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参军的禀报,宁王只是“嗯”了一声,那参军便有快步离去了。
而后,宁王的声音从书房里面传来:“想不到这个朱可,竟然敢坏本王的好事!”
此时,宁王的声音已经十分平静,言语中虽是透着一丝愤懑,却绝不是怒气冲冲。想到刚刚那参军来禀报之前,宁王还在高声怒骂,一眨眼便是这般冷静,看来他是装给青吏司看的。
“这个宁王,果然是在做戏!”玉天扬冷哼道。
付珩的声音响起:“宁王殿下已然将夫孙大军压境的目的说了出来,即算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也足够让赵兌对殿下起杀心了。”
刘昌却仍是怒气冲冲:“可那朱可实在是不知好歹,三番五次顶撞殿下,根本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当真可恨!”
宁王叹了口气:“罢了!日后我们大计功成,还愁不能治一个朱可?”而后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大司徒,倘那赵兌派人前来杀我,我如何抵挡啊?”
付珩笑道:“殿下无需忧心,这六位道长修为高绝,青吏司那些人,根本近不得殿下。”
宁王沉默了片刻,又道:“可他若派出银甲近卫营呢?”
付珩说道:“呵呵呵,殿下只需日夜与这六位道长在一起,那赵兌便不敢轻举妄动!”
宁王问道:“为何?”
付珩说道:“那赵兌虽是心狠手辣,可每次出手,必是事出有因。李太尉率死士伏杀,邪教教主举众乱京,都是别人先行出手,他看似被迫还击。赵兌太在意民心民望了,六位道长如今在京都名头正盛,百姓皆传,他们是神仙下凡!只要百姓尊奉的神仙与殿下如影随形,白天陪祭,夜里布道,他便不会在百姓面前对殿下出手。”
宁王闻言,仍是忧心忡忡:“希望确是如此吧!今日我假借酒宴,放肆狂言,已是大逆之罪,赵兌本就有权立时查问于我,将自身安危交付道门之手,实在令本王难以安心呐!”
又有人说话了,听起来是那个既仁子:“殿下放心!而今我兄妹风头无两,只需言说日夜跪拜便能身体康健,京都百姓必然深信不疑!届时万民齐聚王府门外,看那赵兌还如何下手!”
付珩却说道:“不可!如此行径,与邪教何异?赵兌平生最恨蛊惑民心之举,万万不可!”
既仁子不悦道:“那依你呢?”
付珩说道:“殿下只需开设道场,施衣布粥,自然能引百姓前来。”
宁王说道:“就依你所言吧!本王累了,诸位也早去歇息。”
很快,书房内众人行礼离开,只留下宁王一人独坐案头。
屋顶上,河六四三人却还未离去。
方既仁说道:“这宁王前后判若两人,想来就是为了蒙骗赵兌,心机之深,令人生畏!”
玉天扬轻声说道:“看来,宁王指使这六个小人假扮天罡教行事,就是为了赚来名声,获取民望,用以对付赵兌!”
河六四则问道:“难道他当真只是为了勤王救主?今夜之举,宁王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险境,私通邻国虽是大罪,却也并非不是一条妙计,可他竟是故意说出来让赵兌知道!如此反常,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方既仁说道:“或许,他故意让赵兌知道,就是为了让赵兌一边应付北境之患,一边还要防备他在京中作乱,而他便能趁此时机谋划别的事情!”
玉天扬想了想,说道:“不可能!赵兌深谙权谋之道,这点心机赵兌不可能看不透!”
河六四说道:“可这宁王看似也非池中之辈,就凭他人前人后性情不一,或也是个能与赵兌一争高下之人!”
玉天扬忍不住笑道:“我说河师兄,他若当真有这等心计,凭他皇亲贵胄的身份,早在赵兌位列三公之前,便会将赵兌按落马下,何必等到今日行此冒险之举呢?”
河六四闻言,忍不住点了点。玉天扬所言非虚,倘若真是这么厉害的人,怎会到今天才开始针对赵兌。
方既仁望着书房窗纸上宁王的身影,叹道:“赵兌虽是手段狠辣,可确实是匡扶四海之人,篡权在手,所行国政皆是以民为本,这些王公大臣何以这般算计?”
玉天扬说道:“赵兌摊丁入地,大改军制,虽是为百姓谋福,使朝廷强盛,可此国政伤及了那些名门望族的利益,这些人岂能容他?”
方既仁听的恼怒,气道:“他们算什么名门清流?不顾百姓生死,只管自身享乐,为此不惜损国腐政也要将赵兌拉下马来,当真可恶至极!”
河六四也点点头:“为此目的,更是将我天罡教也拉入这趟浑水,罪无可恕!”
方既仁扭头对河六四说道:“斩杀朝中之人,需掌教首肯!如今师父远在昆仑山,师兄便向你这下任镇教天师请命,杀了这个搅动风云的宁王!”
还未等河六四说话,玉天扬急忙阻拦:“且慢!区区一个宁王,何必这般动怒?我们只需将今晚所听所见全数转告赵兌,他自会对付宁王!如今宁王到底意欲何为我等一无所知,还是先查个水落石出吧!”
方既仁怒道:“今夜那甚么青吏司的人早已来过,赵兌想必也早就知道宁王打算,我等道门中人,无需知道朝中那些污糟事,今夜前来,本就是为那伙骗子而来,哼!你不必多说!”
说罢,也不等河六四同意,翻身跳下屋顶,直奔书房。
宁王正在屋中闷坐,忽听得门外急匆匆脚步声音,刚一抬头,房门便被人一剑劈开,方既仁怒气冲冲走进门来。
“啊!”宁王一声惊叫,见来人手持铁剑,心知他定然不怀好意,仓惶倒退。
惊呼声传出去,眨眼间便有两个身影飞速扑来,闯进屋便与方既仁打在一起。仔细观瞧,正是那既仁子和既悲子。
这二人见方既仁一身道袍,手中铁剑更是凌厉,几个回合下来,发觉自己虽是二人联手,竟也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惊恐不已。
方既仁手中铁剑舞的飞快,左一剑惊得既仁子连连后退,右一剑逼得既悲子狼狈躲闪。方既仁放声大笑,开口讥讽:“这点修为,怎配得上神仙二字?”
说罢,铁剑横扫,剑气如水波荡漾开来。那二人怎敢抵挡,或跳跃或蹲伏,让过剑气。而剑气所过之处,无论家具器物,书柜门窗,皆被剑气斩作两断。
既仁子高声大叫:“殿下快走!”
他如今连自保都已不能,根本护不住宁王,这一声叫除了让宁王快走,也是在呼唤剩下那四人前来救援。
宁王早已跑出门去,慌慌张张,踉踉跄跄。那四人闻讯赶来,见宁王这般狼狈,又见书房中剑气闪烁,急忙冲了过去。
刚到门口,既悲子和既仁子,一个倒飞而出,一个连滚带爬,竟是双双被方既仁打出门外。既悲子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身受重伤。众人见状,再一看方既仁满脸怒气,一个个又惊又怕,却也纷纷亮出兵刃,将方既仁围在其中。
方既仁如今修为也大有进益,这五个人的修为,他一眼便看的清清楚楚,骂道:“就凭你们几个不入流的小人,也敢自称天罡道人?”
此话一出,五人具是一惊,既仁子开口问道:“敢问道长是那派的高人前辈?”
方既仁理也不理他,反过来问道:“你们几个丹鼎弟子,师承何人?”
五人听闻,面面相觑,他们是丹鼎教道人的秘密,竟然被眼前人看穿了。
既仁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家师道号尊贵,道长不必问了!敢问道长何门何派?”
方既仁大笑:“好一个有眼无珠的匹夫!自称既悲子,竟不识既悲子!”
说罢,举剑便上。
那五人闻言,吓得心惊肉跳。既仁子威名在外,道法修为岂是他们所能及?而今听他所言,他就是天罡教既仁子无疑!想不到今日正主找上门来,他们怎么可能不惊?但是眼下方既仁剑尖已到,说什么都晚了,五人也只能举剑相迎。
这五个人想必本就是同门师兄妹,相互配合倒也默契。刚刚方既仁以一敌二占尽上风,而今五人联手,竟是也能与方既仁打在一起。然而方既仁根本不怕,他虽是暴怒,却也没有尽全力出手,如今以一敌五打的平分秋色,方既仁一声怒喝,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洒出一把铜钱。
五人见状,具是抬剑抵挡,可那铜钱根本没有打向他们,而是落在了众人周围。
方既仁从半空落下,趁五人还在迷茫之际,一剑插在青砖地面之中,散落在周围的铜钱猛地从地上弹起,冒出阵阵电光。
滋啦声中,数十枚铜钱织成一张电网,扭曲的电光四射开来,将五人全部击中,这五人瞬间抽搐惨叫。
方既仁最擅长的,还是阵法。此阵不过是方既仁随手布的,根本连个名字也没有。
此时庭院之外,乱哄哄一阵呼喝,数百府兵蜂拥而来,将书房庭院团团围住。
宁王也执宝剑而来,高声说道:“拿下刺客!”
一声令下,府兵涌入庭院,却见庭院中电光肆虐,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仙们,竟是在其中抽搐的如跳舞一般。
宁王也挤进门来,见此情形自然一惊,而后问道:“你是奉赵兌之命,前来刺杀本王的吗?”
方既仁闻言,斜眼看了看宁王,伸手拔出阵眼上的铁剑,电光霎时散去,那五人随即瘫软在地。
见方既仁一步步走来,宁王甚是惊恐,急忙挥挥手,让府兵将自己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