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领着乐无极留下那群人中的管事的进来,又起身去议事厅与府中几位主事妈妈商议事情。沐芝兰示意那管事的妈妈坐,端茶浅笑道:“瞧着妈妈面善,不知哪里见过?”
那管事妈妈笑得一脸坦荡,道:“老身这张脸长得普通。”
沐芝兰嘴角一扬,问了管事妈妈的姓名,家里情况。这管事妈妈娘家姓顾,夫家姓刘,人称刘妈妈。她年逾五旬,长相很普通,衣着也朴素,并不显眼。可以说丢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的那种。问询过这些平常事体,沐芝兰并未继续探寻她的个人隐私,浅啜了几口茶,斟酌道:“论说这是府中的事情,不该劳烦妈妈操心的。你也知道府中如今一团乱,大表哥和二表哥都不在,我也刚回府,即便想做个什么事情,也不顺手。”沉吟片刻,沐芝兰透过薄薄的水汽打量刘妈妈神情,见她一脸郑重,并不见紧蹙之色,便又继续道,“这事儿比较棘手,且不可让旁人知道。妈妈虽不是府中老人,但乐公子人品在前,想必妈妈也是稳妥可靠之人。”
刘妈妈应时笑了笑道:“姑娘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莫要用求字,老身万万承担不起。”
见她不卑不亢,沐芝兰又停顿片刻,好似很犹豫一般,而后才道:“这事情说来也是我自个瞎琢磨。我舅舅一向身体好,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去了。我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而我姑姑好容易有了身孕,竟也这般没了。我也算是死里逃生,心思上比旁的人更多了一分疑虑。所以想请妈妈好生帮我查查府中的这些个人,可有吃里扒外之徒。”
刘妈妈错愕了片刻,很快神色如常,对沐芝兰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捉拿内奸的办法?”
沐芝兰一脸哀戚,幽幽叹气道:“我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可我如今已经怀疑了府中的人,自然不敢与他们相商的。这不才寻妈妈来给拿个主意,不然我这心里真如猫爪一般,吃不香,睡不安稳。”
刘妈妈抬眉觑了沐芝兰一眼,并不急于表现自己,审慎了半晌,才问道:“姑娘是想明办,还是暗办?”
沐芝兰面上一喜,问道:“妈妈可是有办法了?”见刘妈妈笑得谦和而自信,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明办如何明办法?暗办如何暗办法?”
刘妈妈并不接话,而是笑道:“老身听人说像咱们府这般门庭的有私刑的。”
沐芝兰故作错愕地惊呼道:“是吗?姑姑从未曾与我说过这般事体。妈妈既已知晓,可否与我说个明白?”
刘妈妈却话锋一转,笑道:“姑娘何不将此事托付给公子来办?定然是人不知鬼不觉,事情还办得妥妥当当的。”
沐芝兰面容凝重,吞吐道:“一则是事情只是我自己瞎胡乱琢磨的。二个是乐公子身份特殊,请你们这些人,已经所费不菲了。若是再将此事托付给他,只怕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未给刘妈妈说话的机会,而径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且先试试,若是不成,再想其他。”说着话,她面容一凛,目光锐利扫了刘妈妈一眼,垂眸继续饮茶。
刘妈妈微一愣,面容不改地笑道:“姑娘的办法想必是万全之策了。不知老身可以什么可以为你姑娘效劳的。”
沐芝兰甜甜一笑道:“效劳倒是不敢。只求妈妈给给我几个人手。要嘴巴严,识文断字的。”
刘妈妈笑道:“此事好办。不知姑娘需要几人。”
沐芝兰微微皱眉道:“目前我也想不到所需几人,不如妈妈将所有能用到的人都支应给我,若何?用不了甚久,快则一天,慢则三天。”
刘妈妈本有些为难,一听沐芝兰如此说:“老身这边可以支应是十人。”
沐芝兰微微颔首道:“那就劳烦妈妈走一趟,跟那些人说一声。不用特别准备,只需要准备笔墨纸砚即可。”并不让刘妈妈立时离开,而是饮了半晌茶,才回神将自己的办法说给刘妈妈听。她道:“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是记录一下每个人履历。出生年月日,父母兄弟,亲朋友好友,爱好,擅长之处,与何人关系好。受过什么处罚,得过什么奖励,做过什么不良事情。诸如此类。”
刘妈妈问道:“可否要备刑具?”
沐芝兰修眉掀动,却垂眸,道:“刑具就不必了。”
刘妈妈去唤人,红莲进来对沐芝兰道:“姑娘,人已经到齐了。”
沐芝兰起身道:“你再麻烦走一趟,安排几个人,准备十多个桌椅,放在院子空处。”
红莲有些问道:“可是有什么人要来?”
沐芝兰斜睨她一眼,淡声道:“请了乐公子的人来帮个小忙。咱们站着无妨,让那些人站着就太失礼节了。”
红莲应着是,忙又去安排。小丫鬟引着沐芝兰到了院子的空处,看着一片人头簇动,听着那些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沐芝兰坐上了主位。红莲忙完过来,瞧着院子乱糟糟的,准备发号施令,让这些个人安静下来,却被沐芝兰拦住。她摆手让红莲一边歇息一会儿,却招手示意一个直勾勾盯着旁边绿豆糕看的小女孩上前。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瘦瘦弱弱的。她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咬着手指甲,不停地回头看她娘亲。她娘亲瘦高的个子,皮肤白惨惨的,倒是个久病之人。沐芝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脸,笑道:“别怕,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吃糕糕。”
小女孩动了动嘴,双眼渴望地问道:“可以给我两块吗?我想让娘吃。”
沐芝兰冲她一笑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小女孩又要沐芝兰与她拉钩,才回了沐芝兰的话:“我叫小芸豆。”
沐芝兰示意旁边小丫鬟端了一盘绿豆糕让小芸豆自个拿。小芸豆拿了两个,又伸手,却有些犹豫,先看了看沐芝兰见她笑眯眯地,拿起来后却又放下,转而她娘亲。沐芝兰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她娘,笑道:“这一盘绿豆糕都给你了,端给你娘吧。”
小芸豆双眼放光地道:“真的吗?”
沐芝兰微微颔首,却又道:“可惜盘子太大,你端不动,要让你娘来端呢。”
小芸豆的娘上前,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姑娘,求你不要赶我们走。孩子她爹去年没了。我身体不好,我以后不吃药,好好干活,求你别赶我们走。”
沐芝兰任由她磕着头,却不言语,垂眸神思了好半晌,才摆手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们走的话?赶紧起来吧,让孩子看着多不好。绿豆糕拿回去给孩子打打牙祭。”
等到刘妈妈带着环肥燕瘦十个人进来,沐芝兰请红莲引他们坐下,才清了清喉咙道:“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件事情要说。”
下面一阵子议论,有胆大的甚至问道:“姑娘,这府邸如今到底算谁的?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到底是谁家的?您就给个实话吧。”
沐芝兰顿了顿,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也不管,直到众人发觉不对劲儿了,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沐芝兰继续又道:“这府邸原姓什么如今还是什么。”
下面有人道:“看吧,我就说没卖?你还不信,那乐公子就是来打马虎眼的。”
有人道:“就你能,成了吧。”
事实上,这府邸是姓了沐。看了乐无极留下的契约书,沐芝兰才知道这府邸早已姓了沐。这府邸原本是沐芝兰母亲的陪嫁,当年叶二舅分家没处住,沐芝兰的便将府邸给了叶二舅。叶二舅自己有了积蓄,重新在别处给两个儿子置办了宅邸,这府邸便过手转给了沐芝兰。只是一直没跟沐芝兰说,按照叶二舅的意思,本是打算将这府邸继续给沐芝兰当陪嫁的。可没想到事情走了样子,他根本没来得及就……
沐芝兰咳嗽一声,压了部分议论声,道:“如今府中没人掌事儿,我少不得要出面一二。我虽在府中住了三年多,可所认识的人却是极少。今日请大家来,一是先粗略认识一下,有个印象。二是大家都去那边做一下笔录,我心里有个谱。”
趁着底下人再次议论,沐芝兰让红莲上前,对她如是如是说了一番。
红莲听完沐芝兰的话,点了点头,拿出管事娘子的派头,对众人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早一点忙完,早一点回去休息。姑娘说了,若是有谁有什么属意的职位,大可以来跟她说。若是谁有什么不便在人前说的,也跟她私下说一下。免得到时候让她察觉出来,就不好看了。”
这个所谓不便在人前说的,起初有人不知道,但是等到刘妈妈手下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那些个人总算知道了。一个个都汗颜无比,问得可真细致,几乎一天上几次茅厕都能问道,还真是事无巨细啊。
沐芝兰这厢将府中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而陆峒等人也没闲着,尤其是忻城公主,听说沐芝兰毫发无损地回了府中,次日便气势汹汹地赶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