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滔滔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谷天炽倒也释然,只要河六四能活下去,一切都值得。
谷天炽本也不是能为他人舍弃性命的人,只不过经过河六四之前的那一番威胁,谷天炽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天罡教的实力,远大于天谷派,自己就算是报了血海深仇,可天谷派会不会遭到报复,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自己本就是河六四所救,以天谷派的门规,再造之恩高于一切,谷天炽的命就应该归河六四所有,何况他还是只鬼。
然而河六四面对自己对宗门的折辱,并没有选择诛灭自己,甚至连送自己去轮回的想法都没有。河六四选择的,是与自己一起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
这样的恩德,也是让谷天炽甘愿被河六四驱驰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河六四要带自己回门派认亲。这对谷天炽来说,是最让他动容的。
几十年炼狱煎熬,支撑谷天炽的不仅仅是报仇的夙愿,也是对亲人的思念。
这一切,足以让这个顽固的老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所有。
将最后一丝阴煞之力全部推向了河六四之后,面对泛起滔天血浪扑向自己的血水,谷天炽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然而过了许久,想象中那灼心刺骨的痛楚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阵阳气所带来的灼烧感,让谷天炽极为不适。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哪里是黑红腥臭的血水,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闪闪的金光,坚如磐石的灵盾。
谷天炽转头望去,只见河六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双手虚推,化出球形的灵盾,将他们二人包裹。
灵盾之外,是灌满了整个安道宫的血水。
“你!你怎么回来了?”谷天炽错愕不已。
河六四咬牙支撑着,苦笑着说道:“谷老可是想让我日夜难安,思之甚愧?”
谷天炽怎会不知道河六四不想让他去送死,却还是急的狠狠一跺脚,喝斥道:“老夫拼尽全力送你出去,你却去而复返,你这岂不是在戏耍老夫?”
“哼!”河六四哼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过!谷老不可勉力硬拼,需保全自身,日后你还要亲自去看自己的孙儿呢!”
谷天炽心中感动至极,嘴上却是责怪道:“竖子啊!你如此鲁莽,此后该如何脱身呐?”
“哈哈哈哈哈!”河六四豪迈的一笑,“谁说我们必死无疑?即便是天命所定,我也要和这天命,斗到底!!”
说完,河六四大吼了起来,身上的道袍和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金黄色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灵盾顿时向前延伸,竟是形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通道!
暗红色的血水被隔在灵盾之外,如沸腾的热水般翻涌着。
看着灵力如江海般滔滔不绝的河六四,谷天炽心中的豪气也被点燃了。
大笑了一声,谷天炽高声说道:“好!今日老夫便与你同那天命,斗一斗!”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将阴煞之力消耗一空的谷天炽,竟然再次卷起大股的灰雾冲向前方,接替河六四的灵盾,延伸出灰雾化成的通道,将血水隔开!
两个人顺着通道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收回灵力和雾气,一边再将灵力和雾气化成通道。
有了河六四的指引,这一次两个人没有再迷失方向。虽是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但八卦图是道门的基础,河六四早就烂熟于心,尽管没有视野,可河六四还是在心中推算出了两个人的所在。
一路飞快的前进,很快两个人便来到了安道宫通向外界的那条通道。
虽然有惊无险,可如此之大的消耗,也让两个人筋疲力尽。消耗多度所带来的虚弱感,河六四还能承受,但身为鬼煞的谷天炽,就没那么好受了。
看着身体已经变得有些透明的谷天炽,河六四喘着粗气说道:“此处离宫门外只有几十丈远了,谷老且先回铜锁中修养!”
谷天炽知道此时不是硬撑的时候,如果再想用一命换一命的办法,河六四必定还会去而复返。
于是,谷天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最后用阴煞之力化出了几丈长的通道。
“万事小心!”
最后嘱咐了一句之后,谷天炽化成雾气,钻进了铜锁之中。
此时河六四离宫门已经不远了,但周围仍旧是如海水一般的血水,将窄小的灵盾通道紧紧包裹。
河六四不禁暗想,此处血水尚且如此之多,难道这些血水已经流出宫门了?
虽是心中有此疑问,河六四也顾不得多想,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通道疾跑了几步,送出灵力化成灵盾通道,继续向前奔跑。
但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河六四的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多,所化出的灵盾通道越来越短,其硬度也越来越弱。
可血水翻涌而来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好在,谷天炽最后使出的阴煞之力,并没有被他收回去,而是留在原地。血水如同食人鱼一般疯狂的涌向谷天炽的阴煞之力,将其一点点的吞噬。
如此一来,血水向外翻涌的速度倒是被拖了下来,河六四借机狂奔,终于甩开了血水。
收去灵力之后,河六四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两条腿忍不住的发软,头晕目眩,几近昏迷。
可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光亮,河六四再一次充满动力,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身后的血水卷起滔天大浪,席卷了整个通道,翻腾着向外涌来。
河六四咬着牙向前冲锋,在血水将其淹没之前,一个鱼跃钻出了宫门。
此时外面已经是下午,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河六四扑倒在地,喘着粗气回头望去。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血水根本就不怕阳光的照射,暗红的浪花如同一头鲸鲨,龇牙咧嘴的涌出了宫门!
河六四双目圆睁,看着血浪砸向自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股大力传来,河六四的身体猛地被甩了出去。
河六四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高高抛起,最后重重的摔在了松软的土地上。
沉重的摔打让河六四忍不住一阵咳嗽,身体随即也被人扶了起来。
河六四回头望去,只见方既仁一脸关切的站在一旁,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大群文定县百姓。
“小河,没事吧?”方既仁急切的问道。
河六四摇了摇头,按下咳嗽不止的气息,问道:“是何人救了我?”
方既仁闻听,头向前点了点。
河六四回头望去,只见云歌拍着小手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暗红色的血水将宫门外大片的土地染得黑红,宫门内却再没有血水涌出。
看着云歌走过来,河六四一愣:“方才是你救我?”
云歌拍着小手,一脸的不屑,说道:“你们好麻烦啊!打不过就不要进去嘛!”
听着云歌不耐烦的抱怨,方既仁忍不住一笑。
河六四满脸的诧异,看向方既仁:“到底怎么回事?”
方既仁上下打量了一番河六四,说道:“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说完,扶着河六四走到了一旁坐下,而文定县的那些百姓,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却又不想离去。
河六四打坐入定,内窥着体内的伤势。
这一次进入安道宫,河六四倒是没有受什么内伤,只不过消耗过度罢了。而左臂也被阴毒侵蚀,好在并不是太过严重。
河六四首先封住了左臂上的穴道,而后打坐调息,炼化灵力。等到灵力充沛,才开始着手将阴毒逼出体外。
而云歌则是来到了宫门前,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玩着地上的泥沙。鹿其也乖巧的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打发无聊的时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等到半夜午时,河六四这才睁开眼睛,呼出了一口浊气。
方既仁早就候在一旁,见河六四醒来,急忙递过去一块糠饼和一碗稀粥。
河六四惊奇不已,问道:“哪儿来的粮米?”
方既仁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百姓,说道:“你恶斗血煞,引得天崩地裂,他们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到此供奉祭拜!正巧那时我和云歌从宫门中走了出来,他们又惊又怕,便任由我将这些供奉之物拾了回来!”
河六四接过糠饼啃了起来,望着那些难民哑然失笑。
这些人为了活命不惜同类相食,却还想得神明保佑,如此兵荒马乱,遍地饥民的年代,竟然还能拿出供奉之物。在看到所谓的神明,竟然是他们惧怕已久的云歌之时,他们既怕,却又不想离去。
人心,真是难以捉摸。
不过河六四这几天也没曾吃过一餐饱饭,此时糠饼足够,河六四狼吞虎咽的吃了八九块,喝下四五碗稀粥,美美的拍了拍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河六四望向了还坐在宫门门前的云歌,急忙说道:“她怎么在哪儿?快把她叫回来!”
说着,河六四匆匆站起身,想要过去把云歌拉回来。
但是,方既仁却是拦住了河六四,说道:“不必担心!”
河六四大为不解,问道:“为何不用担心?”
方既仁笑着看着云歌,轻声说道:“午时,你们在地宫之中应该遭遇了不测,对吗?”
河六四回想着地宫中的经历,正午时分,正好是密室墙壁破裂,血水喷涌而出的时候。
于是,河六四点了点头。
方既仁继续说道:“当时外面天地异变,方圆几里之内的阴气全部涌了过来!那时这些百姓已经聚集在此,遭阴气笼罩,全部瘫软在地。就在这时,云歌忽然放声大叫,惊鸣之声直冲云霄,吹散了乌云,逼退了阴气!为兄当时目瞪口呆,如此神通,小河你说的没错,她果不是寻常之人!”
河六四听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望向云歌。
一吼之下逼退方圆几里内的阴气,这等威能,与那一吼之下,惊得自己胆颤心寒的血煞,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河六四猛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是她救了我,她何如救得?”
方既仁一笑,说道:“轻盈掠去,单臂擒飞!”
河六四彻底愣了。
单臂擒飞,也就是说云歌是用一只手将自己扔出了近十丈之远。
一个孩子,想要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扔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河六四身穿链甲佩戴护具,又岂是寻常男子之重。(未完待续)