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们只不过是实力高超的两个聪明人。
如今,才是真正两位成熟了的有实力的聪明人。
“你可真会说话,翻来覆去赞他们。”唐承念摇摇头,心底却想,毕竟是伯父伯母,她要不要也附和几句呢?
商六甲瞥她一眼:“我早说过你演技差,满脸感谢根本没掩饰住。”
“是吗?”唐承念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等看到商六甲的笑容顿时一怒。
她果然又被他耍了。
“行啦。”商六甲见好就收,他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还不知道,师父只要我过来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唐承念老实交代。
“那你告诉他吧,我跟你一起去,不过,我虽然已经提前说过,如今临走,还是要跟他们特意说一声才行。”商六甲道。
唐承念想了想,拉住了他,道:“商六甲,你等等。”
她喊住他以后,便跑回去找陆星脉,其实陆星脉没在多远的地方,不过,他一个人站在这里,闲极无聊,又练起了剑法。
唐承念虽然敬佩他这习惯,还是不得不打断:“师父,我们何时出发?”
陆星脉虽然在练剑,却也不至于完全沉醉,当即收剑,问道:“你已经问过他了?”
看他表情,显然是问:结果如何?
唐承念撇撇嘴,她才不相信他真的一点也没偷听呢。
不过陆星脉既然表示出没兴趣的样子,她自然不好揭穿,只得配合地说道:“我问过了,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去。”
“这样啊。”陆星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这么快?”唐承念虽然早知道很快要走,没想到竟然是“即刻”。
陆星脉笑道:“你不是觉得眼花吗?我们快点回去,你早些跟我学剑。”
唐承念眨了眨眼,眼睛又痛了。
她立刻没意见了:“是,他还要和他爹娘告别,我陪他一起。”
“你们这些人呀,陪来又陪去。”陆星脉摇摇头,“去吧。”倒也没阻止。
他又舞剑起来,唐承念慌忙转身去找商六甲。
商六甲一直盯着她,见她回来,笑着问道:“你怎么要我等你呀?”
唐承念白了他一眼:“你明明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商六甲一脸无辜。
唐承念暗骂,个个都爱装聋作哑!不就是想听她再说一遍吗?
“你去找伯父伯母道别,既然是为了我,我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唐承念本来鼓足勇气,她觉得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不到,等到了此时,她还是说得磕磕绊绊,要不是一直警惕着,她说话简直要结结巴巴了。不过就是去见一见商壬甫和薛桑玦罢了,又不是没见过!何必如此紧张?她暗骂自己一声。
商六甲笑了起来,看她害羞,便不逗她了:“好,那我们走吧。”
“嗯。”唐承念闷头跟他出去。
其实,她还真没正式与商壬甫,薛桑玦见过。
在监牢里见面,这显然不能叫正式见面。
这次他们寻去,商壬甫正和薛桑玦在书房中谈事,平嘉院里重新收拾干净,他们还是更喜欢住在这里。
“爹,娘。”商六甲推开门,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唐承念有些紧张地跟着他走进去,他话音刚落,她便忙不迭喊道:“商伯父,薛伯母。”
薛桑玦看了她便乐:“小念儿,过来坐。”
商六甲返身关门:“娘,您怎么不叫我坐呢?”
薛桑玦白了他一眼,不理,笑着问唐承念:“你觉得在族中住得怎么样?”
商六甲坐下:“爹,娘,我们又要走了。”
唐承念简直想掀桌,她是带了个什么猪队友——哦不对,她才是被带来的队友。
可是,商六甲你到底会不会聊天?薛桑玦笑眯眯的,你劈头盖脸就说这种话,合适吗?
薛桑玦的表情果然一怔:“啊?”
商壬甫也不经意地将目光投来,他本来坐在书案后面,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像个局外人一样,不过一听到商六甲说话,就立刻看了过来,虽然他一直努力作出若无其事,很不在乎的样子,只可惜他满脸好奇,实在掩饰不住。按照商六甲的话来说,这也是一个演技很差的人。
唐承念直接低头装死。
既然商六甲跳出来,她才不会傻乎乎地拉仇恨呢。这种人际关系的基础她还是了解的,薛桑玦再喜欢她,商六甲才是她的儿子,他说这些话,商壬甫和薛桑玦都只能无奈,可若是让唐承念来说,这勾|引儿子堕|落的坏女人印象真是拿铁刷子都刷不掉了。她见桌上有茶,便老老实实斟茶四杯,一杯捧给薛桑玦,一杯端给商六甲,一杯捧去给商壬甫,最后一杯默默拿来放在自己面前。
等她用蜗牛般的速度做完这一切,商六甲终于将来龙去脉说完了。
其实,这些天商六甲已经将铺垫做好,商壬甫和薛桑玦也明白儿子迟早要走,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商六甲若无其事地将故事里唐承念的存在摘了出去——陆星脉看好他的天赋,陆星脉有心栽培他,陆星脉想回云泽大陆,陆星脉提出让他跟随,陆星脉说即刻出发。唔,这个故事里头完全没有唐承念的事情啊!她心中疯狂按赞,面上沉静,安静得宛如一座雕塑。
薛桑玦忽然看向了雕塑唐承念。
唐承念当即挤出一个笑容,十分灿烂地回望薛桑玦。
“你们既然要结伴走,那你们要相互好好照顾对方啊。”薛桑玦忽然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她显然也是商六甲口中的演技差一派,唐承念连她想掩饰的表情都看出来了,薛桑玦还硬装没事。“咳咳,小六儿,尤其是你,平日里总是粗心大意,可小姑娘都是十分温柔的,你可不能大大咧咧地对待人家。”
唐承念立刻配合地红脸:“伯母,他人挺不错的。”
若无其事地删掉“薛”字。
伯母笑得花枝乱颤:“你也觉得他不错啊,哈哈哈……别夸过头啦,他还有得进步呢。”
商六甲任凭薛桑玦“诋毁”,只满足地看着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两个女人。
咳咳。
是母亲,还有恋人。
薛桑玦爱怜地看着他,道:“要说舍不得,我和你爹当然舍不得你,不过,你别因为我们就留下。商氏族中,有我们,我们早就去够了其他地方,也是时候休息了,但你不一样,你去过的地方还太少,你见识过的也不够多,你还有许多地方值得一去。你去哪里,只要还记得我们在这儿,你就当为了我们去见识吧。”
商六甲安静地看着她,缓缓地点头答应。
就此议定。
……
陆星脉说即刻,就真的是即刻,唐承念与商六甲刚返回,他已经开着空梭等他们了。
回辅天教的路上要乘坐陆星脉的空梭。
陆星脉不喜欢传送阵,原因不详。
他的空梭,可比唐承念的灵雕空梭快千百倍,唐承念一打开窗户往外看一眼就想吐,最终安然地自己关了自己禁闭。倒是商六甲,偶尔开窗通风不亦乐乎。
空梭上不方面练剑,遇到什么气流一骨碌说不准就自己捅自己了。
何况空梭上有三个人,悲剧点就我捅你,你捅他,他捅我。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鬼凄美爱情悲剧呢。
唐承念不想做谈资,每天安心找人聊天。
说是找人,也没什么好挑的,要么找陆星脉聊,要么找商六甲聊。
唐承念与商六甲更亲密些,何况她虽然已经是陆星脉的徒弟,但说是刚认识也没错,所以,她自然而然就跟商六甲混到了一起。商六甲这回可不是陪她去一趟云泽大陆,就立刻回去,临别前他说的那些话,与商壬甫和薛桑玦所言,都让唐承念意识到,他是真打算远游了。
到底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是为了送她,更不是短途,商六甲离开炎纹大陆没多久,看起来就有些抑郁了。
唐承念见陆星脉去自己的舱室中休息,她便也挑选了一间舱室与商六甲说话。
她并没有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下定决心,她若问了,也太小瞧他。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温柔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若想说,定然会开口。
果然没等多久。
其实商六甲也没什么想说的话,可能本来有点吧,但等他一抬起头,看到唐承念的温柔的笑容,他的胸膛里又重新鼓起了勇气。其实,没有任务的远游,不是更加自由吗?他终于能自由自在了。
唐承念这时才笑道:“等我习得那些剑术,可能就要去找登仙路了,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商六甲想了想,诧异地发现他居然几近无欲无求。不,倒也不是。
他抬起头,凝视着唐承念笑意满满的双眼,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像是装了星星,又像是装了太阳,那么……清澈。明明是个火灵根,却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真有趣。
他噗嗤一笑。
唐承念被他没头没脑的笑容弄得满脸疑惑。
商六甲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如今,你做主吧,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陪着你。”
这并非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说得像是今天仿佛出了个太阳一样轻松。
他说得像是戏言,但谁会怀疑他说的不是真的?
“你……当真……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唐承念认真地问。
商六甲缓缓地点点头。
“小念儿,我这个人可没什么想象力。”他说得满脸无所谓。
这个坎,已经迈过去了。
他们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商六甲那一瞬间的思乡之心,不过,他们都同时明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商六甲的感慨已经烟消云散,唐承念的担心已经纯不存在。
“还不知道何时到,不如,先吃点东西?”商六甲笑眯眯地问。
“哪来吃的,我这儿倒是有茶。”唐承念随身带着茶具、茶叶。
热水就更容易解决了。
“那就喝茶,然后再来一盘棋……你真带了啊?”商六甲目瞪口呆。
唐承念得意洋洋地泡好茶,摆好棋盘,笑道:“都是有心人准备的。”
“有心人?”
“我夸我自己呢。”唐承念厚着脸皮说。
商六甲哈哈大笑。
唐承念先落子,做完以后忽然一怔:“咦,你方才是不是唤了我一声小念儿?”
“跟我娘学的呀。”商六甲学唐承念的厚脸皮。
“那我也叫你一声小六儿。”唐承念哼了一声,“这样才叫公平。”
商六甲一脸无语:“好。”
她不会真的觉得她叫他一声小六儿是占了便宜吧?
他琢磨了一下她的表情。
等等,似乎是?
茶香弥漫间,缓缓绕梁。
棋子落盘时,声声清脆。
在单调的香气与旋律中,空梭迅速向前驶去。
前方是辅天教,前方是三叠窟,前方也是未来。
……
棋过三盘,唐承念赢一局,输两局,兴致仍是满满。
她虽有棋盘,却难得有人能陪她手谈,便是输三局,她也甘愿。
忽然,她想起一事,拿出一物。
商六甲瞥了唐承念一眼,见她拿出一张空白符签,不由得一怔:“你做什么?”
唐承念用神婆才会有的专门表情:“卜卦。”
“卜卦?”商六甲的想法和从前的唐承念一样,“卜卦难道不需要斋戒七天,焚香沐浴?”
唐承念得意洋洋地一甩手:“那都是入门者才干的事!”
“那你是……”
“高人!”高人唐承念洋洋得意地说完,喃喃自语。
她没发出声音,只是默念了几句,符签上就真的显示出了四个字。
商六甲一愣。
他不是没见过卜卦,可是,当场见效还这么快,真是头一回!
商六甲也不由得被唬住了。
“它灵验吗?”
“怀疑过它的人,统统都被打脸了,你说灵验不灵验?”唐承念十分拽地将符签上的字转过来给他看。
商六甲将信将疑地念了出来:“明月犹在?”
这话,他真是看不明白。
唐承念却笑了。
“你卜的是什么?”
“我卜的是……”唐承念附耳说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