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巴罗夫家族那么多年惊人的累积，瓦里安预计维尔顿这个巴罗夫家的嫡系的手里一定掌握着一些，但是他也没想到维尔顿这个人竟然如此果决。
只是……吃相太难看的话，也太有失一国之君的风度。
瓦里安笑笑，没有伸手去接。
“我尚没有想好要给你哪块地方做封邑，你却先将家族产业托付给我。维尔顿，暴风城的王还没有窘迫到这个份上，你的心意我很感动，但这不是我应该收的东西。”
瓦里安的说辞让维尔顿微窘，但他既然拿了出来，就已经是想得十分清楚，哪里还有往回拿的道理。
维尔顿急忙将地契按在了瓦里安旁边的几上。
“陛下不必推辞。这些东西在我的手里，也与废纸没有什么分别。”说着，他随意地拿起一张请瓦里安过目。“陛下请看——塔伦米尔、布瑞尔——现在在幽暗城的控制之下。”
“凯尔达隆，——刚刚从天灾军团手中夺回，但归属还未定。不过我想应该是落入银色黎明手中……”
在说道最后一份时，饶是维尔顿定力过人，依然顿了一秒。“南海镇，也只有这份尚有一些价值。”
说完他将手里的这份地契又向瓦里安的方向推了推。
瓦里安微笑着抬手，将他的动作推了回去。
“既然南海镇本就是你家族的产业，那你好好收着。过些时日，我会安排人和你一起去南海镇，好让你名正言顺的接受你应得的产业。至于其他的……”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几份，笑道：“我相信，终有一日，它依然会属于你。”
那就是说，暂时由瓦里安保管？
维尔顿大喜。不是因为瓦里安的这句承诺——虽然这希望渺茫，但总是比一张废纸来得好。更重要的是，有了瓦里安支持的他和没有国王支持的他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差地别。即使瓦里安所谓的派人协助，在收回南海镇八成是会架空他的权势。但这也已经大大超出了维尔顿本来的预期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成为国王的宠臣、信臣！至于其他的……他有的是耐心一步步经营。
伯瓦尔当年的起点比他如今也好不了多少。他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维尔顿不信自己就做不到。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小心处事，耐心经营。于是维尔顿虽然一脸受宠若惊的欢喜模样，但却没有表现地很恰到好处——太谄媚平白跌了自己身价，太淡漠与自己的野心不符。
这样的表现瓦里安自然是满意的。他不怕维尔顿有野心，但他自信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塞拉摩一事后，瓦里安最恨的就是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凡事只要在自己的控制之内，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至于那些无法被掌握的……总有一天，他会握住的。
这样想起，瓦里安下意识地微眯了双眼，继而将目光转到了一直安静坐着轻摇羽扇的菲利希亚的身上。他故意在菲利希亚面前演出这一出事，何尝不是在试探。对于这些巫妖王的叛徒，他心里不可能全然没有半点芥蒂。
毕竟……他也是王。
“尊敬的菲利希亚大领主，你一定觉得在这里坐得十分无趣了吧。”
菲利希亚轻轻侧头浅笑道：“怎么会呢。我倒是觉得很荣幸——能见证一位帝国新勋的诞生。”
瓦里安笑笑。
“你在通灵学院一役中也为盟军出了大力。可是，我却不知道我能给你，以及你的黑锋骑士团什么奖赏。这真叫人为难啊！菲利希亚大领主，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把她给我！！
这念头在菲利希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然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矜持而淑女地笑道：“除了陛下的友谊，我们什么也不需要。还有什么能比陛下您的友谊更来的珍贵的呢？”
“哦，可是幽暗城的友谊你们似乎也需要，想必黑暗女王的友谊你们也一样珍惜……”瓦里安微笑着，不露声色地刺了她一句。
菲利希亚毫不退让的注视着他。“友谊——没有人会嫌多的，您说是吗？陛下。”
瓦里安感到有些奇怪，他在菲利希亚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虽然他刚刚所讲的话，是带有一点点挑衅的意味。但是作为使节来说，这样程度的试探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皮毛，因此菲利希亚这带着侵略性与敌意的目光多少让瓦里安有些不解和不爽。但是真要说起来，与其说是利益上的恩怨，倒不如说，更像是男女之间的瓜葛。
瓦里安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他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而这里在坐的人他也不用顾忌什么，因此他直接开口道。
“的确是这样没错。嗯……但是我似乎见过……你吗？菲利希亚大领主。”
伯瓦尔是第一个察觉到了瓦里安不悦的人。在看到了菲利希亚不善的眼神后，立刻知道症结所在的他却不能现在就和瓦里安实话实说。想了想，他插了句口道：“陛下应该有所耳闻玛库斯家族吧。”
瓦里安微微动容。“哦？那个家族啊……”他没有说下去，但是这个家族他确实不可能忘记。先王为他选择的皇后候选名单上就有这个家族的名字。这么说来，确实，好像对方是叫菲利希亚？当然瓦里安可不会傻兮兮地提起这个。
“我知道，非常出名的一个大家族啊。哈哈。”
伯瓦尔也笑了。“是的，说起来，我和菲利希亚从前还是一起在圣光修道院求学的同学。这陛下一定不知道了吧。”
瓦里安诧异地看了伯瓦尔一眼。“真叫我意外。原来你们还是老相识啊。哈哈，伯瓦尔，你小子现在也不早说？”
他亲昵的口吻让维尔顿心里一阵羡慕。
“一点私事而已。并不重要。不过今天我倒是想请求陛下一件事情。”
“哦？”瓦里安一挑眉，身子微微向后躺了躺，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意来。“我好久没听到你的请求了，快说来听听！”
伯瓦尔笑得淡淡的。“今天开场的舞，能不能由我请菲利希亚大领主跳呢？”
这个请求说出来，让瓦里安有些意外。他印象中的伯瓦尔对这样的麻烦事可一向是避之不及的。嗯……难道伯瓦尔他？
想到那个可能，瓦里安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样的小事当然没问题。我本来还烦恼着呢——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跳舞。”
伯瓦尔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地垂下了眼帘。
不喜欢跳舞……是因为想要拥抱着，旋转着，专注地看着的那个人不在了吧……
菲利希亚恨恨地瞪了伯瓦尔一眼，却发现伯瓦尔根本没在看她，气得她暗暗磨牙。她推脱道：“呃，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跳舞。”
但是瓦里安哪里容她拒绝。而且因着自己的猜想，此时瓦里安倒是一力地帮着伯瓦尔说话。
“伯瓦尔跳得很不错的。菲利希亚大领主出身大家，想必这样的场面也不在区区话下。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居然也是一位骑士——我总以为贵族小姐们总是偏爱牧师系的多。毕竟骑士这样近身打打杀杀这样的事情一般女子都不太喜欢。菲利希亚大领主果然是女中豪杰。说起来，难得听起伯瓦尔提及他的昔日同窗，菲利希亚大领主可有什么我们这位大公爵的趣事说来听听？”
“这个啊……”菲利希亚的脸色依然不变，只是眼中的幽光又凝实了几分。她轻轻扇动自己的扇子，遮去了脸上深邃了几分的笑意与那不可捉摸的冷意。“大公爵昔日在同窗中的单人竞技中可谓是无人能敌呢。可惜了，他的双人赛成绩就比较惨不忍睹了。”
“哦？”瓦里安浑然不觉地借口道。
“菲利希亚。”伯瓦尔看似因为是窘意而开口，但是菲利希亚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但要是在乎的话，也就不是她菲利希亚的性格了，尤其是她还被伯瓦尔摆了一道。她笑吟吟地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伯瓦尔的单人成绩太好了，而牧师班上有个女孩子因为身体缘故总是找不到搭档，所以导师就让伯瓦尔带她了。那位小姐的身体实在是不怎么样。拜她所赐，我总算在双人赛制上能压他一头。你说是吗？伯瓦尔。”
“那是你和你的搭档太强的关系。”既然躲不过去，伯瓦尔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
菲利希亚哪里会放过他。她装作无知地摇着羽扇，动作又轻又快。“哦，对了。蒂芬现在应该是暴风城的王后了吧？哎呀呀，真是死了太久脑子都不好使了。嗯……来这么久也没见到她，我还真是想念她呢。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哦。”
瓦里安愣了一瞬。他使劲地沉住了脸色，然而心里的拉格什已经因着愤怒与悲伤再度撕咬起他的心。
“……真遗憾，她过世了。”瓦里安觉得这是他今天用了最多演技来说的一句话。“我想蒂芬……如果知道你还这样记挂着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菲利希亚却不容他敷衍自己。即使再怎么掩饰，她还是看得出瓦里安的痛苦，但她对他的恨意却使得她只想在他的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是吗？陛下觉得她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瓦里安根本没有想太多，也无暇去想太多。他只以为这是菲利希亚身为死骑使节的一次试探。而既然打定主意接纳死骑进入联盟，那么有些话私下里先表态也无妨。
他笑道：
“自然……”
“不会接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