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虚游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
只得苦笑一声,道:“你就不要神神秘秘地遮掩了,究竟要做什么,老实说吧。”
唐承念微笑着维持着拱手的动作,以她这身形做出来,不算严肃,却有些滑稽。
“我是来拜师的。”她笑道。
“拜师?”汤虚游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我?”
“汤长老,您这明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我来到内门,哪儿都没有去,第一个来的就是您这儿,找的人也是您,除了您,我还能够向谁拜师?”唐承念依旧笑吟吟的。
汤虚游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还是不解。
他确实糊涂了:“可你怎么会想到向我拜师呢?”
这回,真正揣着明白的唐承念,却又露出迷惑的表情:“汤长老这样说,是不想收我这个徒弟吗?”
汤虚游懊恼不已,这话哪能回答得了啊!
说不是,那她一定会打蛇随棍上;说是,那就妥妥地得罪了明月初。
这下,汤虚游不由得想,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冒|犯了明月初,他故意整自己?
“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汤长老别担心,此事并不是我大舅舅的主意。”
唐承念没来由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赶紧说道。
汤虚游苦笑:“你这孩子……”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是明月长老?”他指的是明月晋。
唐承念赶紧摇头,“这也不是我小舅舅出的主意。”
看来,平日里明月晋也没少整这些内门长老,仔细想想,这群在外人面前作威作福的长老们,却得活在冰块明月初和整蛊狂明月晋的统治之下,也是蛮惨的。
当然,她只有幸灾乐祸的份。
唐承念暗搓搓地笑着,却不料自己闪烁着精光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自己。虽然汤虚游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却也猜测得差不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这个师徒名分是推不掉了,可这么调皮不下于她小舅舅的徒弟,他实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管束得了。更重要的在于,汤虚游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唐承念非要拜他为师,明月初不行吗?明月晋不行吗?他有什么特别的,若说亲近,他自忖与她也没见过几次面,尤其是在将她交付给常心宸看顾之后——说实在话,依他来看,那常心宸恐怕要比他还更亲近唐承念呢。
若是不能打消这个疑惑,汤虚游不敢收她为徒。
当然,碍于明月初和明月晋,若是唐承念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原因,他自然不会推拒。
“唐姑娘,你我之间知根知底,还是直说吧,究竟你为什么一定要拜我为师?……恕我直言,无论是明月掌门,还是明月长老,他们的修为都比我更高,又有教育弟子的经验,一定比我更适合做一名师父。就算撇去这些,明月掌门与明月长老还是你的两位舅舅,若说信任,我想我也没有资格与他们比较吧?”汤虚游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但是他却也更不是一个目空一切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
他唯独这一个不解,如果无法解开,他是不敢安心的。
汤虚游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话,却良久都不曾听见回答。
如果是往常,他说了这么多话,唐承念恐怕早就应该也用一大串话砸回来了吧?
他叹息一声,暗想道,莫非自己有什么受|虐|癖,不被骂,还不爽?
“咳咳。”
唐承念咳嗽一声,将汤虚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赶紧看向唐承念,面上仙风道骨世外高人模样,心里却紧张得要死。
如今把话说完了,他却又担心讲得太过分,会得罪唐承念。
好在,汤虚游的心还没有来得及七上八下,就得到了来自唐承念的回应。
“汤长老不用担心,您是大舅舅和小舅舅信任的人,我自然也会和他们一样相信您。便是今日您说了这么多话,也只是因为您的性格谨慎,有您这样的人做师父,我放心还来不及。”唐承念首先出言安抚,不过她已经将态度表达得十分明显,就是这个师徒名分,她是认定了,“至于为什么不向大舅舅和小舅舅拜师嘛……还真是太不方面。”
汤虚游犹豫地问道:“就是因为这个?”
“是我说得太笼统了。”唐承念轻笑一声,“事实上,我这身份,除了您这样的亲近之人,是全都要瞒住的。我爹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他们不敢拿我爹娘出气,却并不代表不敢拿我出气,我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又只是一名小小的筑基修士,收拾我,甚至是……绑走我,太容易不过了。如果我拜师于大舅舅或者小舅舅,那就是活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迟早要被看出破绽,因此出于这样考量,我便绝不能拜师于二位舅舅。”
她解释得极为详细,汤虚游听完,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他又问道:“那么,为什么是我?便是不能当面向明月掌门或者明月长老拜师,但私底下向他们请教也是可以的。”
汤虚游实在没有做师父的经验,更不擅长火灵根法术,只怕会耽误唐承念。
唐承念连忙解释道:“您不用担心,二位舅舅的确时常指教我。”
“那你怎么非要拜师不可?没有师父,不是也无妨吗?”汤虚游疑惑不已。
“您是内门长老,又身份特殊,自然不知道一个没有师父的弟子,在内门会多受欺压。”唐承念想到这里,也有些烦躁。在她之前声名不显的时候,从外门到内门,从内门到外门,倒还舒服,可如今内门弟子们都认得她的脸了,来找麻烦的人也就多了。
明明只是路过一下,就被人拦截了三回。三回呀!
她不怕挑战,甚至不怕挑衅,可是总被人找麻烦,就像是有一只打不死的苍蝇,天天都在身边飞来飞去,嗡嗡嗡,嗡嗡嗡。它不害人,它烦人!
唐承念十分坚决地道:“我需要利用您的身份,做个挡箭牌,至少可以筛选掉那些没用之人,之后的,便是真的想要找我麻烦,好歹可以想一些聪明的法子。我觉得,斗智斗勇,总要比时时刻刻被人骚|扰更有意思。”
她说得理所当然,也理据十足。
可也正因为此,汤虚游倒起了逗她的心思:“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为了我们的师徒之情呀!”唐承念笑道。
一开始,汤虚游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要师徒之情做什么?”
唐承念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若是汤长老听不明白,那我恐怕是真的要担心您是否适合成为我的师父了……”
虽说故意的成分居多,但汤虚游还是听出了一丝犹豫。
真奇怪,之前唐承念死皮赖脸要认他做师父的时候,汤虚游有些不太乐意,可现在唐承念要抽身而去了,他却又更不乐意了。
汤虚游见唐承念不肯说,知道这是在考他呢!
可唐承念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了头,思虑起来。
师徒之情……
师徒……
情分……
师徒……
难道要点,就是这个“师徒”?
懂了!汤虚游大笑起来。
“哈哈哈……唐小姑娘,真是大方!”
“冒昧地说一句,您确实占了便宜,大方这个评价,我也就大方收下了。”唐承念报之以同样的一个笑容。
她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因为她是明月初的外甥女,汤虚游就会无条件地帮助她。
即便只是要一个师徒的名分。
所以,从一开始,唐承念就已经提出了她的报酬。
而那报酬,在她的话中,也在她的请求中。
来来去去,莫过于便依旧是那句,师徒名分。
师徒之情。
师徒。
无论此次她与汤虚游之间有什么约定,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师徒。
一荣俱荣。
她若是争气,人们只会说汤虚游的徒弟多么多么争气。
若是她将来出人头地,这些荣光,同样会披在汤虚游的身上。
这里虽然是修真界,却也毕竟是古老的年代,师徒名分一旦建立,是很难割舍的。而且,这与感情无关,而是建立在世俗之中的潜|规|则,如果有人不遵守,那就是全民公敌——那也就意味着,今日唐承念的报酬,其实是被天下人监督的。
虽说一切要等待唐承念成长为天下修士眼中能有一个位置的人,然而,唐承念可是对自己信心百倍的。而汤虚游要做的,就是赌她是否能功成名就了。
便是不能,他其实也不怎么吃亏。
百利而无一害,傻瓜才不答应。
汤虚游立刻点头应允:“好,我待会儿就带你去执事殿中登记。”
师徒名分一旦登记,昭告门派,就算是确立了。
唐承念立刻再一次拜下,自动自觉地换了一个称呼:“拜见师父!”
“行啦,这些虚礼便罢了,等登记完,喝杯拜师茶,也就好了。”汤虚游可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是唐承念的真师父,毕竟她刚才已经说过,明月初一直在教导她。别说他之前没有教导徒弟的经验,就算有,在明月初面前也只能称得上是班门弄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