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听到沈荣锦语气里有了缓和,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颤抖着起了身,忙道了句:“多谢小姐。”
沈荣锦将汤婆子的套子放了下来,慢慢道:“你若是不想伺候我,我到时候跟管事处那边说上一句,让他们把你调到林姨娘那边去,只是不知道林姨娘要不要你。”
白薇听到这话,才刚松的一口气儿又是顺着喉哽爬了上来,直堵着口腔,“小姐,奴婢是先前伺候夫人的,如今会来伺候您,那是奴婢自个儿自愿的,哪里会是什么不想!”
沈荣锦知道白薇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将话又撂得明白了些:“这些话在我面前省省,先去林姨娘那儿问问她的意思再看。”
白薇听见沈荣锦这么说,方才醒悟过来,大小姐这是想借自己去找林姨娘……想明白了,自然说出了冠冕堂皇的话,“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怎样安排奴婢照做便是……”
这么边说着,两人边出了房门,转过抄手游廊又进夹道的,费了些时辰才到了林姨娘住的地方。
林姨娘本来是住在离竹雅榭不远的箐筠阁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搬到比较僻静的徽音堂里清修去了。
沈荣锦心里将这些都想了个遍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是一个梳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丫鬟守的门,看见沈荣锦迎了上来:“大小姐。”
白薇倒是轻车熟路,小声地说道:“小纤儿,大小姐要见林姨娘,你进去通传一声。”
那小纤儿人如其名,果然是长得瘦瘦弱弱的,看着干巴巴地厉害,所以就衬得脑袋大颗,她脑袋一歪,脖子就似断非断地在风中林立着,“一般这个时辰林姨娘都是在清修礼佛,不见客的。”
说着小纤儿看向沈荣锦,圆溜溜的眼睛砸巴地厉害,里面透着干净的光。
白薇听着额头都溢出了汗,这小纤儿是一根筋,遇着事固执到不行,经常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也亏得林姨娘是个淡泊的性子,所以小纤儿才能安安生生地在沈府待了这么几年,若把小纤儿换到哪一个房里,怕不出半个月,骨头都不剩个。
想是这么想,自己也不能光看着小纤儿得罪了沈荣锦,连忙就提醒道:“你尽你的本分去给林姨娘通禀一声便是,见不见那是林姨娘的事......”
那小纤儿脖子一横,就道:“不行!林姨娘现在礼佛着,是最忌讳人打扰的。”
白薇听到小纤儿这么说,恨不得把她的舌头拔下来......这脑子真是不通气儿的烟袋死心眼。
沈荣锦这时候却是开口了,“林姨娘礼佛一般要多久?”
小纤儿转眼看向沈荣锦,愣愣地回道:“林姨娘礼佛的时候通常会燃三炷香,现下已经过去了盏茶的时间了。”
沈荣锦估摸着时间,便道:“你找一间屋子让我候着,等林姨娘礼佛完了,你再去通禀便是。”
白薇听着心惊,慌张地就道:“大小姐,使不得,你是嫡长女,这林姨娘再怎么也只是个没名分的妾,哪有你等她的份儿。”
沈荣锦最不耐这些话,所以语气有些生冷地对白薇说:“她是长辈,我是晚辈,自然是我该等的,再说等一会儿也少不了块肉。”
白薇听见沈荣锦这么说,垂着脸小声地说了个‘是’,然后就不敢出声了。
小纤儿倒是没在意这些,看了看白薇,又看了看沈荣锦,发现沈荣锦正眉眼含笑地对着她,心里凌凌地跳了起来,就说道:“大小姐请跟奴婢来。”
话罢,她又小心地觑了一眼沈荣锦,心里暗道,这个大小姐长得真是好看,眉如黛山,琼鼻朱唇,特别是那双眼睛,你就这么粗略看吧,只觉得长得好看,细细看进去,你又似乎透过这两眼珠子看到了澄澈的湖,深沉的又清澈见底。
这么想着,小纤儿领起了路。
天气愈发寒冷了,每次风刮铺天盖地,卷得满院子的凌乱。
小纤儿瘦弱的身子走在沈荣锦身前,因为身板太清薄的感觉,每次风来,沈荣锦都害怕她被吹走。
小纤儿倒是自个儿不这么觉得,脚步轻快地就领着沈荣锦进了一间厢房,然后道:“大小姐,这里是暖阁,天气凉了,管事处上来的炭就那么几份,大部分都放在了林姨娘的寝房里,还有一些就放在暖阁里。”
沈荣锦听着有些皱眉,问道:“这管事处的炭向来是白纸黑字都写得有,是足足够分量的,怎么会这么少。”
小纤儿醒了醒鼻子,解释道:“林姨娘不受宠,沈府又是莫姨娘把家着,那些做奴才的自然是捧高踩低,皆奉承莫姨娘去了,哪儿还在乎一个没名没分的林姨娘。”
这话说得凉薄,但也是事实,人儿都是趋利避害的,你若想在大宅院子里活得好,想被人吹捧,自个儿是要去争的夺的,所以说到底还是自个儿的缘故,怨不得别人。
小纤儿接着道:“奴婢是替林姨娘打抱不平,可林姨娘总不这么觉得,只是常常说这是应该的。奴婢觉得林姨娘那么好的人,哪里是应该的,分明是不应该.....”
小纤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还没上茶,便道:“大小姐,奴婢下去给你沏茶。”然后兜着手,脚步不徐不慢地出了暖阁。
沈荣锦这时才问道白薇,“林姨娘平常都是这样子?”
白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沈荣锦的意思是问林姨娘平常是否是过得这般清苦......“其实早前管事处送来的物事都是齐全的,不过林姨娘不拿,那些管事处的自然偷了便宜还得懒地不送了,慢慢地便变本加厉越送越少,这其中大部分是莫姨娘授意了的......”
沈荣锦‘哦’了一声,看着暖阁的四方桌上的烛火明灭不定,飘摇着晃荡得厉害。
没过多久,小纤儿端着茶上来了,同行的还有林姨娘——穿着白色圆领的中衣,外面套了见月白色的褙子,头上就簪了个檀木簪子,素净到了极致。
沈荣锦站起身来,行礼道:“林姨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