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的话太敏感了。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皇子们和大臣们为了在朝堂上达到某种目的,事先跟支持自己的官员串通一下也是有的,这种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说出来就不好了。
而且,大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都是想集中大家的意见,请李世民同意某项事情。可是,眼前的这件事情不是大家请李世民来裁决某一项事情,而是直接反对李世民的意见。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大家都不吭气儿,用看白痴的眼神儿望着许敬宗。
许敬宗手里的确有些所谓的证据,可是他所要针对的人身份太敏感了,扔出来就是一颗原子弹。
看到大家这样看他,他也有些犹豫了。他知道,他的话一出口,如果最后达不到整垮李承乾和李佑的目的,他恐怕也就完了。
魏征嘲讽地说道:“许敬宗,你说我们大家对陛下诚恳地提出意见,是有人是先指使,你倒是说说看,是何人指使,他又指使了什么?
请你拿出证据来。”
许敬宗有些尴尬,他望着李世民,想从他的表情上得到提示。
李世民知道许敬宗要提出李承乾和李佑的事情,他也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太大了,万一说出来了,这可是一件棘手的大事,究竟要闹到什么程度,又该如何收场呢?
难道真的要整垮李承乾和李佑吗?
李世民没有想好,此刻他的思绪纷乱,如万马奔腾一般。
可是,大臣们如此的齐心反对任用李泰,如果没有人事先在背后组织,这可能吗?
还有,假如真的没有人在背后组织,那就更可怕了——说明李承乾和李佑的影响力也太大了,就因为他们二人反对重用李泰,这些人就自觉地支持他们。
况且,李世民自从登基以来,这是遭到反对程度最高的一次。在其他的事情上,以前他也遭遇过反对,那怕是在贞观6年那次罢朝风波上,支持和反对的人也是一半对一半。
李世民有点担心,如果自己这次妥协了,那么以后再遇到其它的问题,大臣们会不会再次抵制自己?这个头开不得啊!
李世民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敬宗有了李世民的首肯,顿时有了底气。他从衣袖里面掏出了一本奏章,说道:“陛下,针对李郡公的事情,绝非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有预谋的行为。
这里是《大唐日报》编撰许攸和刘会的供词,他们擅自扣押李郡公为陛下祝寿的稿件,不准在《大唐日报》刊登,这不仅仅是针对李郡公的行为,明摆着就是针对陛下的行为。
很多人都知道,下官曾经是许攸的同窗和同僚,知道他谨小甚微,甚至可以说胆小如鼠。
试问一下,许攸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员,以他的性格,他哪里来的胆子敢私下扣押一个皇子的文章?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为他撑腰。”
说到这里,许敬宗环顾四周,看到众人都望着自己。他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现在公布如下。”
许敬宗把许攸和刘会的证词念了一遍,说道:“看到了吧,这是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指使他们做的,上次朝会的时候,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就坚决反对陛下重用李郡公,今天有人同样反对李郡公,难道是巧合吗?
陛下,臣怀疑这些人都是跟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串通好了的,是有预谋的行为。”
阎立本是最担心李泰重新上位的,以李泰的品行,他一旦得势,自己一定会遭到报复的。就在许敬宗正在念证据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许敬宗的话音刚落,阎立本就出来说道:“许敬宗,对你的话我有疑问。
其一,你是如何找到所谓的证据的?”
许敬宗就把当时搜查《大唐日报》社情况说了一遍。他说道:“为什么别人的文章没有被扣押,偏偏就是李郡公的文章呢,找到了被扣押的文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阎立本哈哈大笑,说道:“陛下,各位大人,假如有人故意要扣押李郡公的文章,他为什么不干脆就将它损毁,就说没有收到不就行了。许攸他们还把文章放在桌子底下,等着你许敬宗来搜查,难道人家都是傻子吗?”
“就是,这明显的不合理呀!”
“是啊,人家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是多么聪明的人,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来吗?”
“我看,也只有他许敬宗这样的愚蠢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才不傻呢,我看八成就是他故意栽赃。他怎么就知道文章在桌子底下?当时肯定是他自己偷偷的塞进去的。”
“嗡嗡嗡。”大臣们议论纷纷。
许敬宗说道:“阎立本,你这就是诬陷。当时那可是士兵们翻箱倒柜搜查出来的,士兵们都可以作证。你是刑部侍郎,应该知道说话要讲证据的。
况且,《大唐日报》社的许攸和刘会都已经交代了他们的罪行,这里有他们签字画押的口供为证。”
阎立本说道:“好,你说的对。我是刑部侍郎,审理过成千上万的案件,一眼就能够看出其中的问题。我问你,你是如何拿到这样的证据的,在审问时候是否对许攸和刘会用刑了?”
许敬宗说道:“我只是在审问的时候,按照程序进行了正常的审讯。”
阎立本问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就说实话,是否对他们二人用刑了?”
许敬宗说道:“他们二人担心招供出来以后会遭到报复,因此一开始的时候不肯招供,我只是正常的采取了一些刑讯手段,你们刑部审犯人的时候,难道也全都不用刑吗?”
阎立本说道:“陛下,各位大人,你们都听到了吧,所谓的许攸和刘会的口供,是被他许敬宗严刑逼供后做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许敬宗也太过分了。”
“是啊,这就是屈打成招啊!”
嗡嗡嗡。大臣们又是一阵议论。
许敬宗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许攸和刘会不承认,采取必要的刑讯手段,有什么可指责的?”
萧东昌对于父亲萧乾被免职,心里不痛快,他说道:“阎大人,许攸和刘会招供的事情,你能不能让许敬宗也招供啊?”
阎立本说道:“陛下,萧大人说得有道理。请陛下恩准,由臣来审问许敬宗,臣敢保证他一定会招供出这件事情不是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指使的,而是他许敬宗暗中指使的。
刑部的刑讯室里有48套刑具,臣就不相信他许敬宗能挨得过一半儿。臣敢保证,最多使用24套刑具,他许敬宗就会把他小时候,偷看邻居家女人洗澡的事情,也招供出来的。”
“哈哈哈哈。”大殿上一片哄笑声。
许敬宗立功心切,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些成绩,却没有想到被众人轻易地就推翻了。他一时之间无比尴尬。
不过,许敬宗毕竟不是个等闲之辈,他反击道:“阎立本,原来你们刑部就是如此的草菅人命,你敢说你们刑部办案从来没有用过刑?凡是用过刑的犯人招供出来的东西,就都是假的吗?眼前的这个案件人证物证俱全,法律以事实为依据,由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张亮作为张宝贵的父亲,深知眼前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如果李佑倒霉了,张宝贵也跑不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也难辞其咎。因此,虽然他平时一贯低调,可是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他说道:“陛下,臣绝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太子殿下和西北王殿下指使的。既然许敬宗说许攸和刘慧已经招供了,臣认为事关重大,因此请求陛下让许攸和刘会来当堂对质。”
“对,臣等请陛下恩准让许攸和刘会当堂对证。”大臣们都不相信李承乾和李佑能干出这样的蠢事儿来,于是一起上前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