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的屋子,往牌坊走去。
他在那里踯躅了一会儿,顿了顿,便义无反顾地朝着桃源乡外走去。
吕玉琢家,她睡得香甜。
唐承念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门,隔着紧闭的屋子,仿佛看到了院子、院子外、牌坊、牌坊外那孤清的山路上孤零零的人。
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唐承念从不为背叛者抱有怜悯之心,她最厌恶影响自己计划的变数。
即便这一次,变数是在她考量中的。
然而那变数成了真,还是挺令人失望的。
……
清晨,桃源乡里的人几乎都起床了,来到牌坊底下。
这一次,吕名铸也早早来了。
连惠瑶与他并肩来到牌坊底下,还有些恍惚。
吕名铸很少与她一起出门。
他基本不出门。
如今,他忽然成了什么铸炼师,忽然从前的一切都成了伪装,这都让连惠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禁意识到,吕名铸和她可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有些恐|慌了。
然而,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了,她当然知道这手来自于谁。但她还是抬起头,便与吕名铸低头看她的目光对上,连惠瑶见他嘴角勾起,露出个熟悉的笑容。她松了口气,这才明白自己的担忧全是杞人忧天。吕名铸一直在这里,怎么会与她成两个世界的人?
那只手慢慢往上移,抱住了她的肩膀。
连惠瑶便不挣扎,也露出了开心的笑。
唐承念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其实她根本不睡,可以来得最早,不过,她毕竟还得等吕玉琢醒来。
然后,她便牵着吕玉琢的手,带她到连惠瑶身边。
“你这次可得看好她!”唐承念怪的是连惠瑶昨天害吕玉琢看完血|腥全场的事。
连惠瑶歉疚地一笑,点点头说道:“抱歉。”
“她又不是我的女儿,我朝我道什么歉?”唐承念无奈地说道。
连惠瑶面色一白,是了,吕玉琢是被白岚珠的女儿,如果吕玉琢吓出什么好歹,是她没颜面见白岚珠。因此连惠瑶慌忙说道:“好,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这一次要更小心。”唐承念想了想,警告道,“今天说不定会比昨天更可怕。”
昨天在可控中,今天不一定。
连惠瑶的脸变得更白了,说起来,她胆子可比吕玉琢还小啊!
吕名铸看了连惠瑶一眼,便替她作保证,“我会看着她们的。”
“唔。”唐承念也是没辙,想不到这个从前被桃源乡看不起的人,竟然才是三人中最值得被托付的那一个。
但她也管不了了,武人很快就要来了。
今天,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牌坊底下?乡民们大概都能猜到,自然是等武人。
现在是要养成习惯,直接在牌坊底下截杀了吗?
他们也觉得好奇,为什么唐承念如此坚定地认为武人一定会从这里来,而不是从别的地方入|侵?不过,唐承念来之后做的事情,已经足以将他们镇住,短时间内,还没有人对唐承念的决定表示怀疑,就算心里怀疑,也不会真的用嘴巴说出来。
唐承念将刀尖点在地上,双目望着远方。
终于,滚滚烟尘从远处来了。
“怎么今天尘烟这么大?”吕高志看得奇怪。
吕名铸眼力极好,他眸子一冷:“马上有两个人。”
“这次要来两个武人?”吕高志惊讶地说道。
唐承念摆摆手,依旧胸有成竹:“不用急,且看看吧。”
这一次,武人依旧只来了一个。同伴们接二连三地不归,也不知道这个组织为什么对自己的人充满信心,居然还是只派了一个。当然,有必要为此疑惑的人里,不包括唐承念,在她看来,这就像是任务设定一样,系统规定要这么玩,玩家们遵守规矩陪它们玩就行了。
真正应该疑惑的人,却来不及纠结这一点。
等马近了,他们便看清楚马上另一个人便是吕而归。
“你怎么会从外面来?”吕高志问完,被唐承念捅了捅腰,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显得太不慎重,因此他连忙改口,问道,“为什么你会和武人走在一起?”
武人与乡民之间已经扯上了血案,而且,就连吕高志这个里长都忍不下去,以前的旧案子也都被翻了出来。虽然有些人还很麻木,仍未说什么不共戴天之类的词语,但是,他们起码已经意识到一件事,便是,武人与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并行,会死的。
然而现在吕而归竟然从外面回来,还和武人走在一起……莫非!他们勾结了?
这放在和平年代里也是一条不可赦的通|敌|罪,何况如今桃源乡与武人几乎是撕破脸的宣战关系?
“吕而归!你究竟想做什么?”吕高志呵斥。
唐承念抱着手臂,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其实她也想要问这句话,吕而归到底想要干什么?昨天晚上,她已经知道吕而归去了武人来的道上,估计是要去堵武人。她原本想着,吕而归能够想出偷袭之类的主意,哪曾想,他们居然坦坦荡荡地直接回来了。两个人就可以这么嚣张吗?何况……吕而归能算一个战斗力?
1V1尚且是送经验的存在,他们哪来的这逆天的自信感?
其实,吕而归自己也有些小嘀咕。
他特意早早离开桃源乡,去官道上堵,就是为了与武人联手。他早就已经设想过了,如果遇到武人,要如何劝服他们,让他们纠集大部队,直接把桃源乡碾平。
谁知道,这次来的这个武人是个自大狂,他坚称不用回去叫人,凭他一个就能够搞定整个桃源乡里的乡民。还一口一个砍瓜切菜,小菜一碟,非常简单云云……自信到了极点。这武人夸口的能力也是够强,还真把吕而归唬住了,信了他的话,跟他来了桃源乡。
只是,到了这里之后,等吕而归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气势汹汹的面孔,他就忍不住又心虚了。
“哼,不过是一群懦夫罢了,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武人仍然得意洋洋,根本不在意吕高志对吕而归的呵斥,当然,也不袒护吕而归。
吕而归见武人直接跳下了马,这么冷血,他也有些发愣。
可转念一想,他迷的就是武人这种冷酷无情的设定,武人能不因为他是个迷就改变设定,自己应该开心才对。因此,便也乐呵呵地跟着下了马。
连惠瑶恨不得化眼神为刀,凌迟了吕而归这贱|人,见他露出这傻乎乎的笑容,只觉得恶心。
“简直就是人渣!他的爹,不也是因为受了武人一刀,才伤重而死吗?如今却倒贴上了武人,简直卑鄙!可耻!……卑鄙!”
吕玉琢就简单多了:“啤!”
她一激动,没发准呸的音。
吕名铸凑近连惠瑶,轻笑一声:“可笑之人,必定有可笑的下场。你瞧着吧,恶人自有‘恶人’磨。”
连惠瑶一愣:“啊?”
她知道第一个恶人指的是吕而归,但另一个恶人是谁?
吕名铸不回答,只是用轻柔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看戏便是。”
“看戏?”
“嘘——”
唐承念越过武人,看向了吕而归:“你倒是有趣,我见过妖魔鬼怪千方百计想做人,还难得亲眼见人想要做妖魔鬼怪。”
“武人乃是世外贵族,你可别用自己这山野目光来看他们。”吕而归自忖有靠山,说话寸步不让。
“我不谈论他们,只是好奇,你如此想要做一只犬妖,何故?”唐承念作惊诧状。
吕而归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骂他。
“你!”
“我我你你这种话,没意思透了。”唐承念挥了挥手,“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哼!”吕而归冷笑一声,指着唐承念,对武人说道,“大人,便是她杀了您的同伴。”
“原来就是你这小丫头!”这武人将刀出鞘,十分欣悦,仿佛比斗武杀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既然你要手底下见真章,就来见识一下我的本事吧!免得你成日里坐井观天,没有见识,不知道这世间真正的刀艺有多么厉害!”
吕而归一脸崇敬。
唐承念却噗嗤一笑:“你这句话,是瞧不起你的同伴么?”
她也是没料中这种类似副本一样的定期战斗角色,居然也会闹内|乱。
武人表情一变:“少说废话,你拔刀吧!”
“拔刀?可以,你等等。”唐承念东张西望,忽然往人群中一点,“你,出来一下。”
她所指的人是齐正义。
齐正义一愣,忽然指他做什么?可是碍于唐承念的压力,他还是忍不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向前迈出几步,走到人群前面,然后就看着唐承念发呆,等她吩咐。
唐承念拔了刀,直接把刀往齐正义的手里一塞。
齐正义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道:“干……干嘛?”
“昨天的学武之人里,你挥刀的姿势最好。你不是想试试自己有没有一战的勇气么?机会这就来了。”唐承念说得理直气壮。
齐正义几乎要哭,他什么时候想试这种事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