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花花再孕!
心心念念着的真相摆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雕花铁门。心跳,快到他快要承受不住。
黎洛却快一步伸手,直接将铁门推开。
吱呀一声,沉重而又漫长的声音,划过两个人的心口。
脑中瞬间呈现出一股子眩晕的状态,他开始以一种不受控地频率颤抖着,再颤抖着。
一贯的冷静自持,已经全然消失。
他看着她,"黎洛..."
有人闻声而出,六十左右的妇人,正是年舒的母亲舒敏华。
她看到黎洛身边的人,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洛洛..."
"阿姨,我带他来看花花。"
舒敏华眸色复杂地看着乔司南,却也没有说话,只是侧身将身后的木门打开,"进去吧。"
两层的小楼,里面装修得很是干净整洁,客厅里还放着几大箱子的玩具,里面有拨浪鼓,还有小摇铃。
黎洛带着他上二楼,将有落地窗的房间门打开...
"乔司南,这里是花花的房间。他,是你的儿子。"
"乔司南,这是花花的房间。他是你的儿子!"
她语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爽快得让他心惊。
有一股子强烈的气息快要冲破胸口,到达一个临界点,让他忍不住失控地想要大喊出声来!
可相对于此刻乔司南脸上轻颤的表情,黎洛,则显得平静许多。
她平和地迈步,走到小小海军风格的儿童床边,指着床头的那一排镜框...
"这一张,是花花满月的照片。"
"还有这一张,是他六个月的时候,刚刚出牙齿的照片..."
乔司南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可喉咙却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铁,烫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洛弯腰,将床头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册子,直接递到他面前,"看看吧。"
他居然不敢伸手去接,不敢,接一本普通的相册!
这样的态度,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像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掀起血雨腥风的男人?
黎洛冷凝地看着他,将册子送到他微垂的目光之下,纤细的手指扣住册子的边缘,死死握紧,然后,一页一页在他面前打开...
她初初怀孕,吐到脸色蜡黄的样子;
她临近分娩,挺着巨肚步履蹒跚的样子;
她坐在床榻上,绑着月子头巾,一脸虚弱的样子;
所有的往事都凝固在那些照片上,控诉着他的残忍!
乔司南的气息开始不稳,重重地,喘息着。
可黎洛手指还在继续翻着...
后面,都是花花的照片。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乔司南,他叫花花,黎花花。"
黎!
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自己的姓名,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好的惩罚!
乔司南看着黎洛,语气放软,"黎洛,让我见一见他,就看看就好,好不好?"
房间的地板上还散落着好多小布书,小玩具,空气里还浮动着淡淡的奶香气。
他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那是他的血脉,即便从未见过,可知道了他的存在,心里便开始觉得有一股子强烈的联系纽带将他的心,连在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但,房间里,却没有他的花花!
黎洛只是笑,语气依旧平静,"乔司南,想见他吗?"
她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问着他想与不想,用那样睥睨的神态,主宰着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两个人地位调转,他此刻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蚂蚁,捏住他的命脉,只要她一个反手,就能轻易地,分分钟将他玩死。
乔司南点头,毫不迟疑。
黎洛笑意更深,恨不能将自己的恨全部扎进他的心里,"我身边的所有人里,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花花存在的,是不是,好恨我?"
高大昂藏的身躯狠狠一震,乔司南脚步踉跄,"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最后知道的!因为你没资格!你们乔家,不配知道我儿子的存在!"黎洛步步逼近,将他逼近死角,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当初决定离开洛城来C市生产,就是为了躲开乔家!我骗你说孩子流产了,也是为了躲开你们这群魔鬼!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任何的筹码,包括你,也包括你的母亲!"
他眼中的失落越多,她心里的痛快,就越浓!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自己放弃了。"
是啊,她给过他机会!
原来,前段时间她说要带自己来C市看的人,是花花!是他的儿子!
若是知道如此...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去美国!
乔司南抬起双手,想要握住黎洛的肩头,可手却无论怎么都不受控地颤抖着,先是轻颤,然后,剧烈地哆嗦着。
他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根本做不到!
黎洛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充满着残忍的快意,却不够!
远远不够!
洛锦书此刻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乔司南,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听着她说话?
他,不配!
过了几秒,乔司南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将支离破碎的话拼凑完整,"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洛锦书吗?"
她丝毫不让,清脆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说出谎言,每一个字都如要命的利刃,再度搅碎他的心智!
"哥哥经常来,他自然知道花花的存在!他说,他愿意做花花的父亲!会给花花满满的父爱,就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样!"
好一个父亲!
自己有儿不得见,却让人家如此堂而皇之地夺走这个称呼!
乔司南眸瞳一缩,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她,"休想!"
"呵,"黎洛轻笑,眼泪顺势跌落眼眶,落在地毯上,湮没不见,"乔司南,想见花花吗?"
他愤怒的眸子里瞬间划过惊喜,语气也变得轻柔,"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他的父亲,怎么不可以?"她看着他,点头,"我让你见他。"
可乔司南还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之中,他也终于控制住自己全身的轻颤,握住她的肩头,"黎洛,带我去见他!求你!"
求?
多么眼中的字眼!
原来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有他的软肋,他的七寸!
她点头,"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花花。"
"好!"乔司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将他逼到了极致,脑中已经出现一阵阵晕眩,快要冲出脑腔!
小家伙,应该有两岁出头了。
真的就如他以前幻想过许多次的那样,会笑会跳会走路了。
只是,他会不会接受自己?如果接受,他又应该会叫自己什么?
叔叔,还是...爸爸?
后面这个称呼,他想,却又是那么地不敢想!
黎洛脚步极快,根本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乔司南跟着她,始终保持着最近却又不让她反感的距离。
两个人一起下楼,他才试探开口,"现在是中午,花花是不是还在午休?如果是,我可以等。不必打扰到小家伙睡觉。"
如此急切的时刻,他却愿意等待!而语气,自然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大的包容和疼爱。
不需要培养,更不需要理由。
血浓于水,与生俱来,或许,说的就是如此。
黎洛头也不回,"没有,他没有在午睡。我带你去见他。走吧,不要停下来。"
哪里肯停顿一分一秒?乔司南只恨自己此刻没有长出可以飞的翅膀,也没有可以穿越光阴的时光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洛身后,跟得那样近,那样紧!每一个步伐,都充满了希望,还有越来越浓的,血脉亲情...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出了小院子,在舒敏华忧心忡忡的目光之中,她将他带着,往山顶方向走去。
这一带居民少,一路无人。
乔司南心中疑窦渐生,却也不敢再问,生怕刺激到她,从此再也见不到儿子。
或许,花花在山顶玩?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打扮。
还好,衬衫没有皱巴巴的,大衣也没有沾染到什么灰尘。可下一秒,他又后悔今天穿成这样出门。
早知道会见到花花,他应该穿运动服才对!这样小孩子才会喜欢,不是么?
患得患失,怎么做,都似乎不对!
在他的各种纠结之中,前面黎洛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一方松柏之下,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乔司南,花花在这里。"
乔司南脚步一顿,迫不及待地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然后,
他所有的期盼连同他的心,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境?
绝望?或者是毁灭?
天塌地陷之间,他的世界,已经轰然坍塌!
松柏之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就这么赫然地出现在他眼前,墓碑上的名字,足以将他击溃...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双膝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这一刻,黎洛强撑的心力也终于全部耗尽,再也没有了半分力气,她靠着身后粗粝的树干,就这么绵软地滑倒在地。
心智涣散,视线混沌成一片模糊的黑暗。
这段时日来,她费劲所有心力伪装出来的坚强,终于被全部撕碎...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以为自己可以忘却,甚至没心没肺地答应夏唯朵去认识更多的人,因为她,一直在努力,想要往前走。
可此刻,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站在原地,而那个唯一可以给她救赎的人,却已经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乔司南双膝跪地,艰难地往前挪动着,一步,又一步。
最后,挪到了墓碑前,颤抖着,摩挲着那两个字,"怎么回事?"
他眼中的悲恸快要溢出来,双目瞬间赤红得如同被滚烫的岩浆泼过一样。
她的目的,达到了。
可心力,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快意。取而代之的,是延绵的心痛,和茫然。
修长的手指划过光洁的花岗岩的墓碑,乔司南整洁的指甲内很快抠出了白色的油漆...
他眸光一闪,失去的力气终于被寻回了些许,转身握住黎洛的肩膀,声音狂喜,"你骗我的!这是新坟!你想跟我玩金蝉脱壳,对不对?"
这是她的谎言,一定是!
黎洛声音飘渺,"谁会拿自己的孩子来玩这样的游戏?"
好不容易燃起的点点火苗,又被她的话瞬间浇灭,乔司南颓然地跌坐在原地,薄唇颤动,"为什么..."
心里的旧伤口,已经决定了要忘记的旧伤口,被他轻轻的一句为什么,再度掀开。
原来,那里早已经溃烂流脓,所谓的痊愈,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天际传来一声滚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将两个人的视线都晕开。
雨水砸在身上,流进嘴里,可他们,谁也感觉不到了...
黎洛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的泥泞里,"他十个月大的时候,我感冒高烧在家。舒阿姨带花花去打预防针。回来的路上...花花被人抢走。"
那一天起,黎洛的世界里终于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她陷入永无边际的漆黑,甚至连回忆,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酷的杀戮,活着,也如同死去。
车里,却也只有花花的衣服,和座椅上的血迹!警员拿花花的胎发和那些血迹做了基因对比,然后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孩子的血!
她,甚至连孩子的身体都没有机会再看到一眼,就这么天人永隔!连这座坟,都只能是孩子的衣冠冢...
黎洛死死地盯着他,任凭雨水像钢针一样扎进自己眼眶,一片刺痛,"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
重逢之后,开始她不说,是因为不想再有任何交集的纠缠;爱上他之后不说,是因为不舍得看到他心痛。
可是,她日日心痛至死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最后,她好不容易决定这几年空白的时光里,发生的所有事想要告诉他,想让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可他,却又亲手将自己推回地狱!
在法国醉生梦死,每天都想着怎么回乔家,怎么,将自己身上的痛千倍百倍地砸回给她!
黎洛指尖抠翻,手指在树干上抠出血,唇瓣颤抖,"乔司南,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样?"
她的人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却还在怪她当年离开么?
黎洛看着轮廓模糊的他,哀哀痛哭,"我给你打过电话..."
她打过电话,可却是关机,又辗转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可他,却连看也不看,直接将电话挂断,将她的号码,设置成了黑名单。
她一寸一寸地翻遍整个C市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黎洛痛苦出声,整个身躯顺着雨势往旁边滑落,在泥泞中捂住自己的脸,哭到不能自已,"你不是问我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么?我的钱,都给了那些侦探,给了南铮!我要找到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花花问我为什么还没找到他,他小小的身体趴在车子的后窗上,一直一直盯着我..."
乔司南挣扎着起身,颀长的身躯在雨中显得瘦削佝偻,他空洞地看着她,"你是在骗我,在报复我,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说罢,转身就走。
泥路太滑,他不慎跌倒,占满一身泥浆,却又急不可耐地从地上爬起,再度往前奔了几步,十足十地,是一个落荒而逃的逃兵!
黎洛脸上的泪水早已冰凉,她已经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若是梦境,为什么心痛会如此清晰?
若是现实,为什么,她还没有心痛至死?
乔司南狼狈地往前跑着,可跑到最后,脚步又突然顿住...
他折身,大步朝她奔来,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墓碑之上,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脖子,"说,这是你骗我的把戏!快说!"
黎洛双眼空洞地看着灰暗的苍穹,"乔司南,你杀了我吧..."
一点求生的意识都没有,她宁愿,就此死去!
雨中,她的白衬衫早已被淋得湿透,腹部那道纹了红梅的疤痕触目惊心的显影出来,像一记火焰,霹进他的眼里...
原来,她说阑尾炎,都是假的!
他微微松手,眸中的精气神早就被震得支离破碎,所有的难以置信和痛苦悔恨,快要将他摧毁!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
"我知道花花被抢走的第一时间,第一个打出的电话,是给你打的,"黎洛躺在雨中,双目空洞。
他眸子幽暗,再也没有光泽。
那时候,他在法国羽翼未丰,洛锦书和乔正宸赶尽杀绝,他只能东躲藏,所以国内的电话,一概是不接的。看到她的电话,更是无法接。
谁知道,她和洛锦书是不是在一起?谁知道,那些魑魅魍魉会不会将他逼上绝路?那时的他能选择的,除了偷生,除了苟延残喘,还能有什么?
即便他偶尔回想起黎洛,想到夜不能寐,可她那是的决然狠戾总会让他觉得心殇,痛到无法言说的时候,便会去买醉。
真可笑啊,巴黎街头那么多的夜莺,比她美艳的多得是,可他却觉得,谁都不如她。
那是因为,恨。
是恨的,对吧?
难怪,他的人在洛城怎么查都查不到她在医院的生产记录,永远只能翻到一些她当时的流产档案。
原来...她是去了C市。
乔司南颤抖着,移动自己的手,最后指腹僵硬地落在她小腹上的疤痕之上,摩挲了一下,"还...疼吗?"
他恨,自己离开!
更恨,没有早一点回来!
黎洛恸哭出声,"早就不疼了。"
痛的,不是那道伤口。
而是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见小小的花花坐在对方的车里,张嘴求着她救自己的样子。
他不停地喊着她妈妈,不停地哭,哭到小脸通红,撕心裂肺...
而自己,就在车子后面不停地追,追到胸口的快要炸开才追上那辆车,可打开车门,却看到了整个车厢的血...
这个梦魇伴着她两年,任凭南铮如何引导她走出来,都收效甚微。
她甚至,每次来C市都只能在花花的房间里凭吊,不敢来这里看他...
可乔司南回来了,她试着一点一点地去接受,去重新开始...
然后,他又用那样狠绝残忍的方式,将她推进万劫不复!
理智飞散,所有的周全,在此刻也再也无法周全。
他冰凉的唇瓣印在了那道伤口上,"还痛吗?"
空缺的三年,用这样的方式将真相撕裂在他面前,他几乎,要承受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