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死伢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姨,你轻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老婆在外面,我得把她追回来,我想给她留个好印象..."
黎洛噗嗤一笑。
好印象?
三年的时间,他们彼此之间,还能剩下什么好印象?男人幼稚起来,还真是智商全无...
她起身,端起桌上的粗茶,往门外走去。
天空晴好,月华星耀,若是能在这里住下来,暂时远离那些纷扰,或许也是美事一桩。
乔司南从屋内出来,看到的就是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看着星星发呆的傻样。忍不住轻笑一声,眸中的神采被她此刻的模样点亮,他快速上前,在她面前落座,"刚才的面怎么样?"
"还可以。"
"真是还可以?"
她反应极快,"说你堪比米其林大厨,你自己信吗?"
乔司南一怔,"没良心的家伙。"
"好吧,很美味,很好吃,"黎洛收回目光,忍着笑,"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他这才满意地勾唇,像个邀功许久终于得到表扬的孩子,十分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竹筒茶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茶,在黎洛抗议之前,顺利开口...
"黎洛,重新开始,好不好?"
乔司南的语气平和得绝对是深思熟路之后的决定,也像是笃定了她的答案一样,说罢也就这么看着她,眼神认真而又专注。
而她却做不到他这样放松。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山间的风声。
黎洛想要说话,却发现早已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她承认自己吃醋的那一刻,说不定就已经是一种默认,可这种默认,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坦然。
过了许久,见她不语,乔司南又再度开口,"黎洛,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知道上一次的经历和回忆并不好,那么这一次,我们努力彼此温柔以待,好不好?"
温柔以待,多么诱人的四个字。
黎洛将竹筒茶杯重新拿回手中,握紧。
"乔司南,如果我们都退一步,以后各走各的路,或许会轻松很多。倘若...一定要在一起,面对的事情会很繁芜,也有很多事本来可以避免,但是如果在一起,就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选择,你明白吗?"
"不如我们乐观一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不好?"
乐观,还有比这两个字更无可奈何的字眼吗?黎洛咬住下唇,没有再回话。
乔司南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你在怕什么?"
黎洛本能往后一避,"没有。"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先睡觉,明天想办法下山。"
可进了屋,黎洛便又开始犯愁...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张一米二的床就显得更加地局促了。
她环顾了四周,连地面都是泥土的,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去吧?
乔司南看她站在门口发愣,"这两天都是这么睡的,你知道和不知道,都是一样。"
黎洛大睖,脸上红了红,这个男人...她真想把棉被塞到他嘴里去。
棉被有点薄,山上的夜晚有点冷,黎洛却尽量地靠着墙壁,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记得小时候去植物园看花,她要摘花的时候,外婆拦住自己说的那句话...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她浅浅地眨了眨眼,尽量不让自己的眼圈发酸。
他说,重新开始。
如果他不是乔司南,只是这山野间的一个猎户,或者农家,她或许,真的就会点头了。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腰间倏然一重,横了一条手臂过来。
黎洛闭眼,没有挣扎。
不知是吹了山风还是伤口本来就炎着的原因,这日到了半夜,黎洛还是避无可避地发烧了。
乔司南将她放在春花家,委托春花好好照顾她,然后独自上路...他要徒步走十公里,才能请到这个山区唯一的一个赤脚医生来给她看病。
黎洛双颊烧得酡红,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春花喂到唇边的水。
小姑娘因为乔司南的话不得不照顾她,可在黎洛喝完水之后,还是气鼓鼓地开了口...
"乔大哥看上你什么了?要这么照顾你?你这个老女人!"
"额..."黎洛实在不想在病中应付她,只得沉默以对。
可春花却更加来劲,"你胸也没我大,你的皮肤也没我嫩!"
"你还病恹恹的,就是个拖累!"
黎洛干脆转身扯过棉被直接盖在自己脸上,"你的乔大哥我没有要去抢,你可以走了。"
有时候越是不争就越是让人生气,春花气得直哆嗦,正要再开口打击黎洛,就听得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男人急切而又焦虑的声音传来...
黎洛狠狠一震,身上的棉被已经被人小心翼翼地拉开,洛锦书充满焦虑的脸在她眼前被无限放大...
天色微明,当乔司南扯着一路小跑而来,差点被他逼得只掉半条命的医生在木床前站定的时候,他耳畔只回当着春花的那句话...
"乔大哥,你老婆跟野男人跑了!"
洛城医院。
病房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然后又被小心翼翼地合上。洛锦书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过自己的西装搭在臂弯之上,转身便看到了从走廊尽头匆匆而来的那个人。
乔司南一脸戾气,一身风尘,目光中有危险的暗芒划过,毫不留情地刺向洛锦书。他身上的衬衫早就皱皱巴巴的了,强大的压迫感和气场却依旧扑面而来,比起三年前还有过之而不及。
洛锦书抬手看了看腕表,"比我预计的时间少了一半,还不错。"
乔司南冷笑,"抢别人老婆这种事,似乎你很在行啊?"
"你怎么知道洛洛不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到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护士经过,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这里禁止喧哗。"
乔司南直接绕过洛锦书,打算开门,却被他一把摁住,"洛洛刚吃了药睡着了,我想你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乔司南放在门板上的大掌又收了回来,双手重新插。回口袋,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洛锦书,"禁止喧哗,你听不懂么?"
"所以,去那边吧,"他指了指走廊尽头。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一个如优雅的豹,一个如蛰伏的狮,不分伯仲,不让彼此。
乔司南冷冷一哼,慢条斯理地卷着自己的袖口,"洛先生本事见长,连直升机都能调来了。直接带走人家老婆,不打招呼的么?"
"是前妻,"洛锦书缓缓勾唇,语气依旧平缓不惊,"难道只有乔大少有这样的本事么?"
乔氏现在的主人,是他。
前妻两个字让乔司南瞳孔狠狠一缩,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倏然蜷缩了一下,"她心甘情愿跟你走的么?"
"不然呢?你以为我绑她来的?我可舍不得,"洛锦书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却成功惹来乔司南一阵哂笑。
他抬手,修长的指在空中虚虚地指了一下洛锦书的下颌,"黎洛抓的吧?这几天我太忙,忘了帮她剪指甲。抓得好。我的小野猫总是能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洛锦书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划过一丝谎言被戳穿的窘迫,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转身,看着乔司南,"你的小野猫?"
"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是你的?"
"呵,"洛锦书狭长的眸子在乔司南脸上来回逡巡。
半晌之后,洛锦书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庭院,语气放缓,"你知道为什么洛洛这么讨厌洛倾倾吗?"
乔司南眼角轻轻一挑,没有说话。
洛锦书自顾自地开口,也不管自己身边这个唯一的观众有没有在听,"以前倾倾刚来洛家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洛洛也还小,刚开始她排斥洛倾倾,可是外婆一直说教她,让她只当是个多了个妹妹。所以洛洛在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去接受洛倾倾。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洛洛病了,外婆也病了。我只能先照顾外婆,安排洛倾倾去照顾洛洛。结果洛洛学着去相信倾倾,让她看着自己的输液器。但结果并不好...洛倾倾睡着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当时洛洛的药水挂完了,血液回流,她当时吓得大哭。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洛倾倾。"
乔司南微微怔住。
洛锦书的声音幽幽传来,"洛洛不会相信伤害过自己的人。我一样,你也一样。我们谁都不比谁好到哪里去,机会都不多。你难道不明白么?她在乔家经历过了那些事,你以为你们还回得去么?"
"更何况..."洛锦书折身,双眼灼灼地看着乔司南,"你觉得她爱过你吗?"
乔司南心口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先是有一个点有些酸胀,后来酸胀的点慢慢扩散开来,蔓延到了全身。
只是此刻他还不知道,那是怜惜,是疼爱。
他抬眸,浓长的睫毛缓缓掀开,看着洛锦书,"那她又何曾爱过你?"
"可我们有很多好的回忆,所以我的胜算比你多,而且...我还爱她。"
从他洛锦书口里说出来,这个字就变成这么苍白无力的字眼。
乔司南讽刺地笑了笑,一把推开洛锦书往病房走去,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穿过了整个走廊,踢踢踏踏地踩在洛锦书的心口。
握在身侧的双拳缓缓放松,洛锦书慢慢将手肘上的西装穿了回来,旋身,然后...
他看到了站在楼梯口,一脸惨白的乔正芸。
乔正芸不记得自己站在这里有多久了,也忘了之前听到了什么。
耳边反反复复的,却只有那一句...
我还爱她。
她的指尖用力的蜷缩着,直到掌心有刺痛猛地传来,才让她凝回了一点力气。
垂眸一看,原来是那枚订婚戒指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再看他...
他光洁雅致的十指之上,空空如也。
没有,没有他那日早上从床榻上醒来之后送给自己的订婚戒指。
这是对戒啊,他不戴,那她又算什么呢?
眼里迅速地升起一层红膜,她努力地控制着眼泪在眼球上的那一点脆弱可怜的张力,不让它们凝结成珠掉下来,颤抖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妈病了,刚才在楼下听到熟人说看到你在上面,就上来看看。"
洛锦书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心口突地一闷。
乔司南推开病房的门,见到床榻上轻浅呼吸的人,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前,在病床边落座。
除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其他一切都还好。
已经是接近初冬季节,天气有些寒凉,风也从窗户的缝隙中丝丝地灌着,他伸手调慢了点滴的速度,又微微蹙了蹙眉,想要摁下呼唤铃将护士叫来。
可床榻上的人却已经悠悠转醒,见到床边的他,黎洛眼中明显地划过一抹放松,"你也回来了。"
他起身,双臂插。过她的腋窝将她从床榻上稍稍扶起一点,又拿过枕头垫在她腰身之后,"感觉好点没?"
黎洛却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之后才道,"你怎么回来的?"
"我借那个赤脚医生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给远臻和流云,你好点没?"
"好很多了。"
现代医学有现代医学的昌明之处,自然不是那种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可以比拟的。
乔司南点了点头,"要不要吃东西?小汤包好不好?我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不用,你先去休息一下,"
乔司南狐疑地抬手摸了一把她指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肯定邋遢得不成样子,他笑了笑,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去浴室里洗一洗,你等我出来。我让流云他们回家取我的衣服去了,一会儿他们到了就让他们等我一会儿。"
黎洛想起前几次见面那几个人对自己的奚落,不免有些不自在,"不如我先回避吧?"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有我在。"
然后便折身进了浴室。
黎洛无奈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浴室门,环顾了一眼四周。这里是贵宾病房,所有的设备都很齐全,她干脆摁下呼唤铃,等护士来了要求拔掉针头然后起身走出病房。
他身边的人...原来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所以拒绝他,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黎洛勾唇,有些苦涩地坐在病房门口的贵宾休息区内,翻着那些晦暗难懂的医学杂志,心不在焉。
有人匆匆而来,唤着她的名字。黎洛抬头,才看到几个穿着制的警员。
对方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我们来向您了解一些绑架的细节。"
"哦,好!"
她十分配合地将自己能够记起的全部细节说了出来,并且将乔司南看到洛倾倾的事也告知了对方。
警员尽责地一一记录下来,"如果再有需要,我们再联系您。"
黎洛起身,"谢谢。"
"职责所在,不用客气。"
目送走了那些警员,黎洛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然后,便看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南楠...
在一个清晨,刚刚经过一夜激烈运动的乔司南被老婆热烈的吻醒,他慵懒的眯眯眼,揽住她问到,你干嘛?
乔司南:
于是,在那一天,乔氏高层出现了这样一幕喃喃道,空调坏了吗,助理小声的提醒,乔总裁让人把空调关了。
会议结束,乔司南率先步出会议室。
身后的高管看到他露在西装裤脚边的红色秋裤,一脸讶然地看着助理:乔总最近...受刺激了吗?
乔司南去而复返,眉目之间尽是得意之色:你这种没老婆的人是感受不到这样火红的温暖的,我不介意你在我背后说闲话,但是下不为例。
说罢他将西装裤往上提了提,得意地走出会议室。
众高管:
乔司南露出一大截红色的秋裤,一边走,一边对一旁的助理吩咐道,"今年乔氏下面传媒的所有时尚杂志封面,让他们主打这一款秋裤。"
助理,一连黑线:我这就去办!
她似乎比自己上次看到的时候穿得更加宽松,眉目之间也平添了几分温和从容,黎洛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心陡然一下就像是被摔到了地上,吧嗒一声,摔出细微的裂痕。
乔司南在小村子里说的一切,突然地就变得那么讽刺起来...讽刺她的天真,她的蠢笨,因为她居然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他有这么个未婚妻!
并且,还是怀孕的未婚妻!
黎洛突然有些慌不择路地重新逃回病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就看到了从浴室里出来的乔司南...
他只裹了一条浴巾,精壮的胸膛之上还有水珠顺势滑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越显得他性。感非常。
见到黎洛进来,乔司南抿唇一笑,脸颊边的长酒窝若隐若现,"这么迫不及待?"
她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又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去,语气不善,"你给我把衣服穿起来!"
乔司南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没好气的样子,结实有力的手臂往前一伸,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他们还没送过来,我没衣服穿。"
黎洛想起走廊外越来越近的南楠,心里的火更是噌地一下窜了上来,"请你自重!"
这女人...翻脸跟翻书一样?而且还是翻过来翻过去地翻?哪个男人没点脾气?乔司南自然也有些语气不佳,圈住她的手臂倏然放开,改为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刚才他进浴室之前还好好的,出来就变这幅样子了,不会是他...穿少了闪到她的眼睛了吧?
相比他手里的用力,再看看他嘴角挂起了讥笑,黎洛更是恼火,直接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再度用力,直接扯进怀里...
这一次,再不客气地吻了下来。
意乱,情迷。
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知道?
乔司南这才满意地将下颌靠在她的头顶,正要说话,病房的人已经被人推开...
"乔司南,我来..."
南楠看到里面的情景整个人一愣,旋即十分识趣地开口,"抱歉,打扰,你们继续啊!"
说罢还伸了伸舌头,俏皮一笑,关上了房门。
黎洛的反应则与他截然不同...什么叫打扰了你们继续?这是一个未婚妻在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应该有的反应吗?
难道...
脑子里有陡然钻出乔司南那句南楠就只是南楠而已。
她讶然地看着他,"你,你们..."
"司南。"
门被人敲响,高远臻和易流云在门外叫着乔司南的名字。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我出去拿东西,乖乖在这里等我。"
黎洛避开他的触碰,往后一站。
乔司南则不以为然,嘴角笑意更深,"吃醋的样子,的确蛮可爱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