生产过后她立刻昏阙过去,那女婴也小小的十分瘦弱,但济世堂的大夫替她们诊断过了,母女俩都算是熬过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好好休养,两人都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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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到古代认为女子的经血和产妇污秽,我就想掀桌掀桌掀桌……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还有担架这玩意,我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应该有吧……反正是架空,大家就别讲究了……o(╯□╰)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