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变化,陌月奇怪地问道:“玄若,你今天好像怪怪。”
“嗯……水土不服吧!”裴玄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这里有很多让我讨厌的人。”
感觉到他的话上句不接下句,陌月不由莫名其妙起来,突然间好像有种接不上话的感觉,气氛变得怪异起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楞了片刻,突闻门外“咯噔”一声,刚好可以乘机打破尴尬,陌月勉强笑道:“刚才门外好像有人。”
“的确……是人。”裴玄若又回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猛然抬头,看见一脸目瞪口呆的陌月,不由笑道,“怎么了?”
陌月连忙低头,低声道:“没,大约是弄错了。”突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轻轻瞥了他一眼道,“刚好,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裴玄若默然,眉头轻蹙,陌月只当他同意了,便接着问道:“我出了冰室后,脑子里便一直乱得很,有时会莫名地冒出些奇怪的念头,有时候还总觉得忘了些什么,还常常糊里糊涂的,倒像是脑子出了问题似的。喂——是不是你医术不到家,把我的脑子给医坏了!”
敢说医仙医术不到家的,怕是天下仅陌月一人了。裴玄若也不以为意,只是越听,一颗心越是沉了下去。他脸上不露声色,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悠然起身缓步行至室内的中央,举起室中央桌上的一茶壶,倒了两杯茶,又端茶回到原处,将其中一杯递与陌月。见陌月接过茶并不喝,依旧看着自己似在等着他回答,才缓缓道:“冰藏之法,是师傅与我初次实践,说句不中听的,原本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试,却不想居然成功了。这其中若有什么缺陷,也不奇怪,你如此昏昏沉沉过了七年,若是精神上受到少许损伤,也在意料之中,日子久了慢慢便能恢复。”
随后他又用柔和的目光注视她道:“不过月儿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点月儿可以放心,现在的月儿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原本还对他的回答不够满意,还想与之争辩,陡然听见他居然用这样亲密的称呼称自己,再加上在他柔软的眼神注视下,竟兴不起争执的念头,她有些无力地说道:“好吧,就算是如此罢。不过,关于七闲山庄被烧,那日我经过云翔赌坊发现赌坊已经易主,其他城镇的店铺怕是也落得如此下场,这些事江湖中早该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一路过来可曾听说过什么传闻?”
裴玄若淡淡地摇了摇头。
陌月并没有失望,一双明澈的双瞳依旧定定地望着裴玄若的双眼,看得他几乎有些心虚时,才缓声说道:“其实玄若是知道的对不对,其实玄若知道很多事,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我记得,我离开竹溪那日,玄若分明是有话想对我说的,但是却没有说。”
裴玄若默然不语,一脸的为难。
陌月见他如此,倒有些不忍了,歉意地笑道:“我知道玄若不愿意告诉我,必定是为我好,既然如此,月儿便不问了。”
裴玄若何曾听过陌月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又听她这样说,以为她已经想通,他脸上虽然没有笑意,陌月却看出他是高兴的,更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陌月心中一暗,不由生出几分歉意,陌月只说不再问了,却没说不去调查。她暗暗咬了咬唇,心道:抱歉了,虽然不让月儿知道真相真的是为月儿好,但月儿却不想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如今裴玄若出现,陌月等于是已经自由了,她暗下决心,等此处的事一了,她就偷偷离开,就算是一个人也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不知道陌月想法的裴玄若,心中放下了大石,脸上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低头轻轻拨了拨杯中的茶末。陌月见了,才想起手中还端着一杯茶,便低头抿了一口,突然发现,杯中每片茶叶上都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银色,好似秋霜,顿时眼前一亮,惊喜地说道:“这是……夜霜华?”
裴玄若微微点头道:“是啊!外面的茶我喝不惯。我只说过一次,没想到,月儿还能记得。”
“怎么不记得!”陌月装作无奈道,“托你的福,如今我的学问见识可是大有长进,独自开个医馆都不成问题。还多亏了玄若那些日子总和我说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然我早已经被萤蛊烧成灰了。”
裴玄若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其实你们喝的药中含有紫石草,有驱蛊的功效,就算你们不逃,蛊虫也不敢靠近你们。”
“这些事……你都知道了?”陌月听了他的话一惊,脸上顿时发烧,自己像奴才一样哄着人伺候人喝药的日子她实在让别人知道,尤其还是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把某位王爷给恨上了,恨得咬牙切齿。却不知他只是闻到陌月和扬昊身上残留的药味,对于陌月也喝了这种药,觉得奇怪罢了。
见她面色古怪,裴玄若眉头一皱,刚想说话,突见陌月全身一震,然后大呼起来:“对了!我的脸!!!”叫罢,她手忙脚乱地又是摸脸,又是找镜子。
裴玄若愕然,淡淡叹息,随手拿过身侧梳妆台上的铜镜递给她。陌月看了半晌,才哭丧着脸问道:“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裴玄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陌月一楞,才大喜过望,说道:“对了,我怎么忘了有神医就在我身边,可算放心了。”
裴玄若表情毫无变化,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脸上的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方式戴上,居然揭不下来。面具揭不下来,就不能上药,在我找到揭下面具的方式前,伤口估计就会痊愈,留疤是肯定的,只有等以后再慢慢消除,这样一来花的时间就长了。”
陌月无所谓地说道:“那又如何……”话未说玩,突闻外面一阵哭叫,哭声震天,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有人想闯进院子,却被拦住,只能在门外拼命哭喊。因为人声杂乱,陌月听不清那人在哭叫什么,只能用眼神询问裴玄若,却发现裴玄若的脸上似乎隐隐带着怒气,好像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陌月有些不解,只好奇怪的望着他。
“都叫了一天了,不用管他。”好在他看见了她的眼神,还是立刻解释了一声,刚才的表情似乎只是错觉。
“他是谁,为什么要叫?”
“是这个宅子的管家。他的主子划伤了你的脸,我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估计是想为他主子求情吧。”
裴玄若虽然说得很简单,但陌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的小小的惩罚……会是多可怕一种情形?
大约是看出陌月眼中的惊恐,玄若只是笑着伸手为陌月将一缕散乱的青丝理到脑后,柔声道:“别怕!”再没有其他的安抚,那声音若轻柔的云,陌月的心瞬间就融化成一潭碧水了,居然真的不怕了。
她垂首不语试图掩饰自己的局促和涩意,她突然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或者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