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装柔弱一个装贤良,沈荣锦看了这么久也看够了,她摊了摊手作无辜状道:“姨娘这话说的......我哪里生气了,不过就是就事论事罢了,即便是父亲来了,我也会依旧这么说的。”
莫姨娘嘴角抖了抖,沈荣锦这是在变相威胁自己,明明知道祝氏是沈誊昱的死穴,自己是打死都不会往沈誊昱面前提及任何有关祝氏的东西的.......况这事拿到沈誊昱面前说,自己也是占不了理的,反而还可能会受一通的骂,此时和沈荣锦硬碰硬是没什么好处的。
莫姨娘很快就换上一张笑脸道:“锦姐儿说的对,是你姨娘的错,提了不该提的.......”
莫姨娘看着锦盒里静静躺放着的耳坠和手钏,心神一动,顺着话就捋下来道:“如今这东西拿都拿出来了,贸贸然放进去也不大好.......况我觉得还是想让锦姐儿你多看一看的。”
莫姨娘的话刚刚落下,沈荣妍便道:“方才我还在和长姊说我平常思念母亲时都没什么物件可以拿出来抚慰一下,长姊心情定是和我的一样的,姨娘,你瞧着要不把这母亲的东西给了长姊?也好让长姊以后念想的时候有个东西可看看。”
沈荣锦一点都不想领沈荣妍的情,她道:“母亲的东西我房里有许多,并不差这么一两件的东西来念想.......
莫姨娘哎了一声,道:“这样的东西哪能分什么多不多的,妍姐儿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道理,这东西留在我这里还不如交给你妥帖,说来这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
沈荣锦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锦盒,再看看沈荣妍和莫姨娘的面孔,即便心思再怎么不通透的人都能够明白过来这两人的心思,而明白之后沈荣锦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腔怒火。
所谓逝者为大,自己的母亲入土为安这么多年,却还要借着自己的母亲来达成自己的利益。
.......她倒要看看莫姨娘和沈荣妍到底打的哪门子的算盘!
沈荣锦悄然松开捏紧衣袖的手,道:“既然姨娘这么说了,那荣锦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说着沈荣锦伸手去接过那锦盒。
看见锦盒静静的躺在沈荣锦的手上,莫姨娘脸上因而出现了会心的笑容,她说道:“这么会儿子的功夫,倒把正事给岔去了........昨个儿我给妍姐儿清点嫁妆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头面很是适合你,想着找你来看看,若你是喜欢便正好给你。”
出嫁的人给未出嫁的人嫁妆和首饰,这还是头一次见闻,沈荣锦心里充满着疑惑和好奇。
然而莫姨娘自顾自的说完吩咐惜椿还有惜芸下去拿头面上来。
一套是赤金头面,一套是鸽子血的红宝石头面,还有一套是鎏金镶白银的头面,各个看起来都十分明亮珍贵。
沈荣锦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莫姨娘和沈荣妍,忍不住的想:莫姨娘能舍得给自己这般好的东西,还有沈荣妍的神情竟也是这般的淡定,隐隐还有雀跃?
正当疑惑,莫姨娘开口说话道:“这些东西不是什么顶珍贵的东西,锦姐儿莫要嫌弃的好。”
沈荣锦笑着说怎么会,转头便让惜宣收下来。
莫姨娘却说:“这头面虽不多,但要些重量,让你丫鬟一个人拿怕是拿不动,这样吧,我让惜椿陪着你那丫鬟一起送去你房里,反正也不耽误什么事.......”
沈荣锦摸着锦盒上的紫荆花雕云纹,心绪渐渐明晰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应下。
等到惜椿拿着头面随着惜宣回到町榭阁的时候,冯妈妈少不了要诧异地多看几眼惜椿,等转眼再见沈荣锦手上的锦盒时,脸色才陡然一变。
沈荣锦一直留意着惜椿的举动,故而没有看见冯妈妈的变化。
等白薇白瑛都接过了惜椿手上的头面后,惜椿才笑着行礼道:“奴婢已遵了吩咐把头面给大小姐送到,现下奴婢该是回去复命了,便不多留了。”
沈荣锦紧了紧手上的锦盒,说:“我让惜宣送你。”
惜椿点点头,随着惜宣踏出了槅扇。
这个时候冯妈妈才上前问道:“小姐,这锦盒........”
沈荣锦有些疑惑地抬手,旋即神情变作释然道:“这是莫姨娘给的我,说是母亲生前赐予她的母亲的遗物。”
“莫姨娘为何要给小姐你夫人的遗物?”冯妈妈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高。
沈荣锦怔了怔,这才缓缓说出她自己的猜测,“我原想着莫姨娘她们是想用这个东西来探探我把母亲的嫁妆放去了哪儿,不过我见方才那惜椿并没什么动作,想来是我想岔了........”
这话没说完,冯妈妈便一声冷哼道:“她们还记挂着夫人的嫁妆?夫人的嫁妆已经没有多少,竟然还记挂着,这心肝也是黑透了!”
沈荣锦眉眼陡然沉下,问道:“冯妈妈,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经没有多少?还记挂着?”
沈荣锦想起年节时分自己清点库房时的那些疑惑,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冯妈妈大惊失色,她嗫嚅着不再说一句话。
沈荣锦急忙问道:“冯妈妈你方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之前也忘记问你了,母亲的那些遗物我在过年的时候清点了一下,发现母亲的遗物少得有些可怜.......母亲好歹也是簪缨世家的祝家出门,嫁礼怎么可能这么少,是不是莫姨娘她.......”
“不,不是的,”冯妈妈喃喃地否认,“小姐,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奴婢不能说啊。”
沈荣锦看到冯妈妈的眼眶都红了,自己也抑制不住地热了眼,“有什么不能说的,即便莫姨娘现在十分得父亲信任又如何,我也依旧可以让莫姨娘原封不动地把母亲的那些嫁礼吐出来.......”
冯妈妈摇着头哽咽,“不行的,小姐。”
“为什么不行?”沈荣锦的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以前妈妈你说不行,我不能说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我的确什么都不行,可如今我咬着牙隐忍着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做的那些事妈妈你也是有目共睹的........”
“小姐,”冯妈妈打断沈荣锦的话,“自当奴婢能够甘愿让小姐管理院子还有安心回家的时候,奴婢便已然放心小姐了。”
冯妈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眉头皱在一块最后挤出几个字,“可是........小姐还是莫问了。”
沈荣锦的心陡然一凛,正如冯妈妈了解自己一样,自己也十分了解冯妈妈,冯妈妈百般不愿意说的事要么难以启齿,要么就是这件事严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放平了声音,“冯妈妈,你就算不说,我也自然可以去查的,母亲在的时候不止妈妈你一个人在的,”她迎接这冯妈妈投来的慌张目光,声音愈加平稳道,“莫姨娘和父亲那边自然是探不出什么的,但我记得那个时候林姨娘是还没有当居士的,她应该对府里上下的事十分清楚,我问她,她必然会说的!”
这么说着,沈荣锦立马就起了身。
冯妈妈顾不得其它的,上前就抓住沈荣锦的手道,“是周老太太,是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
沈荣锦僵直着出门的动作,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道:“周老太太.......”
冯妈妈抓着沈荣锦的手无力垂下,像是在肯定像是在打气一般的又说了一遍,“夫人的嫁妆是周老太太干的,是周老太太干的。”
沈荣锦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她动了动身子,坐回了临窗大炕上,任凭着窗外金色阳光冷冷洒在她的面上,她平静问道:“所以,这便是周老太太这般不喜我的缘故?”
方才的话仿佛已经把冯妈妈全身的力气都给抽干了,她呆若木鸡地站在沈荣锦的面前,只有神情沉痛异常。
有些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沈荣锦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快要成亲的时候,周老太太要写那道帖子说要过来,还有在俞林的时候那般想要让樊氏撮合自己姻亲,不就是打着母亲嫁礼的念头吗?
沈荣锦敛下眸子,掏出帕子在眼角抹了抹,然后道:“其实是周老太太有何妨?我也从未想希冀过她想平常祖母那样对待我,况我也知道她向来是不喜和看不起我的,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和失望的........”
沈荣锦的确没什么难过和失望的,像周老太太这样的人,自己前世早已领教过,所以她不过是听到有些惊讶罢了。而她方才的眼圈之所以泛红是在替自己母亲感到不值,在替父亲感到伤心。
冯妈妈看着沈荣锦既愤怒又伤心的面孔,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是遇到火遇到了水瞬间熄灭,“周老太太出身小名门,眼界高不成低不就,还嫁给了沈祖宗做了一个妾,自然心内是对正房的薛老夫人,也就是老爷的生母有怨言的,而老爷也定然会被周老太太连带着厌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